第3章 出發東源

百松枝回去后，度過了一個難眠的夜晚。

天亮后不久，何府門外，他早已經備好車馬，專心等候了，他也明白，哪怕再忐忑，前路再是崎嶇，何大人交代的事情必須完成，為何家，也是為自己。

他看向旁邊，一隊人馬披甲的西秦重騎兵衛隊已經列隊完畢，等待着何中書的出現。雖然這些人臉上均帶疲憊之色，但是仍然透出軍中將士的威猛，讓人生畏。

「吱嘎」一聲，何府大門打開，何續邦滿身甲胄出現在眾人面前，剛下府邸台階，騎兵隊列裏面一軍士牽着一匹黑馬走到他面前。

何續邦看向正給他行禮的百松枝，點了點頭，說了句「有勞先生了。」然後拱手示意，翻身上馬，直奔城頭而去。等待的西秦重騎也跟着踏雪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視線當中。

何府中，何為雪已經在向母親孟霜道別。

「娘親，孩兒不想和你分開，你再勸勸爹爹如何？」何為雪還寄希望於自己的母親，希望她能改變這個即將分開的狀況。

「傻孩子，你爹爹這樣安排是為了你和妹妹好，為了我們全家考慮，你別埋怨你爹爹，懂嗎」孟霜對還抱有一絲希望的兒子說道。

這個時候，何為雪終於知道自己的努力估計是不能改變目前的這種狀況了：「那娘親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好身體，照顧好自己和妹妹」，他握著孟霜的手，邊說着邊望向一旁天真望着自己的妹妹，臉上還是掛着那麼一絲不遠離開的表情。

孟霜早已經忍不住滿面淚痕，她撫摸著何為雪的額頭，笑着點了點頭，告訴何為雪：「為雪你一定要在路上聽百伯伯的話，不要任性，不要調皮。。。」

「嗯，」何為雪流着淚回答也轉頭望向手裏拿着一個撥浪鼓的妹妹：「妹妹，你要聽娘親的話哦，不要惹娘親生氣，讓娘親擔心。」

「好」，小姑娘獃獃地注視着哥哥，說出了一個字。

孟霜不忍心告訴何為雪，她和何浣溪晚些也要出城離開他的父親，去雅州暫避。看着眼前的兩個天真的孩子，實在不能接受就要面臨的全家分別之苦，她也希望這種苦痛能早日結束，讓自己重新回到以前相夫教子育女的生活中去，她也痛恨這亂世，也痛恨這時間的諸多矛盾和疾苦，才會選擇一心向佛，為天下蒼生，為這個國家，也為家人祈福。

這時候，百松枝正望向何府大門，突然間，門打開了，何夫人牽着兩個孩子走了出來，他連忙上去行禮問候：

「夫人，少爺，小姐」。

孟霜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牽着的兩個孩子，吐了一口氣，

「先生不必多禮，此去東源，前路一片崎嶇，還望先生照顧好我家雪兒，一路平安順利！」

百松枝忙道：「請夫人放心，屬下定當竭力，安全護送公子到達，」讓后悄聲告訴孟霜：「老爺在路上的一切業已安排妥當，還請夫人不必多慮」。

孟霜聽后，努力地點了點頭，望向何為雪：「雪兒，上車吧」遂放開牽着的小手，何為雪也很聽話，沒有讓其他人攙扶，自己踩着凳子爬上車去，進去后，拉開窗帘，大聲說道「娘親保重，我走了，照顧好妹妹」便放下窗帘，回坐回車中，這時候的孟霜再一次忍不住流淚了，轉過頭去，悄悄拭掉臉上的淚水。。。

百松枝見狀，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躬身拱手，起身而去：「夫人多保重！」。

隨着馬車緩緩拉動，何夫人看着地下的兩道車轍逐漸變長，看着馬車消失的影子，自己看向女兒一眼，轉身回到了府中。。。

百松枝護送著何為雪的車剛走到離何府不遠的路上的時候，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由後面而來。

