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夏蟬嘶鳴,夜鶯婉啼,一朵小火苗在黑夜中隱隱躥動。

一處亂石堆里,燃燒的木柴噼啪作響,火焰熱情地熏烤著上面的野兔肉,不時有油溢出,滴落到火堆里,發出滋滋的聲響。程方靠在篝火旁的石塊上,眼睛盯著兔肉。

烤肉的焦香愈發醇濃,程方坐起來,從火架上扯下一條兔腿大快朵頤,這是他逃離木梨山後吃上的第一頓。飽食后的程方囫圇睡了過去。夢中的他,正悠閑的躺在海邊沙灘上,喝著椰汁,看著沙灘美女,享受著正宗的泰國馬殺雞,米其林五星廚師扛著一隻烤全羊,畢恭畢敬地向他走來……突然腳下一滑,炙熱的全羊穩穩准准地朝他飛來。

「啊!」程方瞬間驚醒,看了看滿天繁星,「原來只是個夢啊……」

「嗯?」只聽有兩個嚼肉的聲音從篝火旁傳來,一個像哈士奇吃狗糧,吧唧吧唧,另一個像貓剃魚肉,微不可察,但在安靜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清晰。程方心裡一驚,急忙去拿身側的砍柴斧,卻發現自己被困得像粽子一樣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誰?」程方警覺地喊道。

那兩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自顧自吃東西。程方用力凹起身子看向篝火,只見兩個身影對坐在火堆旁邊,其中一個被火焰映得通紅,看不清相貌,另一個離火堆稍遠,一襲長發白衣,隨風飄動。

「嘶……」看得程方臉色鐵青,倒吸一口涼氣。那白衣覺察到這邊的動靜,起身飄飄裊裊地向程方走來,嘴裡還發出「嚶嚶」的笑聲。程方瞬間大寒,渾身雞皮疙瘩。那人走到程方面前停了一會,緩緩蹲下來,用垂滿劉海的頭探到極度顫抖的程方的眼前,突然用手分開垂髮,一張漆白的臉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鬼……鬼……鬼啊,啊呸,女鬼啊……」程方感覺下身一熱,情不自禁哀嚎起來。

「嘿嘿嘿……」一隻啃過的兔腿被塞進了程方張大的嘴巴里,程方嗚嗚地喊不出聲,只見另一個人影也蹲在了程方邊上,嘴裡還在不時地啃肉塊。程方只覺靈魂出竅,一下暈死過去。

「大小姐,他暈了。」

「切,這麼不禁嚇。」那白衣興緻大減,「咦,什麼味道?」

「好像是尿騷味。」

「沒出息!」白衣趕緊用手捂住口鼻。

等程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他是被馬尾巴撣醒的,整個人被繩困著馱在馬屁股上。

「大小姐,再有半個時辰我們就要到家了。」

「嗯,小二郎,再快些,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父親了。」

「咄——」

「咄——」

馬兒加快了腳步,一前一後向山裡小跑去。

程方肚子擱在馬屁股上,被顛得上氣不接下氣,此刻的他心中有一萬頭羊駝飛奔而過,原來他昨晚遇到的是這兩個不要臉的賊人,不僅吃了他的碳烤兔肉,把他嚇得半死,還把他給綁架了。

「無恥的狗男女,呃……」程方眼冒金星,口水直流到馬臀上,心中大罵:「奶奶的,我壓你十八代祖宗……」

沒過多久,與程方同搭一馬名喚小二郎的人叫道:「大小姐,我們到前面湖邊暫歇下吧,正好馬也渴了。」前面的女子點點頭。

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偶有鳥兒點水。兩人翻身下馬,把韁繩系在路邊樹枝上,小二郎拿著盛水的器皿下到湖邊打水,那女子則蹲到湖邊。程方抬頭看去,好嘛,不就是昨天那個「女鬼」么,一頭長發束在背後,白衣紅裙,身姿窈窕,此刻正翹起臀部在湖邊洗臉還是幹什麼。

「嘖嘖,身材還不錯嘛,」程方吸了口留下嘴的哈喇子,叫嚷道:「喂!女鬼!」

女子聽到程方叫喊,起身轉過來,臉蛋雪白,五官精緻,烏黑的青絲隨風飄拂,甚是可人。

「看什麼看,快把我放了,」程方心中氣憤,才不管什麼憐香惜玉,「我與你什麼仇什麼怨,不僅偷吃我辛辛苦苦打來的兔肉,居然還綁架我,要不要這麼無恥啊,快把我放了,不然我要打電話報警了!」說著使勁在馬背上掙扎。

