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虎屯村

眾人走了一段路，在前方出現了一片稀疏的樹林，但樹林裡外長滿了新竹，看的出土已經被刨過，有新填的痕迹，三人一直在暗暗觀察。

這時候，虎頭回過頭來，見三人略帶疑惑地在觀察周邊的環境，開口說道：「三位不必多疑，走過此片樹林，就會看到一條小河，河邊就是我們的村子了。」

「那你這樹林旁邊為何還種了如此多的新竹？」何為雪問虎頭。

「最近附近的好幾個村子都出現人員被黑影人掠走的情況，剛開始是落單的村民，後面就是結伴晚歸的村民，我們村子也出現了此等情況，所以，由於樹林較為稀疏，難以設置隱藏機關，為了起到提前得知是否有人侵入的情況，就用竹林掩飾布置好的機關，也只有這樣大家才能稍微安心些。」

「種這麼多的新竹，不怕被那些黑影人發看出來有機關嗎？」

「黑影人他們都是夜晚出來遊盪掠人，從來沒在天明后出現過。」

三人點頭，不過還是覺得這點小伎倆根本就對付不了黑影人。

樹林不是很大，在大家交談之際，轉眼就來到了樹林后，前方一條小河映入眼帘，河水大概有一人多深，水流舒緩，小河上面有一座用圓木製成的小橋，寬約六尺，長約兩丈左右，橋面離河面大概五六尺左右。小河後面就是一個不大的小村莊，村子外用木頭做了柵欄，柵欄頂部被新削尖了許多，估計是為防止黑影人所設，村子大概百十戶人的樣子，好幾隻獵狗在來回溜達，不時傳來幾聲吼叫，這個村子背靠一個不是很高的小山，村裡的人家有序分佈在山前，小山起伏，包裹著村子的北面和東面，過了柵欄就等於是進了村口了。

眾人陸續過了小橋，由於橋面比較窄，馬車不能通過，車夫只能把馬套解開，將馬車停在橋邊，拿上了車內的隨身物品，然後牽著馬跟著眾人一道進了村子。

村子中的村民們看到虎頭這群人帶了幾個衣冠楚楚的外人，無不感到驚訝，都睜大眼睛，審視著他們，而其他一些村婦女子則將自己的孩子帶進屋內，不讓他們見到生人。虎頭走到一個女人旁邊低頭耳語了幾句，這個女人看了他們幾人一眼，向虎頭點了點頭，徑直走進一個不遠的房間內。

何為雪仔細看了看，村民們雖說不上衣不蔽體，但是每個人的衣著卻是極為襤褸，頭髮也比較凌亂，好點村民的衣服上也是縫了好幾個補丁，在村子的四方空地上都堆著一些乾草覆蓋著的柴火，估計是對付黑影人襲擊的。

村民們的生活雖說看上去過得清苦，但是很多人臉上還是掛著那種堅毅和不屈，雖然目前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也面臨著黑影的威脅，但是他們也沒有選擇逃避。

何為雪心裡也難以平靜，剛出來一段時間就看到了如此景象，眉頭緊鎖，心中難免唏噓，想著中洲和東源和平相處十多年了，還有百姓的生活如此清苦，除去外來襲擾因素不說，當地的地主官紳簡直就沒有一顆體恤百姓的心，除了填滿自己的口袋就是用無盡的苛捐雜稅來壓榨廣大百姓。自己這一趟如果不走出來，估計自己在東源郡那樣的大城市裡是永遠看不到這些的。。他漸漸握拳，血氣方剛的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全力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不再為生活所憂。扭頭看看旁邊的萬敬舟，這小子也是看著眼前村落的情況，滿臉不可思議，估計他這種官家子弟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情況，覺得人就不應該過這種苦日子。

這時候，馬夫已將馬拴好，並向村民討來草料開始喂馬，村子中的人家陸續升起了炊煙。

過了一會兒，虎頭走過來，對正在往遠處觀望的三人說：「百先生，睡鋪們經給你們準備好了，飯菜也做好了，可以進房吃菜歇息了。」說完打了一個手勢:「趕車的大哥的屋子也給他準備好了，你們請放心。」

