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Chapter 86

時間倒回到三個小時前。

確定迪諾會在韋恩莊園留宿一夜,明明不是管家卻很久之前就承擔起了保姆責任的羅馬里奧被阿福引領，先去過迪諾今夜要居住的客房。

韋恩與加百羅涅的暗中較勁或許不只是在迪諾和布魯斯兩個男人的身上進行的。哪怕是好像一見如故，已經有了多年老友的默契，羅馬里奧與阿福看似融洽的友好相處之下,也有著某種良性競爭的賽程比拼。

阿福給迪諾布置客房是在得知他失蹤的時候,可是即便時間緊迫,比起葛拉齊亞到達哥譚的那一次留下的準備時間還要短缺,已經有過被突然襲擊經驗的管家，在其他人尋找迪諾的時候，他的工作展開做到了有條不紊。

——甚至比起提前一天準備的自家大小姐的卧房還要周密。

在這樣的情況下，提前幫首領整理行李箱的羅馬里奧,面上不顯,但是心中也驚嘆了一下。

就算葛拉齊亞有告知過對方注意事項，羅馬里奧也會為一眼都能看出韋恩家對於迪諾的重視和用心而感慨。

至少對於韋恩莊園中管家的細心,羅馬里奧明白葛拉齊亞話語里的稱讚毫不作偽。

「看來葛拉齊亞小姐當面對我的稱讚不是出於禮節上的尊重。」清楚兩個家庭之間的連接，他與羅馬里奧之間共同的話題是什麼，阿福微笑。

同樣，在這句話之後,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隱隱約約的膈膜不再那麼的堅硬，羅馬里奧的表情比起剛開始的時候也真實了許多。

在試探地友好之後，兩個大家長就葛拉齊亞為切入的話題，能聊得投入真情實意。

阿福並不會礙於什麼「面子」，而不願意在羅馬里奧的面前暴露出對於葛拉齊亞的不了解,而羅馬里奧也不會出於葛拉齊亞被美國人搶走的憂慮，而在和阿福聊天的時候戰術迴避。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大家長和虛假的大家長之間的區別

眼神交匯時，不約而同想到了這點的兩人就如葛拉齊亞不久之前做出的猜想那樣，相視一笑。

……

等到房間里再次沉寂下來,並未重新上鎖的漆紅色手提箱里發出了幾聲碰撞聲。

藏於毛絨睡袍下睡過大西洋的海綿龜在不懈努力下終於頂開了那點狹小縫隙。加百羅涅首領的愛寵重獲自由的第一時間緩慢地爬向了光線不錯的陽台。

它叫安翠歐，在上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被一隻大手從背後拿捏，徑直扔進了漆黑密閉的箱子里。

好在不是什麼普通烏龜的它福大命大，儘管不知道現在被綁架到了什麼地方，但是嗅到了主人氣味的海綿龜並沒有擔憂和害怕的情緒。

畢竟它只是一隻小烏龜而已，哪怕偶爾會因為一些意外讓主人和主人的朋友哭笑不得，可是對於一個小烏龜來說，這些也不是它需要解決的事情。

比起安翠歐常年生活的地方，同樣是海港城市的陌生地點，濕度更加喜人，它趴在陽台上不再動彈，轉動著綠豆大小的眼睛，卻與若隱若現的綠植下另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深情對望。

「汪——」

被主人言傳身教，對於自己的家園視作領土，同樣對於其他弱小的動物並沒有欺凌興趣的狗保安，質問著樓上氣味陌生的來客姓氏名誰。

不過巴掌大小的烏龜沒有搭理吠叫的大丹犬，它咂了咂嘴，漠不關心的閉上了眼睛。

-

已經被提姆認定會一如既往先讓步的迪克難得地沒有如他所想。

迪克大多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很好說話的，那是因為在很多情況下，他不會把不輸布魯斯的執拗表現出來。

至少大部分人都很難見到他冷酷的一面。

可是人的習慣和面具就是用來讓人打破的，尤其是當一個好像不會生氣的老好人，一直被某個人不停的用同一種方式激怒，就算是再幼稚的事情，堆積到了一定的數量，也是會讓人厭煩的。

