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什麼好說的

當陳大武再次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醫院裏睡著了。

而且時間已經從下午變成了早上。

「難不成我睡了十多個小時？」

他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搖了搖頭，緩緩回憶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主神交易所……」

漸漸地，他似乎回想起了些東西。

陳大武掏出手機，看着郵件上面的字，雖然猶豫過那會不會是個夢，但身體上的變化和手機上顯示的郵件，卻又確確實實說明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不是在做夢。

在看到「主神」二字后，陳大武嗤笑了起來。

神？

那恐怕是個惡魔！

收好手機，陳大武開始查看着妻子的狀態，忽然他發現了放在桌子上的盒飯，「什麼時候買的？」

他努力讓自己回憶起來，但似乎真的忘記了這茬事，而且盒飯估計放了一段時間，已經變涼且開始有些發餿了。

猶豫一下，陳大武還是拎着盒飯，端了起來，當作早餐一邊吃着一邊離開了醫院。

回想起在與那惡魔交易的事情，對方需要親自看過妻子的狀態后才能判斷所需的代價。所以在等待對方的這段時間裏，他還需要去安排些後事。

為了僅剩兩個月壽命的自己……

「誒？大武哥，你今天怎麼早就來了？」

「湊巧醒得早，就過來看看。」

面對着拳館里和他打招呼的人，陳大武一一回應着。

其實對於自己為什麼會僅剩兩個月壽命這件事，他的心中沒有什麼眉目，但他並沒有因此害怕和慌亂。

倒不如說，如果最後就那樣死了的話，對他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只是——他輕輕撫過掛在牆上的拳套，又環視了一圈拳館里的器材，陳大武漸漸有些不舍。

但只要把這些東西全都變賣了的話，小芸所需的治療費就差不多了。

只要全部……

「大武哥，今天來不來練拳啊？」

聽着熟悉的聲音，陳大武緩緩回過頭去，發現正好是昨天那個年輕的小伙。他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我就算了，你們自己練吧，我整理整理器械就行了。」

小伙看着他反倒咦了一下，「大武哥你昨天應該休息的很好吧？」

「嗯？怎麼說？」陳大武好奇著，他昨晚難道真的很早就睡了？

「看你今天的狀態好了不少啊！最近拳館里的人都以為你是因為壓力大才沒有休息好。」小伙回想起昨天下午，以為自己說中了，更有興緻地開玩笑道：

「所以大武哥今天要來練拳嗎？說起來我在武館那麼久都沒見過大武哥練拳，該不會真是嫂子管的嚴吧？」

陳大武被問的一愣，心中莫名惱怒了起來，忽地站起身來給了對方一腳，「趕緊滾去訓練去，少唧唧歪歪的！」

「是是是！看大武哥天天都這麼懶散，等我拿下江城市拳王就回來把大武哥你揍哭！哈哈哈！」

看着那小伙反倒興緻勃勃地跑去訓練，陳大武忽然沉默了下來，最後他還是冷哼了一句。

「就是年輕，還想當什麼拳王，痴心妄想！」

看回手中的拳套，陳大武最終還是猶豫了一下，重新把它掛回了牆上。

給自己找了個位置，乘着投射而進的朝陽，就擱那兒靜靜地坐着，看着。

從「主神交易所」中出來，陸洲將這次的談話所得的信息記錄在案。

有了這次的經歷，陸洲更加確信之前做出的推斷，只需要雙方都有意識到對方的存在，便能在資料庫名單中留下名字。

就如剛剛的交易，對方通過郵件認知到他的存在後，他也通過郵件反向認知到對方，然後將對方拉入到「交易所」中。

不需要知道對方的確切資料，只需要心底里認為自己認知到了這麼一個人就夠了。

如此想着，陸洲倒覺得這有點像是唯心主義的東西了，不符合事實與邏輯。

但連他現在都能隨意修改別人的數據信息，所以拿現實的那套邏輯在他這兒根本沒有用。

不過他現在確實還有些不足，他現在能修改的範圍仍然有些局限性，好在只要來交易的人足夠多，就存在倖存者偏差，他只需要挑那些來買他人健康或者壽命的生意就行了。

等到日後他能力提升了或者解鎖了新的數據信息，交易的範圍也能擴大。

做完記錄，陸洲看了眼時間，想起了和陳大武約定，隨便找了個口罩就出了門。

抵達大武拳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陽落山後了。

當陸洲看到陳大武時，他剛好送走了拳館里的最後一個年輕小伙，沒有了人的拳館顯得空曠了很多。

陸洲也是第一次進來拳館裏面，但和他想像中凌亂的樣子不同，裏面的練習器械和拳套卻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連地面也都是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如果不是仍然能聞到那股汗水與空氣混雜的奇怪味道，陸洲都快認為這是個沒有人使用的拳館了。

等他順利地走到陳大武面前時，陳大武也發現了他。只不過對方抬頭看了他一眼后，張了張嘴又還是把頭低了下去。

看到對方這副樣子，陸洲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也許是因為經歷過「交易所」后，在現實里見到他反而有了種不真實感嗎？