三人點頭致謝，跟著虎頭進了屋子。

三人來到屋子裡面，說是屋子，其實就像一個棚屋一樣，四周都是用竹竿和著稻草和泥土搭建而成的牆壁，雖說有幾處小破損，不過還好，不是很透風，屋頂用細樹榦和竹條片橫豎相交，鋪設了茅草，看上去很厚實，但是屋中的幾乎沒有什麼擺設，除了一個小方桌和幾條小木凳外，就只有一個不是很長的靠牆通鋪，上面收拾的很乾凈，但是卻只有草席和幾床稍微破舊的被子，邊上是一個很破舊的柜子，裡面空空如也。

這時候，屋外傳來了敲門聲，隨後進來了一個婦女端著幾碗菜粥和幾個蒸餅，還有三碗魚湯及一小碗腌菜，她將這些東西放於屋子中間的小方桌上，向幾人微笑點了下頭，退了出去。

「幾位請別嫌棄，慢用。」虎頭也跟著退了出去。

師兄二人也準備開動，百松枝遞了個眼色給他們，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百松枝行走江湖，不管怎樣也多了個心眼，從袖裡拿出一隻銀簽往每個食物裡面點了一下，看銀簽沒有變色，三人也放心吃了起來。

用完餐后，三人走出了屋子，看到還有村民在空地做飯，他們不禁走上前去，看到村民的鍋裡面全是野菜和著粗米熬的湯粥，沒有其他的食物，然後他們又走到屋子裡正在做飯的村民鍋里看了看，也和外面沒什麼兩樣，只是米粥稍微要濃稠一點而已，三人大驚，又跑去其他地方看了看啊，也是如此。

原來，淳樸的村民將自己僅有的好的食物給予了他們三人。

百松枝頓時為自己的多慮感到難堪，在這個亂世，能遇到如此淳樸的百姓，實在是讓人著實感動，而自己卻還在擔心飯菜問題，確實不應該。

三人望著遠處即將落山的太陽，迎來了黃昏。

村裡的人們看到黃昏已過，都逐漸收起了手中的事情，招呼著家人，驅趕著獵狗，都回到了家中。

三人也一起回到了屋中，點燃了昏暗的油燈。村外的柵欄處，虎頭和幾個漢子確定村裡人都回來后，跑過去將柵欄門死死的扣上，又用麻繩在上面綁了幾圈，不停地往村外逐漸黑暗的地方望去。

過了一會兒功夫，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村子里的好多屋子的燈也吹滅了，四周逐漸安靜。慢慢地，伴隨著周圍昆蟲的鳴叫，一輪淡黃的彎月從烏黑的雲層中探出頭來，給予了周圍的雲層一片黃邊，同時也偷窺著大地，彷彿要看看自己腳下即將發生的故事。

何為雪在房間里想著今天在村子里的所見所聞，久久不能入睡，他也不想睡，平時的這個時候他都和萬敬舟一起在東海郡撒野玩耍，出來才一小段時間，也一時半會兒不太適應這麼早的入眠。

他起身，揉了揉肩頸，看了看身旁的百松枝和萬敬舟，自己走到了屋外。

其實百、萬二人也根本沒有睡去，只是躺在睡鋪上思考著自己心裡的事情。

何為雪走出屋子來到了屋外的草坪上，草坪上有很多挖過野菜的小坑，估計是村民有的時候食物不夠臨時採集，何為雪越看越覺得心酸，想不到自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普通的百姓卻生活的如此艱難辛苦。

「為雪，在想什麼呢？」隨著他的長大，百松枝不再以「少爺」的稱謂來稱呼他，他也不止一次地在百松枝面前說過不用再叫他「少爺」。

「百伯伯，我在想為何百姓的生活會如此清苦？」

「你從剛才的那餐飯食里感覺到了什麼沒有？」

「剛才的飯？」何為雪比較不解，但他也大概知道百松枝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你看，剛才的那餐飯食，我們食之粥餅魚湯，而善良的百姓卻自己食野菜稀粥，可見他們在如今的亂世中，自己過得清苦的情況下還保持著性情之淳樸善良，這樣的百姓難道不值得珍惜和保護嗎？」

「但是你明白嗎，自古以來，為何如此善良的百姓總是被迫參加所謂的』造反和作亂』？其實不難理解，歷代帝王，都把能為百姓營造良好生活勞作環境和國家富強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故頒布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典律條文，但是呢，能夠真正落實到民間的少之又少，當年西秦水災，皇都命令開倉放糧賑災，國庫撥過去了幾十萬兩銀子，可是最後卻落得餓殍滿地，民怨四起，西南的百姓群起反抗，結果被無情鎮壓，那些百姓最後卻落得個造反的罪名，而其他個個貪念十足的地主官紳卻是肚滿腸肥。」

