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飽食夢

第二章 飽食夢

吃得開心就好,只要坐在對面的小孩吃得開心就好,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都說蛋糕是不健康的食物,吃多了會變成小胖墩,不過與小男孩瘦弱的體型相比,吃胖點肯定是幸福的。

男孩注意到我的目光,躲閃着眼神再次表示感謝。

「謝謝,謝謝你......嗚」

說着說着竟更咽起來。

「哎,哎!別噎著了」

手輕撫著男孩的後背,希望他不用難過。

把這種情緒傳染起來就不好了,店裏還有不少孩子,他們都吃得很平靜。

「沒事的,沒事的。」

我只能這樣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

男孩,不,店內所有的孩子們都克制住了情緒。

他們在沉默的氛圍中度過最後的晚餐時間。

隨後起身一一與我道別。

有的呢,一言不發地鞠了個躬,有的拉着我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感謝話,看那談吐卡殼的樣子不會是忘詞了吧?

更多的還是一句簡單的謝謝,那就好了,那就是我最想聽的。

最後一個孩子伴着清脆的風鈴聲推門而出。

望向門外的世界,漆黑的天幕下飄落着純白的雪花。

這份景象讓我想起那個最喜歡也是最討厭的童話。

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啊。

人不該有那樣的遭遇。

有人說免費的玩意是最貴的,那我認為免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善意。

我知道這很單純很幼稚。可我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理想。

彩虹糕點屋的一年是這樣度過的,兩年也是,三年也一樣。

在免費的晚餐時間中,這裏有明亮的燈光,溫和的暖氣,偶爾放點輕音樂,偶爾播點貓和老鼠。

這裏是我的世界,它一定會歡迎那位賣火柴的小女孩,沒有人再需要望着隔窗的食物難過。

現在,這個世界不再屬於我了。

明亮的糕點屋漸漸熄滅。

[叮嚀叮]