他猜測著。

又打量了一圈拳館后，陸洲將目光定在了一樣有意思的東西上，向對方搭話道：

「那是你的獎盃吧？」

他倒是記起來對方還是個江城市拳賽冠軍了，就是不知道實力如何。

陳大武聽他這麼問起，也緩緩抬起頭來，隨着對方的手指看向了那幾個獎盃。

對方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自己最得意的東西，所以很自然地開起了口：

「那幾個小的不值一提，都是年輕時剛剛練拳擊得的，至於那最中間的……」

仔細聽着對方講解的陸洲，忽然發現對方話才說到一半就斷了，正好奇著，結果回頭一看，發現陳大武的頭不知什麼時候又低了下去。

「都是幾年前的玩意了，沒什麼好說的……嗯，沒什麼好說的……」

聽見陳大武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甚至閉上了嘴，陸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笑了笑。

獎盃就擺在了入口的櫃枱上，數量還不少，這不擺明着想要給進門的人炫耀一番嗎？

不過陳大武不給他介紹他也沒有什麼辦法，說實話他對這些獎盃啥的倒還挺感興趣的。

從小到大除了小學的獎狀和小紅花外，他似乎還沒得過什麼值得炫耀的東西。

回憶完了童年，陸洲又再次看向陳大武，可在看到他身上的一圈脂肪，忽然又好奇起來，「那你現在怎麼不繼續練拳了？」

有了昨天交談的經歷，他不覺得陳大武是那種懶散的人。

大概是聽到了熟悉的問題，陳大武再次抬起頭來，眼神中閃過絲糾結，或許也是在思考着如何開口。

良久后，沉默完的陳大武搖了搖頭，苦笑道：「練拳，即使練到最後贏了冠軍，當了個小小的拳王，又有什麼用？我只是從小就比別***頭硬了點而已，要不是為了錢，誰會去練拳啊，要不是後來……」

陳大武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而陸洲也漸漸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力量，覺得是時候了，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靜靜地聽着。

「……後來遇到了她，我喜歡的妻子。」說到心愛的人，陳大武比起剛剛明顯更有精神了，頭也開始抬了起來，「她真的很好，很溫柔，和我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我覺得她是特別的，我喜歡她，所以我向她告白了。」

一邊說着，陳大武也一邊回憶著。

「我一開始以為對方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畢竟我那時候並沒有什麼錢，也沒有什麼才能，就在我以為我們倆之間就只能擦肩而過的時候，小芸卻同意了我的追求。」

大概是回憶起這事仍然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嘴角間竟然露出了一絲甜甜的笑。

「但那時候我也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窮了，害怕她跟着我受苦，好在我學過幾年拳，正巧又聽到拳賽有着不少的獎金，便想着重新撿起來，去看看能不能撈來幾個錢。」

只是為了賺錢嗎……

陸洲看了眼時間，順着搭話道：「後來呢？」

「後來……」說到後來，陳大武又為難地搖起了頭，「就那樣，參加了點小拳賽，雖然得了獎，但生活也沒有多少起色……反而……」

「但你為了錢，還是忍不住到處參加拳賽，為了得獎，最後甚至讓妻子遭遇了危險，對嗎？」

看他吞吞吐吐地，陸洲忍不住站了起來，替他說完了下面的話。

「你，你……」也許是因為陸洲說對了，陳大武因為吃驚而雙眼睜大著，只是沒多久他便吐了口氣，苦笑道：「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知道啥？

陸洲眨了眨眼，他只是看到陳大武說起過往時感情一欄里寫滿了愧疚，結合著看過的一些狗血劇情隨意猜了個結果。

他對這些事情其實並沒有多少興趣，只是不想因此拖了他交易的進度。

不過，一個沒辦法保護自己妻子的拳王，確實也沒了練拳的必要吧……

陸洲想了想，站了起來，「走吧，去醫院看看你妻子。」

他不想在這兒浪費太多的時間，畢竟後面還有一個客人等著呢。

在陸洲帶頭下，陳大武也緩緩站了起來，帶着陸洲朝着醫院走去。

大概在天黑之後，兩人到了醫院，陳大武在外面買了一盒飯後就帶着陸洲朝着病房走去。

「306的家屬又來了。」

「一會兒都小心點，等一下估計又得瘋了……咦，那人身後是不是還跟這個男的？」

「好像是，說不定是來叫醒他妻子的？」

幾個正偷懶聊天的小護士，忽然聽到了句也不知道是誰說起的話，也覺得好笑，便開始掩嘴笑着，可笑着笑着，當她們注意到身後突然出現的主任后卻都立馬止住了嘴。

「主任……」

「行啦，別看了，趕緊回到崗位去。」

那名主任看了一眼，也搖頭離開了。雖然他也同情那位家屬，但想起最近醫院忽然瘋了的醫生，他覺得這事就和那癌症能痊癒一樣不可理喻。

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幾次實力上升后陸洲的聽力早已經異於常人了，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清晰地聽入了耳中。

他回頭看了眼陳大武，對方仍然自顧自地走着，似乎並沒有聽到，也有可能是已經習慣了。

大概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的妻子能夠恢復這件事也沒有多少自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