由於馬車比較慢，後面的馬蹄聲漸進，馬隊裏面有的馬匹已近超了過去，這個時候忽聽長長的一聲「吁」響起，後面就是馬匹的嘶叫聲，就在何為雪馬車的旁邊停了下來。

車內的何為雪還沒有從何母親離別的事兒總緩過神來，被這馬匹突然一驚，自己也清醒了大半，馬上拉開車簾，往外看去。

原來是兵部尚書殷昰暄的獨生女兒殷紅嫣，殷紅嫣年方十四，正值豆蔻之年，身材婀娜，肌膚白皙，如玉的臉上略施粉黛，模樣極為俏麗。雙手緊抓包綢馬韁，一身藍衣勁裝，腰肢纖秀，秀髮盤於頭頂，青玉發簪穿發而過，簡直神采奕奕，特別是在兩路帶甲家將的跟隨之下，更是顯得些許男子氣概。因為是兵部尚書之女，從小就習慣了舞刀弄槍，弓箭騎射，整個人看上去精氣十足，一雙如月的清澈雙眸略帶着疑問看向何為雪。

何為雪也不示弱，一雙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殷紅嫣，一動也不動。

這時百松枝慌忙下車行禮，殷紅嫣隨意點了個頭。然後盯着何為雪。突然問道「何家少爺，你這是要往哪裏去啊？」百松枝一驚，生怕何為雪說出此行去向，再怎麼說，目前王都被叛軍亂黨攻擊，也有朝中官員將自己的家眷送出王都至各地避難，但是作為西秦比較倚重的中書令家，被別人得知也將自己的家眷送出城后，難免被反對方藉機攻擊，並被朝中心懷不軌者趁亂造謠，動搖守城抗敵的軍心。

「我去哪兒關你什麼事？這幾天都呆在屋裏，不習慣，想到處走走看看，透透氣，與你何干？」

「你」，殷紅嫣嬌容一變，泛起一絲氣意：「我看你是待屋裏不習慣是假，想獨自逃跑是真吧？哪有你這樣去四處轉轉的，騎馬不就行了，坐馬車幹什麼，哦。不過也不用擔心哈，現在皇城被團團圍住，你也去不到哪裏。」

「哦，我明白了，原來殷小姐是覺得我坐馬車不合適啊，要不這樣，我看你騎馬也比較顛簸，要不一起坐，我們在馬車裏可以不用吹風，還可以手抓着手做遊戲呢！」何為雪用調侃的語氣對殷紅嫣說道：「如何？」

這時殷紅嫣兩腮通紅，低下了頭，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以這種口吻和她說話，年長一歲的她心裏其實是喜歡著何為雪這個弟弟的，三年前歲除之日在王都大街上，她出行的馬車被一群小孩兒團團圍住，要她給點銅錢，她從車裏出來呵斥那群小孩讓道，那幫孩子看她穿着不凡，身披貂絨風雪衣，盤頭花簪，錦衣玉帶，生的優雅嬌貴，隨行只有車夫和丫鬟一個，也不怕她，開始嬉鬧起鬨，有的還撿起路邊人家堆放的糞球要扔她。隨行的車夫和丫鬟也上前去阻止，也沒啥用。殷紅嫣也不是好惹的，見此般情況，自己呵斥的聲音也被那些小孩的起鬨聲蓋過，氣急之下，把手裏把玩的兩顆青城玉塊扔向那群孩子，結果人沒有打中，也沒有起到震懾作用，反倒被那群孩子一哄而上，把玉塊給撿了，一溜煙跑來沒有人影，要知道，這兩塊玉是她爹去青城山道觀里為她求的護身之玉，現在被一群小無賴給撿走了，估計爹爹問起是不好交代了。。。想到這些，她不禁急得跺腳，哭了起來。。無奈坐回馬車，行進了一會兒，突然馬車停下，車前出現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攔住馬車將玉塊歸還給了掀起窗帘還在流淚的她，從此，她便記住了這個臉上有幾道污漬，頭髮凌亂，身着髒兮兮的布衣少年，後來陪自己的父親參加王宮夜宴時，見過幾次，才知道時何僕射的大公子，那時候她把玉塊扔了被撿走後，是這個少年去和那些小混混要回玉塊，還打了一架，然後用自己的衣服交給了小混混，才換回她的護身玉塊的。。。從那幾次見面起，她就一直對他有好感，開始慢慢喜歡何為雪。

她越想越生氣，但是又突然喜歡何為雪說話的這種感覺，她畢竟還是個女孩，滿臉通紅的嬌嗔道：「誰稀罕你的那破馬車，你以為本小姐沒有嗎？比你們何府好的馬車本小姐多的是！」隨即一揚鞭，抽打在自己的馬匹上，「駕」的一聲，帶着眾家將往城門處奔去。

百松枝微笑着舒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眼前只有十三歲的孩子的談吐說話是如此的分的清緩急，知道該說什麼，什麼不該說。遂對何為雪刮目相看。趕忙吩咐車夫行車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