風鈴聲與一切道別。

夜空下的橋樑覆著白雪,踏雪向前的感覺即濕又冷,他不知去哪,

那是店也是家,抵押給銀行的不僅是勞動的場所,還有他時常裝潢的閣樓。

噠,噠,噠,他的身後傳來疲憊虛弱的腳步聲。

回首望去,所看見的是一個衣衫簍縷的小男孩,他目視前方,步伐一刻未停。

他就看着男孩從身邊走過,即使絆倒跌在雪地上,男孩也會爬起繼續向前,其實男孩也不知去哪,

因為他看清了男孩的長相。

所以他明白男孩不理自己的原因。

兒時的他就是這樣的魯莽,在風雪飛舞的夜晚無法忍受鑽心的飢餓

離家尋食,運氣好的話或許會找到麵包店丟棄的臨保食品。

男孩默默地走在前方,雪中夾雜着風,瘦小的身影被黑與白的色調裹挾著就要吹散了。

他只能向前,只想跟着過去,只有這樣孩子的身影才會清晰,

他才會看得清晰。

「等等我。」

可他又回不到過去,儘管過去的幻影一直向前走着,他也無法靠近分毫,只是被記憶牽回曾經的幸福而已。

男孩已找到它了,那座在風雪夜中閃閃發光的屋子,那座高大莊嚴的屋子。

那裏有豐盛的食物,溫和的暖氣,能走進去,就是幸福。

於是男孩舉起凍得發紫的右手輕輕敲打着門扉。

男人在他的後面沉默地注視着。

漸漸地響起拍門聲。

他不向前。

漸漸地聽見抽泣聲。

他仍不往前。

眼前的男孩漸漸被風雪吞噬。

而他始終不願上前一步。

直到那雙手搖晃肩膀的幅度越來越大時,直到耳邊的呼聲猶如悶雷為止。他才被拉回現實。

「喂!喂!!!」

「你發什麼呆啊!」

風雪驟停,隨後由遠至近地響起多種機械的轟鳴聲,駁雜卻有序。

那雙手收回去了,它的主人就站在面前,窗外的晚霞把他的輪廓描成橘紅色,光將他的身形照入影中。

他右手食指朝下,對着的是男人桌上未成組裝的零件。

「這可是計件活。」

男人坐在桌前,是要仰頭看人的,他所看的人不知為何同樣仰著頭顱,下巴微抬,所看到的臉是模糊的影,看不清

男人死盯着要看出點什麼,可那人卻轉身往右走了,被攔住的霞光霎時湧進瞳孔。這下他只能見着血色的光芒了。

「哎呦.......辣眼睛。」他嘟囔著,想流眼淚。

想歸想,他還是忍得住的。當他準備開工時,周圍的金屬交響樂已緩緩熄曲。嗯,這說明要開飯了。

他樂,撒腿往食堂跑,從窗口取了二葷二素一清湯,在素不相識的兩人中間坐下。天青藍的長桌長椅很養眼。

夾起一粒油亮橘紅的獅子頭下飯,來片如玉的山藥解膩,鬆軟咸香的炒蛋與脆爽的空心菜味美價廉。

當然少不了那免費的紫菜蛋花湯,他很餓,三下五除二執行光碟行動。

隨後他起身,從窗口取了二葷二素一清湯,坐下。

直到食堂收菜收工時,直到大廳靜謐如眠為止。他那灼熱沸騰的燒心感也未曾涼下一分。

出門以後還是夜晚,輕柔的熱風為聒噪地蟬鳴助威。

他仰頭望星,天色如墨,至暗無輝,令人找不着北。

極黑極廣的天空俯瞰着他,壓得他胸悶,壓得他害怕,他不敢看了,只能低下頭,請浮現於地上的影子帶路。

它去了個好地方,是那時那座閃閃發光的屋子呢。

可惜,此時也是黑的。

他時不時就會走到這兒,或許是忘不掉兒時回家的路線吧。

那扇通向家的門緊閉着,夜色隨風流動,身後的路燈閃出試探的光。隨即猛然亮起,將他的影子照在門上。

他知道回不去的,即使進到門裏也一樣。他只想回家。

所以他將背影留給門,不管背後的影有多高。

門開了,因為他聽見門把轉動的輕響,回頭看去,門已露出一線縫隙,它逐漸擴開,裏頭人影替代了他的影。

人影邁過門檻,被拽著的旅行箱卻發出苦悶的迴響。它被門檻撞疼了。

人影走入燈光下,光照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臉上儘是未乾的淚痕。

記憶中的父親從未哭過。

所以都是假的。

如回應他的期待那般,父親的形象也變得模糊,可他的抽泣聲卻依舊清晰。

父親踉蹌地向前,與他擦肩而過。

這一切應該是真的,他又見到父親了,他又可以回家了。

這一切可以是真的,所以他伸出手,想要握住父親的手。

那種如霧似夢的觸感是夢醒之時才有的體感。

他什麼都握不住,即使渴望相擁,即使上前擁抱,也只會抱緊自己。

思念越深,抱得越緊。

父親離他而去,往他看不清的前方走去。

街燈不合時宜地暗了一下,隨後抽搐般地閃出昏黃的光。

父親的背影在光中閃爍著,他向那愈來愈亮的光中走去,在那最亮光輝的剎那間,父親消失了。

「啪。」

燈也如解脫似的熄滅。

街道融入夜色,而他至今仍不知父親去哪了。

他想回家了,回去那間平板房。

究竟還要走多久才能回去,他已經走上平板房外置的樓梯,再爬一層,就到二樓。

推開往左數的第三道門,今晚就能入枕,做個好夢。

可飢餓的灼燒感時刻侵蝕着他,那愈加難以抑制的進食慾想要反客為主。

它對頑劣的主人施下威罰,用腐蝕容器的胃酸洗滌意志。

汗水浸透襯衫,他快撐不住了,只能膝跪在階梯上喘氣。

「咳,咳咳。」

「嘔。」

「呵,呵,呵。」

生病的確很痛苦,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意志再堅定些就好。

現在他對母親的病痛有了更深的同感。

離開過去的家也好,抵押過去的店也好。

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切都值得。

他緩緩挺直腰身,雙手抓緊扶梯把它當拔河繩使,左,右,左地拔。

他用力氣拔到終點,猛地推開門,十平米的屋中有兩張床,他一張,她一張。

桌上的止咳藥瓶空,屋不見人影,以前也有過這樣,那時是因為她心情很好在外散步。

今天也不會有什麼特別。

相信睡眠是對抗飢餓的最佳手段,他很餓,餓的發困。

因此他輕輕地關上門,莊重地用毛巾擦乾身體,換上睡衣,抱着忘卻煩惱的期待閉眼入夢。

嗯?

他是如何入睡的?他是何時醒來的?他又怎麼會坐在醫院的長椅上?

旁邊的門被推開,從內走出一個白大褂,他戴着白帽與口罩,僅能看見一副憐憫的眼神。

「可以進去了。」

「去哪?」

他隨指著的方向看去,太平間的中央置著鐵床,床上蓋布,布蓋下人的輪廓。

「你要確認遺體。」

他上前掀開白布,她的面容安詳中帶着笑意,但是沒了血色,與昨天相比退去了光澤。

昨天,她的笑容更加生動,昨天才聽見她溫柔的聲音。昨天還.......

他的頭突然作痛,嗡嗡的耳鳴聲被那些想要忘記的話語代替。

[我們是在公園發現的她,那時她腳邊散落着藥瓶,麻煩你來一趟醫院。]

離開車間時被主任攔住。

[你話不說清我不批啊,有事當面說清楚,你知不知道工作的重要性啊?]

