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罪與苦難

第10章,罪與苦難

視野完全陷入黑暗,沒過多久,背後的尖刺就全部伸出,完全貫穿了柯里斯的全身。柯里斯的意識恍惚了一下,除了身體被異物填滿的不適之外,確實沒有痛感。血液也由於身死而近乎凝固,不會亂噴。

柯里斯鬆了口氣,看來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可怕,沒有痛覺這個死者特性在這個時候實在是幫了他大忙。

伯爵站起身走到鐵處女旁,從袖中抽出一把折刀,也在掌心劃了一道口子按在浮雕臉上,鐵桿再度伸出,穿透了伯爵的手掌。

柯里斯的雙眼已經被刺穿,否則,他將看到遍佈自己全身的尖刺亮起了緋紅色的詭異光芒。

一股來自意識深處的劇痛從頭部蔓延至全身,那是墨提斯在接入他的個人現實時的感覺,只是這股衝擊遠比墨提斯來得要霸道,它不等柯里斯順從就直接擊碎了柯里斯的意識防線。

由於喉嚨被刺穿,柯里斯徒勞地張嘴,發不出像樣的聲音。他全身觸電般地劇烈抖動起來,腦袋感覺像是被塞到滾輪底下一遍遍的碾壓,他幾乎無法維持思緒。

「魯伯特那個混蛋……說好的不會痛呢?我屎都要痛出來了。」柯里斯殘餘的最後一點意識不停地咒罵赫爾墨斯家的列祖列宗,如果疼痛的最高級是十二級,這股精神被完全支配抽空,彷彿凌遲一般一點點翻檢的感覺就是一百二十級。

這是讓人一秒都不願忍受的感覺,和待在這裏面相比,直接消亡簡直就是恩賜。

看着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以太波動的父親,魯伯特回望了一眼角落裏面色陰沉,狠狠地咬着煙嘴的銀髮少女,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赫爾海姆的鐵處女是一種檢查儀器沒錯,但它在這裏同樣是最好的刑具,在這個肉體無法給人懲罰的國度,這種能最大程度折磨人意識的東西就是恐怖的代名詞。

這也是為什麼它被禁用的原因,它給予人的痛苦太過深刻,而且無法迴避,因為它是折磨意識的刑具,失去意識沒有意義。五十人議會成立后的立的第一批新法裏,就有永久禁止以任何形式使用鐵處女的法案。

只是,總有些存在是法律無法觸及的,只要沒有證據公開流出就行。

伯爵緩緩睜開了眼睛,抽回手掌,一抹失望從他的臉上劃過。

他轉過身,看向墨提斯,這次不再帶有任何偽裝出來的笑容,他俯視着白薔薇一般的美麗少女,表情淡漠而冷厲,眼神輕蔑地好似在看一個畜生。

「一直沒機會打招呼,最近過得如何,我的……嗯……女兒?」

隨着伯爵手掌的抽離,帶有奇異紋路的鐵桿迅速回縮,鐵蓋也再次自動彈開,緋紅細針回縮之後,已經破破爛爛不成人樣的柯里斯直接從鐵處女中栽了出來,好似一團被丟出衣櫃的破衣服,脖頸的繃帶也被扎爛,滿是孔洞,面目全非的頭顱在地上彈跳滾動了幾下,停在墨提斯的潔白羊皮小短靴旁。

暗紅色的血污浸染了半面短靴,墨提斯仍舊沒有看他,直望着前方抽著煙,任由家臣過來把柯里斯的頭撿走。

他被撕裂的喉嚨發出可怕的咳喘聲,繼而發出壞掉的鼓風機一樣的聲音。

伯爵沒有和他說話,也沒有再看他一眼,柯里斯已經失去了讓他繼續投注注意力的價值。

兩位家臣無言地把他和他的頭抬到椅子上,其中一個應該就是肉體修復師了,他把手按在柯里斯的天靈蓋上,緋紅色的光芒從他的掌心溢出,一個奇形怪狀的緋紅色幻影趴在柯里斯的身上,

柯里斯破爛的肉體迅速恢復。

他不停地喘著粗氣,瞪視着渾身散發着冰冷氣息,與之前判若兩人的伯爵,驚懼與憤怒在他殘破的臉上不斷交錯。

他不再懷疑這位至高權力者的手段,這個可惡老傢伙的陰險!