百松枝繼續說：「當時其實百姓當時的要求很簡單，懲治貪官，吃飽肚子，但是國家不能做到上行下效，下面的官員陽奉陰違，貪的貪，撈的撈，最終還是苦了百姓，害了百姓。你看，廣大百姓在田裡中下一方稻，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豐收一方米，有衣穿，有飯吃。然而有的人高高在上，不悉民間疾苦，施以重稅，那些貪念十足的人又巧立各種名目來徵收百姓的糧稅，你說百姓能不苦，能不反？」

「所以說，不管誰當了帝王還是更換了朝廷，百姓只要能吃飽肚子，安居樂業就行了，可任何情況下都有疾苦出現，盛世百姓辛苦，但多少好過，亂世百姓不但清苦，而且連最基本的生命尊嚴都沒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我今天說的這番話了。」百松枝伸手拍了拍何為雪的肩膀。

何為雪說不出話來，只是看向遠方。其實他心裡已經不止一次地在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天下的百姓過上豐衣足食，安穩安定的好日子。

百松枝此時也不再說話，收起雙手，背於身後，和他一起靜靜的望向遠方，彷彿看見了何為雪的所想。不過百松枝的心裡也難以平靜：「也許天下蒼生還要經歷好幾次的血雨腥風，安穩安定的生活才能到來吧。」

這個時候，萬敬舟出現在他們身後，也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師弟，你也睡不著？」何為雪見萬敬舟慢慢走向他們身邊。

「睡不著，你和百伯伯的談話我都聽見了。」萬敬舟邊說邊看向他們屋子周圍的已經熄了燈的房屋。

何為雪和百松枝看向萬敬舟，見他也似乎感同身受。同時又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抬頭看向黑暗天幕中浮著的那一輪彎月。

三人就這樣站著，看著月亮，一動不動，任夜晚山間的柔風輕撫繁重的思緒。

慢慢地，月亮漸漸隱入雲間，林間的風也漸漸大了起來。

不遠處的村口，虎頭和手下的幾個村民來回在走動，是不是警覺地望向村外，一會兒，虎頭往三人這邊快步走來。

「幾位還沒有休息么？」

「有點睡不著，出來吹吹風，看看月亮。」萬敬舟伸手指了指天空接過虎頭的問話，突然發現頭頂的月亮都掉進雲里了，略顯尷尬。

「月亮進雲了，晚上林間的風也較大，幾位大可進屋休息，以免身體出恙。」

「那好，就依虎頭兄弟的提議，我們進屋去休息吧。」百松枝贊同到。

「好，那我們就進屋休息了，虎頭大哥你也早些休息。」萬敬舟說道。

虎頭正點頭，忽聞何為雪的聲音：「虎頭大哥，你們是每天都這樣一起夜巡嗎？那些黑影是經常來村子騷擾掠人么？」

虎頭一愣：「來過好幾次了，附近的好多個村子都被他們襲擾過，甚至是縣城也被侵擾過，被他們抓去的人一個也沒有回來過，是生是死也不清楚，我們報官也沒多大用，官府讓我們自己組織村民防範，有事就緊急上報，但附近村子太多了，官府也沒有那麼多捕快可以派遣。」

「況且，那些黑影人武功也比較高，官府的人也對付不了，只告訴我們說它們怕火光，讓我們在村子四周堆上柴火，可以用火光延緩它們的襲擊，讓后快馬報官，官府在組織人來抓捕。」

「怕光？證實過嗎？」何為雪追問。

「聽說上次在縣城埋伏過一次黑影人，但沒有抓到人，還傷了好幾個官府的鎮將和巡檢，到最後也只是抓住了他們騎的一匹黑馬，那匹馬見到大點的火光就開始變得狂躁，四處亂踢亂跳，最後自己撞在城牆上死掉了。」

原來如此，三人聽后，更加對黑影感興趣了。

「不過奇怪的是前幾回那些黑影都是黃昏剛過不久，就來襲擾村子，今天到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有動靜，也不見其他村子有火光閃出，估計今晚是不來了。看來今晚都可以睡個踏實覺了」虎頭如釋重負的看向了村口外的黑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