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鬧事
雷子湑心亂如麻，他的目光在梧庭的臉上轉了一圈，愧疚道：「此事……尚未確定，你，戾氣不必如此之重。」
梧庭陰森森地一笑：「我戾氣重？你怎麼不說這女人心眼兒多呢？」
在雷子湑的怒視之下，梧庭擺了擺手，「毒，我已經解了。我也不趁人之危，該算的賬，待她醒了，我自要一一和她掰扯清楚。還有，你別忘了和我師父的約定。」
慕闕銘低聲笑道：「乖徒兒，為師真沒想到你有這魄力。」
從前的慕梧庭懵懂懦弱，幾乎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經此一遭之後，反而變得血性了起來。這倒要好好感謝雷子湑和這女人了。
雷子湑遲疑道：「喚雷鞭……我自會履行承諾。明日我就帶你們去。」
「明日辰正，本尊在弘光殿里等你。」慕闕銘道。
「魔尊！」雷子湑忽得喊住慕闕銘。慕闕銘「嗯？」了一聲，「又有何事？」
雷子湑道：「琳兒手上的傷口，可否請魔尊略施仁手？」
聞言，梧庭扭頭去看上官琳。確實，好好一個如玉的美人，手上硬是多了四個血洞，就算痊癒以後，也會留下疤痕。古代女子講究膚若凝脂，任何一道疤痕留在上面都會破壞美感。而便宜師父打進她體內的金光法訣，不僅可以治癒傷口，還能抹平創痕，難怪雷子湑有這樣的請求。
梧庭伸出自己的手瞧了瞧，滿手老繭，倒是和上輩子自己的手很相似。無論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什麼「膚若凝脂、顏如渥丹」，都和她扯不上關係。
「你要臉不要。」梧庭忍不住罵道，「我師父憑什麼要治陷害他徒弟的人？」
慕闕銘愉悅道：「徒兒說得對。子湑，這女子犯下這樣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尊不取她的性命已經是仁至義盡。不過四個血洞罷了，你若愛她，又怎會在意這小小的疤痕？」
「徒兒。」慕闕銘抬手喚梧庭，「走吧？」
梧庭狠狠剮了雷子湑一眼，雷子湑不敢看她的眼睛，偏過頭去。
懦夫。梧庭內心啐了一口，抬腳走到了慕闕銘前面，快步出了沁芳殿。
外頭白日晴空，宮羽巍峨。來往守衛侍者看到梧庭，無不面露凶光，皆是因上官琳中毒一事對她側目而視。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梧庭明白這個道理。她本就憋了一股悶氣在心裡，此時被旁人這般鄙薄，更是壓抑不住，突然停住腳步站定，腳尖一轉，旋身一腿飛至慕闕銘面前！
這具身體雖然不是人類，但身體輕盈，肌肉流暢，爆發力強，比起上輩子的身體更為強健。這一腿側踢出去，力如千鈞。若是對面站著的是個普通人，這會兒鐵定已經脖頸骨折摔倒在地。
但站在她對面的不是普通人。慕闕銘微一後退，抬手一擋，就牢牢地抓住了梧庭纖細的腳踝。男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含笑道：「徒兒，弒師可是大不義之罪。」
梧庭收腿，漠然道：「你為什麼把我帶來喚雷城，又扔下了我？」
「徒兒計較這個做什麼？」慕闕銘嘴角上挑，「你若不留在喚雷城，你哪能自證清白？」
「你還有理！」梧庭齜牙道，「我肩膀上！被穿了那麼一個洞！這城裡的人都憎惡我，為了十萬賞金就要拿我人頭！」
「哎喲，小徒兒生氣了。」慕闕銘不以為意，抵掌大笑：「為師向你賠個不是，走，為師帶你去吃東西去。」
梧庭柳眉倒豎，沒好氣地轉過身去。然而下一秒她的身體就被人騰空抱起，入目是便宜師父俊美逼人的臉。她大怒：「放我下來！」
慕闕銘朗聲大笑，抱著她，腳下輕點，眨眼間就出了這宮殿群，落在熱鬧的集市入口處。食物的香氣飄散出來，讓餓了幾天沒吃東西的梧庭瞬間頭暈眼花。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慕闕銘好笑道：「帶你來吃東西，你不要，那為師可就帶你回去了？」
梧庭瞪他一眼，從他懷中跳下來，「吃，我鐵定吃窮你！」
慕闕銘寵溺一笑：「行行行，吃窮了為師，為師再去找雷子湑拿。」
「真不要臉。」梧庭用古怪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更是引得慕闕銘覺得好笑。