更何況葛拉齊亞不在迪克認為的，可以不多在意的範圍里。

哪怕是眼光敏銳、對家裡每個人都十分了解的紅羅賓，也不能在事態嚴重性尚未評級的時候，對迪克情緒做出正確的判斷。

一個不願意開口打破僵局，神情平靜，沒有勾起的嘴角讓他看起來有些嚴肅。

又有一些薄情的迪克。

青年低垂的眼睫在那張不再微笑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冷淡意味，與很早之前令葛拉齊亞認為迪克是同道中人的表現，她更喜歡迪克不那麼刻板溫和的笑臉。

換句話說，葛拉齊亞喜歡迪克生氣的樣子。

那會讓她有一種掌控了對方情緒的快感。

在迪克第一次展現出他的攻擊性的時候，葛拉齊亞就已經發現這點了。

迪克越生氣，她就越喜歡。

只是比起那一次發現了迪克並不是那麼無害的新奇，現在面對這個冷靜到冷峻的迪克，她卻沒有感覺到上次的那種身心愉悅。

比起猜測迪克現在有多生氣，她更在意的是迪克現在是不是很傷心。

不同於她以為的那一點點愧疚，葛拉齊亞對心中模糊的想法避之不及。

她低下了頭，錯開了正視迪克的視線，湖藍色的眼睛盯著腳下的那塊地皮，就像在數有多少顆石子鋪成了目之所及的小徑。

就算心底的確有這個想法，但是她沒有想過真的把那句話用這麼輕浮的方式說出口。

或許是因為她急於撇清和迪克的關係。

在迪諾的面前，加上那個預言……還有過於反常的優柔寡斷。

解除詛咒后她會回義大利，葛拉齊亞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迪克，而當時如果不是為了斷絕布魯斯抱有能夠影響她的想法，或許她也不會這麼直白的告訴布魯斯。

儘管口頭譏笑了迪克試圖阻攔她在布魯德海文殺人，但是實際上她並沒有想過用幻術隱藏自己和康納的行蹤，明知道迪克一定會來攪局，真的看見夜翼出現的時候，比起那種被人破壞了計劃的惱怒，葛拉齊亞當時更多的是順水推舟地留有餘地。

除了在乎布魯斯的態度，有沒有出於不想讓某個人失望，葛拉齊亞從來沒有深思過。

「我走了。」就好像天氣也受到了人的心情影響。

忽然陰沉下來的天空，適時地有幾點雨滴打在了她的腳邊。葛拉齊亞抬了抬下巴，提高了音調朝一動不動的迪克重新說了一遍。

隨著說出的話，她心底的那點淆亂和鬱結也散了個乾淨。對於未知的危險向來懂得規避，哪怕不曾預知也有著驚人的自保意識，葛拉齊亞沒心沒肺地轉身。

即使先要迪克和她出來單獨說話的，是她。

她眉宇中透露著解脫的輕鬆，哪怕這只是暫時把問題拋在腦後。冰涼的雨水淋濕了她的睫毛，也讓葛拉齊亞眨了下眼睛。

「……」葛拉齊亞無法看清身後男人的神情。

迪克從背後抱住了她，葛拉齊亞沒有掙開，迪克也沒有出聲。

「要走也是我該走。」他同樣看不見懷抱中葛拉齊亞的表情，迪克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收緊了環在她纖細腰肢上的手臂。

「你什麼都知道。」迪克的動作很慢，但是手上的力氣卻沒有無比堅定地逐漸加重。

如同牢不可破的枷鎖意圖留住時光。

「只是我捨不得。」他還是在等。「沒有下次了，葛拉齊亞。」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哪怕吝嗇到不願意遞一個台階，迪克還是選擇了自己跳下去。

他喜歡從高處一躍而下的感覺。哪怕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放縱和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可是他總能找到正確降落的方式。

「……」葛拉齊亞換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她，在這樣三番兩次被羞辱的情況下，仍然選擇原諒……