最後,用平靜的語氣說清原因才被放行。

[初步判斷為止咳藥成癮,劑量過大所導致的心衰猝死。]

[你還想了解什麼?]

坐他面前的醫生補充道。

他不想聽這些,比起這個,他更關心眼前醫生的樣子。

醫生的形象清秀稚氣,神態憂鬱,可惜當陽光撥開雲霧照進窗后,憂鬱的神態被影塗黑。

醫生也化作那個逆光的人影,連舉止聲音也變得熟悉。

「真可惜啊。」

「什麼?」

人影一推桌子,反衝力帶着有滾輪的椅子向後退去,啪地一聲撞在牆上。

「功虧一簣。」

閉嘴。

「真可惜啊。」

影如蚊子般輕語,掏出一張紙沖他揮舞。

哦,他看得真切,是錄取通知書,是那座離家太遠的大學。

「這又是何苦呢?」影三兩下把紙撕碎。

「你為什麼撕碎這門票呢?」影子衷心地發問,而它又怎麼會不懂。

「我只是......」

「你只是不夠懂事,從來不為自己考慮。」影子的聲音里有笑意,快憋不住了。

夠了,夠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影子稍作停頓,那句話沙啞,低沉,嘲弄,又誠懇。

「你有位好榜樣可學。」

閉嘴!!!!!!!

他掀翻桌子,桌上未完成的零件散落一地,光被雲所遮,影退去,露出車間主任的樣子。

「我理解你的感受,當然能理解,那你也清楚,一碼歸一碼。把情緒帶入工作怎麼行。」

主任走上前把桌子擺正,拉開抽屜將印着男人頭像的工作證扔進去,又順手把抽屜關緊。

「沒收了。」

難不成非你莫屬非你不可嗎?

他也不廢話轉身就走,接下來在一張紙上籤個字他就自由了。

他的東西很少,一隻旅行箱就足夠的。

當他走上午後的街道時才想還有一張紙沒看,那是張診斷書。

他掏出來看,上面寫着:[初步判斷,此癥狀屬於遺傳病症。]

哦。

他把紙張撫平,仔細地對摺,一折二折三折,足對摺了七次才將它放回口袋。

手伸進口袋后摸到了堅硬的鐵條,拿出來就是閃閃發光的鑰匙。

[那是一把萬能的鑰匙,可以打開一切的門。]

那就回家吧,那是回家的鑰匙。

回家的門就在他的眼前。

他將鑰匙插入鎖孔之中,打開了最想進的那扇門。

隨後他進門了,並沒有拔出那把鑰匙,因為他再也不需要了。

屋裏的她在畫彩虹,將七彩的糖漿描入純白的弧橋上,橋下的屋就像小時候愛看的畫本那樣,

餅乾的屋頂,硬糖的門,巧克力做的窗,招牌是麥芽糖勾繪的。

上書店名:彩虹糕點屋。

她神色得意,喜不自勝地向我炫耀桌上的作品:「三十比一,完美還原,好看好吃又好玩,厲害吧。」

「開業大吉哈,這比花籃給勁多啦,趕緊拿去做鎮店之寶。」

浪費。

我上前掰下一片彩虹,放入口中品嘗,味道很甜,甜味中有着七彩的層次感。

「啊!!!我的美學破相啦!!」

死仔!

母親沖我打一發寸拳,當然沒有力道。

她還想再來一拳,被我接化發檔下。

「吃完我來畫,再畫一個就是。」

「撐死你個饞鬼,整天一副沒吃飽的表情。」

撐.....

我有資格吃到撐么?

「媽。」

「嗯?」

她面帶微笑地看着我,記憶中的母親永遠帶着笑容。

「那筆錢還是給你....」

「那是你攢的。」母親回絕道。

「那還能再攢!」

「是啊。」母親站在我面前,她比我矮一點,想要摸摸孩子的頭,卻得墊着腳尖。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哪一件都可以,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老媽都支持你,因為你個是善良的,深愛着老媽的好孩子。」