此處是喚雷城中最大的集市，魚龍混雜，做各種行當的都有。路邊擺攤的有化形尚不完全的妖類，也有穿著粗布衣裳的普通人。過往行人大多是修士，有穿道袍的，也有穿勁服的，更有甚者，穿著暴露，搖曳生姿。梧庭盯著那女子身後的狐狸尾巴，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氣。慕闕銘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回來，「那是狐妖，別被惑了神。」
梧庭點點頭。下一秒，慕闕銘就從袖中掏出一張面紗，要她戴好。梧庭身份特殊，在這嘈亂的集市中，還是避避為好。
梧庭餓急了，隨便找了家麵攤就坐了下來，要了兩碗面，扯下面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慕闕銘並不動筷子，撐著臉看著小徒弟吃。在梧庭幹完一碗猶不滿足的時候，把自己那碗也推了過去。
有了一碗打底，梧庭也不著急了，慢條斯理地挑麵條送進嘴裡。剛吃完，對面的書畫局裡忽然傳出一聲巨響，在路人的驚呼聲中，一名身形佝僂的老人護著一個幼童從裡面摔了出來，直接砸倒了好幾名路人。
「奶奶的，你這小老兒，老子要的是上官姑娘的筆墨，你拿給老子的是什麼？」
身材魁梧的壯漢從書局裡緩步走出，很難想象這凶神惡煞的人居然會喜歡筆墨書畫這種東西。梧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重又把面紗戴上，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這場鬧劇。
「好漢饒命啊。」老人把嚎哭的幼童護在身下，顫抖道：「上官姑娘現下被慕梧庭那妖女下了毒，奄奄一息，哪還有新的書畫送來啊？您看，這竹漣名士的畫，也是品質極佳的上品啊！」
「他奶奶的，老子要的就是上官姑娘的畫，你今天拿不出來，我就砸了你這鋪子！」壯漢毫不客氣地拎起老者的衣領，跟提小雞似的把人提了起來，震聲喝道：「等老子砸了你這破攤子，再去找慕梧庭那妖女算賬！」
「好漢，你直接去找那妖女算賬不行嗎？都是她害得上官姑娘一病不起，不能滿足您的需求啊！」老者哭道，「我何其無辜？」
這句話得到了周圍大多數人的贊同，他們紛紛嚷著：「就是，都是慕梧庭那妖女的錯！蛇蠍心腸，歹毒得很！上官姑娘這一被害，城內多少書畫局斷了生意，又有多少濟慈堂缺了救濟？慕梧庭那妖女，果真是十惡不赦，天理不容！」
慕闕銘笑盈盈得回過頭來，望向快要氣炸了的梧庭。
「徒兒，你說，這可怎麼辦？那老人，馬上就要被打了。」慕闕銘幸災樂禍道。
梧庭握拳，忍了又忍。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她不去招惹任何人，但污言穢語偏偏要找上她。若是自己做的錯事，那她絕不會多言語一句，認錯悔改絕無二話。但慕梧庭明明沒有做過任何錯事，這等冤屈，梧庭絕不會認！
「老子先揍你練練手！」壯漢獰笑著舉起了自己碗口大的拳頭，狠狠地朝老人臉上砸去。
老人絕望地閉上雙眼，他二人腳下的幼童嚎啕大哭。凌烈的拳風刮過，令人心生恐懼。然而此時，一道矯健的身影疾速掠過，眾人只見一個戴著面紗的白衣女子從麵攤里飛出，修長有力的雙腿狠狠砸向那壯漢，將壯漢的拳頭踢偏了方向！
「誰！」壯漢震怒，哪個不長眼的出來攪事？
「你姑奶奶我！」梧庭厲聲叱道，身形未落，在空中一個轉身，以開山劈嶺的氣勢一腳側踢向壯漢的肩膀處。她練散打多年，腳上功夫了得，再加上這具非人的身體資質極好，竟把壯漢踹出半丈遠！
不等壯漢反應過來，梧庭腳下一點，倏地前沖，雙拳如雨點般直攻壯漢前胸和腹部。梧庭練散打，力道是短板，因此十分注重技巧和攻速。現下這具身體已經彌補了力道的不足，配合以梧庭的體術技巧，那壯漢一時間竟被打得起不了身。
在被一個上勾拳打掉了牙齒之後，壯漢怒吼一聲，渾身爆開一股罡氣。梧庭立馬後撤拉開距離，將涕淚橫流的祖孫倆撈起扔到戰場之外。
「一個女人！竟敢打老子？」壯漢撐著膝蓋站起，面目猙獰，「看老子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徒兒小心，這可是個化形期的熊妖。」慕闕銘懶洋洋的聲音從麵攤里傳來。
梧庭這具身體也是化形期，真要打起來，她也不吃虧。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梧庭沖著壯漢不屑一顧地笑了一聲，指著壯漢掉了一顆牙的嘴巴道：「好啊，你有本事就來啊，看誰先打得誰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