那她一定是等待時機為了羞辱回去。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還是陷入了沉默。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她之前有些不正常的想法或許是竇愛思，難道看似陽光開朗的大藍鳥本質上是……

葛拉齊亞打了個哆嗦，她在為自己這種發散的思維向被妄加揣測的迪克道歉同時，也為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人渣這件事情產生了一點質疑。

常年在表裡骯髒的瓦利亞里打轉，又經過目標是報復社會的六道骸和鬼畜殺手的栽培，她如果真的變成了糟糕的大人……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並不知道自己做到了前任哥沒有做的事情，還在恢復心情的迪克正想回答葛拉齊亞那個語氣古怪的疑問，卻被莊園後方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正在組織語言的即興演講。

「……不像是炸彈。」除了那聲與爆炸相像的動靜，並沒有出現煙塵的痕迹，因為藍波的緣故極其熟悉炸彈的葛拉齊亞謹慎地排除了第一個可能。

「那裡應該是提圖斯的犬舍吧……」迪克聲線有些驚疑不定。

有墨綠色的小山屹立在了本該空曠的草坪。

而更重要的是，規則均勻的峰巒，彷彿還在不斷地變大。

「……」葛拉齊亞扯了扯僵硬的唇角，辨認出迪諾狀態百出的寵物她僅僅用了不到三秒鐘的時間。

為什麼安翠歐會跟著到了哥譚，為什麼安翠歐會突然出現在韋恩莊園里。

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扶住額頭的手，「比一比嗎？」

讓迪克離開然後被拒絕再勸說只會浪費時間，扔下這句話后，葛拉齊亞沒有留給迪克任何提出問題的時間，直接搶跑。

「……」好像他已經習慣了被莫名其妙的原因打斷。發現事情已經進展到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在雨中比賽，猜到突然出現的那座山跟義大利有關係的迪克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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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驚動的人當然不止在外面的兩個人。

韋恩莊園的警報響起時，在客廳相對而坐，各自佔據了一個單人沙發的傑森和提姆立刻起身，正在地下訓練室發泄怒火的達米安則是整裝待發地帶頭沖了出去，在這樣的情況下，正準備去換裝的提姆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和頭罩就在身邊的傑森兵分兩路，上樓進蝙蝠洞。

他在書房的落地鍾前遇見了同樣步伐迅捷的阿福，在他們進入電梯的時候，二樓另一邊走廊上的布魯斯伸手扶住了手忙腳亂的迪諾。

隔著窗戶認出了那是他寵物的迪諾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但是在他意圖直接從窗戶翻下去，卻礙於身旁布魯斯投來的目光，中道停住之餘還礙於大腦和身體各自有想法，險些失去形象地平地摔。

還好美國人同樣急切出去看情況，身體正好和他撞到了一起。

力的作用下彼此都有些踉蹌，卻沒有任何一方摔倒。

如果說這一次是湊巧的話，當兩個人一起走出門框的時候，布魯斯恰到好處攔在他身前的手肘，迪諾實在沒有辦法再安慰自己了。

在心知肚明破壞對方家的是自己的寵物，又加上視作假想敵的布魯斯兩次伸出援手，滿心急切的迪諾除了尷尬，面上更是發紅。

「地板才打過蠟。」一眼就看出迪諾想法的布魯斯善解人意地解釋道。「是容易滑倒。」

這個形態的迪諾別說是黑手黨了，比達米安八歲的時候都好懂。布魯斯對葛拉齊亞的這個繼父的看法有些複雜，在不到一天的相處里，他用親眼所見，打消了部分從一開始對迪諾的評估。

要想對付迪諾·加百羅涅，只需要把他和他的部下隔絕開來。

雖然有些荒誕，但是這就是事實。布魯斯甚至慎重地反覆測試了幾次，也不能找出這個方案存疑的地方。

葛拉齊亞會不加掩飾這點，是因為從迪諾在哥譚失蹤開始，這個弱點在蝙蝠俠面前就已經藏不住了。

又或許是因為她很自信對於蝙蝠俠的了解。

……和葛拉齊亞已經有了如何在面對蝙蝠俠的情況下，護住迪諾這個弱點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