「喂!快來看吶,是第一名啊!」前面的房間傳來父親的呼喊。

「什麼第一名啊?」母親放下手向房門看去。

於是我又推開門,看見父親正對着電視熒幕歡呼。

他手指著電視:「看見沒咱家的畫,第一名啊!他們果然有眼光。」

是啊,熒幕中放着特寫的那幅畫現在正掛房牆上呢。

就是覺得有點害羞,作為畫中主角之一的我,就在這樣上電視還真是不習慣。

「怎麼樣?怎麼樣?我畫得很棒吧?」父親把視線轉回畫上,等著主角的評價。

那幅畫名為《離別》。構圖是在風雪夜的屋下,房門大開,橙光傾於門下,

站在門前的女孩揮着手,為前方要將離去的男孩做道別。

雖然因為光與雪的原因,看不清女孩和男孩具體的樣子。

但他們互相揮舞的手臂,他們那貧富鮮明的衣裝,他們所提着的相同的糕點,

以及女孩那似乎墊着腳的身影,男孩那似乎止不住笑意的側臉。

都在說明一個事實:這是一次歡快的再見。

畫名為:《幸福的離別》

「真了不起啊。」父親感嘆道。

「你說指哪一個啊?」

「咱兩個!呃,咱三個!,不不,都不對,都了不起。」父親一把抱起我,舉高高,轉圈圈。

我又是怎麼回到童年的,是推開門的那瞬間開始,還是被父親擁入懷中那一刻開始。

算了,那都不重要。

「哇!別在轉啦,好暈啊。」

「哈哈哈,獎金!獎金~」

老爹也忒俗了。

「哎?」父親注意到什麼,放我下來了。

從落地窗往下看,畫中的女孩就站在房門前,她提着盒子,向我揮手。

「趕緊的。」父親推着我,把我往門外趕。

「真羨慕啊,青梅竹馬是吧。」

「去去去。」我把他塞回房間,隨後下樓,打開那扇門。

「還好今天沒下雪。」我與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雪夜,那時候她的手很冰。

女孩直接笑出聲:「睡迷糊啦?現在是春天吶。」

被她這麼一說,我突然有些倦意,有點累,想睡了。

她把盒子遞給我:「拿去,我做的甜餅乾。」

那一盒她提着有些吃力,看上去分量十足。

「我拿一半就好,太多了。」

「喂!叔叔阿姨也有份的。」她有點生氣。

「是是是,我錯了。」我趕緊接過盒子為自個的自私感到慚愧。

「你等我一下。」我返身回餐廳,找了個大號的保溫瓶。

「諾,牛奶,這種還能起奶皮的呢,很難得哦。」我將保溫瓶遞給她。

「這很貴吧?」

「免費領的。」說謊究竟是熟練些好,還是生疏些好。

「那就好。」她拿好瓶子轉身離去。

「牛奶你也要多喝啊,不然永遠是矮我半頭多難看啊。」她沐浴在陽光下對我微笑。

而我只能忍住做鬼臉的衝動揮手打發她。

我終究還是目視她走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時才關上門。

神氣啥呀?同齡之間女孩發育更快是常識,常識!切。

「來吃早點了。」隨着這一聲喊,一家人坐在桌前對餅乾讚不絕口。

只是,我吃飽了,是因為吃飽的原因么?感覺困了,想好好睡一覺。

「想睡覺了?之前沒睡好吧。」母親注意到我的睡意。

「嗯。」

是的。

「才吃飽就想睡,真是知足。」母親抱起我,走進卧室,幫我換上睡衣,擦乾淨臉,鋪好床。

總覺得缺點什麼。

「媽媽。」

「嗯?」

「我想聽故事。」

「好啊,要聽什麼?」

「您以前經常講的。」

「嗯嗯。」媽媽清一清嗓子。

「天冷極了,下着雪,又快黑了。這是一年的最後一天........」

是的,這是他最喜歡的故事。

那一天,他在屋中,看見站在糕點屋外的女孩不住地往屋內張望。

「所有的窗子都射出光來,街上飄着一股甜甜的香氣........」

他走出去,希望和女孩一起分享食物,起初女孩不願意,她有自尊,她只是迷路了,最後在大人們的說服與幫助下,她也享用了一頓美餐,然後,她想回家了。

於是,他牽着女孩的手,帶她回家。手很冰,但是.........

「此時,它就成了一束明亮而暖和的火焰,就像一根燃燒着的蠟燭一樣.......」

把她送回家的那一刻,她開心極了,他從未見那般耀眼的笑容,所以為了報答她,他將手中的甜食分給她一半。

她也不再拒絕,只是說會有回報的,一定會。

在風雪夜中,他們揮手道別。

他已經獲得了回報,在那一天,他有了夢想,他體會了到幸福。

幫助別人的成就感,就是一種幸福。

「有一顆星星落下來了,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細長的光帶.......」

所以他明白的,幸福是不拘於形式的,每個時候,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而現在,能做美夢就是莫大的幸福。

「她倆依偎在一起,朝着幸福與光明飛去,她們越飛越高,飛往沒有悲愁,沒有痛苦,沒有饑寒的世界......」

於是他睡沉了,沉入無夢的永遠之中。

那天,有人看見蜷縮在角落的他,他睡得很甜,嘴角掛着化不了的笑意。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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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凋花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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