「想不到你烤兔肉的本事還不賴嘛,本小姐吃得非常滿意。」白衣女子走到程方前面,「你是何人?一個人在荒郊野嶺。」

「你們又是何人?做這偷雞摸狗綁人的壞事。」

「喲,膽子倒挺肥,居然敢反問我!」白衣女子說著抽出腰間的馬鞭,「篤篤篤」敲打起程方高昂的腦袋來。

「哎呦我去,」程方頭皮吃痛,眯著眼罵道,「小丫頭片子,再敲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啊。」

不想又引來一陣敲打,程方左右躲閃,無奈身子被困,避無可避,只剩連連喊疼。那打水的小二郎在一邊喂馬喝水,看得嘿嘿傻笑。

「臭婆娘,你當打地鼠啊?!」

突然,鞭停了,程方抬起頭,只見山路盡頭有幾騎緩緩而來。小二郎警覺地收拾起東西:「大小姐,好像是鬼見嶽的鬼見次郎。」

「是他。」女子收回馬鞭,回到坐騎旁,翻身上馬,「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來人在二十步外先後停住,為首一男子親切問候道:「阿雪,你回來了!」

「鬼見次郎,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木梨山地界來了?」白衣女子問道。

「原來這白衣女子叫阿雪,難怪這麼白。」程方瞅了瞅那為首男子,覺得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是世伯特意讓我來這接你的,你一定累了吧,來!讓我護送你回家吧!」說著一抖韁繩,朝這邊走來。

「原來是我爹讓你來的,你什麼時候拍上他的馬屁了!?」阿雪臉上神情一松,回身笑道,「小二郎,沒事了,上馬。」

小二郎點點頭,收回腰刀,準備翻身上馬。

馬屁股上的程方還在絞盡腦汁的想那個耳熟的名字,忽然瞧見一個「熟人」跟在那男子身後。

「母夜叉!?」程方恍然大悟,「原來是他,那日木梨寨下喊話的,好像就叫鬼見什麼來著,這裡還叫木梨山,難道這個叫『大小姐』的白衣女子是木梨山的人。」

程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去當什麼炮灰了,那是條有死無生的路,況且還有個處處針對他的母夜叉。「要死啦!要死啦!」程方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想到什麼,急中生智大喊。

「木梨雪——」

眾人一驚。白衣女子和小二郎疑惑地看向程方,奇怪他為什麼知道「木梨雪」這個名字,其他人僅是疑惑發生了什麼,只有那黑臉的花夜叉眼精,認出了老「冤家」程方。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木梨雪問道。

程方一聽,猜對了!於是繼續說:「你就說木梨堪兵衛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的父親。」木梨雪答道。

「那前面那男人是不是鬼見嶽的山賊?」

「……是。」木梨雪面有不岔,因為她也是個山賊,她的父親還是山賊頭頭,聽到別人說「山賊」兩字,自然有些不舒服。

「那你可要當心了。」趴在馬背上的程方咽了咽口水,「昨天,啊呸!前天,就在前天,鬼見嶽的山賊帶著300多號人馬,什麼武士啊,足輕啊,反正一大幫人,攻破了木梨寨,那陣仗,真殺得個昏天黑地,人頭滾滾,鮮血橫流……。」有時候,添油加醋是很有必要的。

「你怎麼知道?」小二郎問道。

「我呀,剛好那天經過,看到的。」

「我憑什麼信你?」木梨雪將信將疑。

「反正我是親眼所見,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不過,你可以問問那傢伙。」程方用嘴努努不遠處勒馬止步的鬼見次郎,「當時他就在現場,還跟你父親互相撕逼了好一會兒。」

木梨雪轉頭看向鬼見次郎,木梨山和鬼見嶽雖說都是山賊,還有些淵源交情,但矛盾也不少,像這般全副武裝的出現在對方的地盤更是少見,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程方說的話鬼見次郎聽得一清二楚,臉色一時有些難看,但他立馬換上笑容:「阿雪,一個山野村夫的話怎麼能信呢?」他的確掩飾得很好,但他身後的手下出賣了他,木梨雪看到他們一個個手按刀劍,蓄勢待發,心裡已經信了九分。

「小二郎,上馬!」木梨雪喊道。

小二郎也不回話,立即翻身上馬,緊跟掉頭飛馳而去的木梨雪,身後羽箭已經破空而來。躲閃中一支箭鏃擦破了小二郎的馬的後腿,那馬兒吃痛,撅屁股蹬腿,一下把程方摔下了馬背。

程方摔了個大跟頭,顧不得疼痛趕緊站起來,試圖解開手上的繩索,可箭支卻不給他機會,急急地向他飛來。

「等等我啊!不講道義啊!」程方顧不上解繩索,追著小二郎的馬屁股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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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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