伯爵吐了口氣,漠然地斜視着他的女兒:「自己進去吧,反正也不是頭一次了,還是說,你喜歡被別人抬着?」

墨提斯把煙槍從小嘴中抽離,她終於與自己的父親對上了眼,一灰一藍兩雙深邃的眼眸相互對抗著。

「我拿着它沒有意義,你知道的,我無法使用它。」墨提斯說道。

「不,我不知道,你究竟還能做多少事情,除了你自己,誰都無法確定。」伯爵抬手想要扶一下眼鏡,似乎是顧及那隻手上有血污,他換了另一隻手:「你別無選擇,我的時間很寶貴,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把它交給我。」

「我為什麼要和你交流呢?我早該知道蠢貨是聽不進任何人話的。」墨提斯站起身,把煙槍擱在椅子上,以看垃圾的目光瞥了一眼柯里斯:「是我的不對,接納了這個災星,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我會讓審判局包裝好直接送到你府上去的。」

雖然柯里斯知道這是演戲,不過她那過於逼真的演技還是讓柯里斯心裏涼嗖嗖的。

墨提斯在眾人的注視下,淡然地步入了鐵處女中,飄逸的銀色長發拂過柯里斯滿是血跡的臉頰,那幾縷髮絲變成了暗紅色。

但柯里斯知道,要不了多久,變成紅色的就不只是那幾縷髮絲了。想到待在那裏面的極致痛楚,他嘶啞著出聲道:

「伯……伯爵老爺……勛爵小姐是無辜的……放過她吧,她不是您的女兒嗎?」

伯爵挑起眉毛瞥了他一眼,柯里斯聽到的是墨提斯毫無感情的聲音:「把嘴閉上,別再給我添麻煩了,收起你的偽善,中庭人。」

看着裝載美麗少女的冰冷黑鐵緩緩關閉,魯伯特悄悄走到柯里斯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那傢伙的肉體,是有痛覺的。」

「什……」柯里斯雙目瞪大,但視線中只有魯伯特那張陰險的笑臉,他緊握著椅把,悲憫和憤怒填滿了他的胸膛。

他驟然回想起了墨提斯的心跳,這個女孩的肉體毫無疑問還活着。

「你們,你們這是謀殺!」柯里斯低吼道。

魯伯特欠揍地搖了搖食指:「別急,朋友,她可不會死,那可是個真正的怪物啊。往後看,好看的在後頭呢,要知道,就連那位不可一世的弗拉德大公都看不到那樣的場面呢,開心嗎?」

柯里斯突然揮拳向魯伯特那張俊美的臉打去,卻被魯伯特一把抓住手臂,按回了座椅上。他不再戲弄柯里斯,興緻很濃地看着伯爵再度將手掌蓋上浮雕。

機括的運作聲響起,柯里斯聽到鐵櫃中少女極力忍耐,卻還是沒忍住從喉中漏出的低低的痛苦聲音。鮮紅滾燙的鮮血從鐵處女的狹縫中不斷溢出,緩緩地浸染了地毯,漫過伯爵的腳邊。

魯伯特不禁流露出病態的笑容。

柯里斯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個人現實的入侵開始了,鐵處女中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在死寂的房間中顯得格外凄涼,聽得柯里斯的心隱隱作痛。

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

就算是和他毫不相關的人,他也不忍心看到一個女孩受到如此的對待,更何況他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既然如此,他就必須負起責任,哪怕只是為了今天這件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漫長得讓柯里斯覺得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他看了眼壁鍾,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

雖然不知道他在裏面呆了多久,但絕對沒有那麼長時間!

「怎麼還沒結束?」柯里斯憤怒地問道。

難道他們為了取樂,故意延長檢查時間?

「每個人的個人現實都是不一樣的,個人現實的上限決定了一個人在超凡領域的潛力,她和你可不一樣。」魯伯特抱着胸說道:「你只需要三四分鐘,她嘛……每次好像大概要兩個小時來着?」

柯里斯的臉色更加蒼白。

才三四分鐘,就已經讓他生不如死,無數次想直接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那位少女,竟然要在裏面呆兩個小時!

而且之前還不知道經受過了多少次這樣慘無人道的虐待。

看着柯里斯獃滯的臉,魯伯特戲謔的說道:「看不下去了?你不必留在這裏,你已經沒用了,朋友。」

柯里斯站起身,聽着少女哀戚的呻吟聲,他又坐了回去。

他有什麼資格提前離開?

如果連墨提斯經受的苦難都不能一點一點親眼見證,他又憑什麼說自己能帶她離開這裏?

他低下頭,看着地上一丁點一丁點不斷擴大的血泊,攥緊了拳頭。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他無比渴望強大。

已經記不清到底看了多少眼壁鍾,終於差不多到了兩個小時,墨提斯在後面就已經不怎麼再出聲了,大概是聲帶徹底壞掉了。

伯爵一直眉頭緊鎖,想必即使是他也對於持續的檢查感到了疲勞。末了,他終於把手掌從鐵桿上抽離,冷哼一聲,踩着已經乾涸的血泊,臉色陰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

這是他能做到的最詳盡的搜查,可惜兩手空空。

原本他也只是猜測柯里斯身上帶着王的遺產,一般的奇迹物品根本不可能留下那麼強烈的,以至於無論如何都洗刷不掉的,屬於赫爾海姆的精神烙印。抱着「寧可所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的心理,但花了那麼多功夫還是一無所獲讓他感到有些氣惱。

一直侍立在門外的女僕立刻跟在他身後,她還拿着那個黑匣子。

看着父親很不高興地離開了,魯伯特知道這是撲了個空,他看向鐵處女的內部。

如天使般小巧美麗的,赫爾海姆最漂亮的銀薔薇,已經成了完全模糊的一攤人形血肉。她以一種扭曲的古怪姿勢被釘在密密麻麻的鐵刺間,潔白的洋裝已經完全浸潤成了血的顏色,一動也不動。家臣們走到鐵處女旁做了一些調整,轉動旋鈕,像倒垃圾一樣把凄慘的少女倒了出去,鐵處女中殘餘的血水也隨之潑灑在她殘破不堪的軀體上。

她匍匐在冰冷的血水中,小小的身體不時因痛楚而抽動。

柯里斯看着模糊的血肉,渾身都在戰慄著,這地獄般的場景,他八輩子都沒見過。

他的悲憫,他的怒火,他的無奈,幾乎要撕裂胸膛。

「你們……」他的嘴唇顫抖著:「為什麼不治療她?」

明明連他這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都能得到善後。

無人應答,就連魯伯特都懶得回他的話。他們清洗著鐵處女,把混著血液的髒水直接倒在房間里,漫到倒地的少女身邊。柯里斯走上前,半蹲下身,把墨提斯抱在懷中托起,以免那些髒水進一步打濕她的身體。

他看不清墨提斯的面目,他只能看到滿臉冒着鮮血的血洞,現在的勛爵大人真可怕,但是,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人。

那些赫爾墨斯們……

他把少女的臉掩在懷中,現在這副樣子,她一定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吧。他轉頭望向那些扛着鐵處女的人,那塊鐵疙瘩在他們看來要比這位少女珍貴得多。

「喂,你們聾了嗎?那塊破鐵盒子有什麼好伺候的?那麼喜歡那玩意兒,你們不會平時用裏面的洞獎勵吧?那你們真夠小的啊!」柯里斯暴躁的沖他們喊道。

回答他的,是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沒人理睬他的無能狂怒。

少年抱着少女,坐在滿是鮮血的房間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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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大人的死亡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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