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的前鋒

「先生，我們這是上哪兒？」車一路往南開，路也越來越顛簸，車上坐了四個人，開車的是阿諾斯，旁邊那個細高挑兒的個頭，一對漂亮的黑眼睛，一頭烏黑的美髮，手抓著扶手箱的正是好久不見的安歌。問話的那個女生看起來歲數也不大，胸口還戴著沒摘下來的記者證，旁邊坐的是攝影師。

「南約克郡的哈力克鎮」

「非常感謝您願意接受我們的採訪。」

阿諾斯一邊辨認著導航一邊回話：「不用謝，你們是安歌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來自央視的記者每時每刻都不放棄採訪的機會，「我能問個私人問題嗎？純屬個人好奇，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畢竟您這麼大的球星。」

「嗯，我們在德國時就認識了，那時候我還沒成名呢，離開拜仁的青訓營我一邊做瓦工一邊做超市售貨員，還做過快遞員。我是在她實習的地方認識的，那時候......」阿諾斯組織著語言，瞅了瞅路邊的牌子，迅速結束了話題，「我們要到了，就在前面。」

阿諾斯在路邊停好，那是一座野球場，場邊正有朴茨茅斯的球探戴斯正在等著。

安歌下了車，與記者一起跟隨著來到了場邊，周圍看球的說多也不多，說少也有小百來號人。

「唐小姐是吧。」阿諾斯問道。

「嗯，您說。」

「你知道英格蘭有多少級聯賽嗎？」

「11級，第一級是英超，2到4級是英冠、英甲、英乙，這四級是職業聯賽。5-10是全國範圍內的平行聯賽，屬於半職業聯賽，11級就是業餘聯賽了。這可考不倒我。」

這記者一看平常就看球，並且顯然來之前是做過一些功課的，對答如流。這兩年國內職業足球興起，出國採訪的記者很多，鬧了不少笑話。有搞不懂換人名額的，搞不懂越位反越位的，弄不清楚五大聯賽的，最搞笑的是弄不清歐冠世界盃的。專業知識拉跨，懟人拱火倒是一個玩得比一個六。

阿諾斯露出了微笑，「不錯，往下數差不多得有24級，我們這就是一個半職業聯賽的俱樂部。」

「我們來這是？」

「簽下一個球員。」阿諾斯說道。

這邊講著話，球探戴斯走了過來，身材略微發福，肚子格外挺拔的他指了指最前面那個穿紅灰色球衣的長臉高鼻男人，「我們找的就是他，今天是南北聯賽的27輪，他已經打進了31球了，還不錯。」

「弗利特伍德怎麼說？」

「阿諾斯，我們買的又不是羅賓范佩西，他們當然很樂意，只是希望能多給一些。」

阿諾斯摩挲著並不茂密的鬍子，「我們開了多少？」

「75萬英鎊，這夠得上這傢俱樂部一整年的運營費用了。」

......

唐記者推了推身旁的安歌，「小安，這能拍嘛？」

安歌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繆繆，你們還沒拍過轉會呢吧，嘿嘿，拍吧，這有啥，我保管你這專訪內容給力。」

正當兩人講著悄悄話，場上那個長臉英國人跟隊友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交叉換位，得到皮球之後，腳弓推射得手。

「錄下來沒？錄下來沒？」這個叫唐繆的女記者興奮得回頭詢問著記錄情況。

阿諾斯也很開心，笑著鼓掌，那個長臉球員似乎也發現了看台上的情況，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幾分鐘后阿諾斯身邊就圍滿了當地的球迷索要著合影和簽名。

比賽很快接束，擁有一個夜間頂棚球場的第7級別聯賽球隊弗利特伍德坐鎮主場7：3擊敗了來犯之敵。

球迷顧不上在要合影，衝上了球場與隊員們一起歡呼慶祝，有人還拿出啤酒喝了起來。

央視的鏡頭如實地記錄著讓無數華夏球迷羨慕的一刻。

「他們怎麼這麼開心啊？」唐繆無意問了一句。

結束談話的阿諾斯走了過來介紹道：「嗯...國外的球迷比較熟悉的是前四級聯賽，雖然第五級是半職業聯賽但是絕大部分球隊是全職業球隊，管理者是英足總，24個俱樂部每年都有兩個沖向英乙，還有四個會降級。」

「降到第六級嗎？」

阿諾斯搖搖頭，「不是，降到哪就不好說了，第六級球隊很多俱樂部都是半職業的，球隊沒有什麼資金支持，球員大部分也都是兼職，所以出於費用的考慮，一般都是就近組織。我們叫這個東西為『平行聯賽』，都是按照地域劃分的，如果所屬的球隊不幸降級，一般就會分到所屬的地區聯賽里。」

「這家叫做弗利特伍德的球隊就屬於第七級，有三個并行聯賽，覆蓋英格蘭北部的超級聯盟賽、威爾士南部的超級聯盟還有東南區的伊思米安聯盟。」

「我的天啊！」唐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是她第一次聽說。

安歌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說道：「這有什麼？英格蘭前十幾級聯賽，級別越低聯賽數量越多，覆蓋的行政區也越小，第14級有73個聯賽呢。你猜猜英格蘭有多少聯賽？」

「嗯...多少聯賽？」唐繆撩著頭髮，「200多個？」

安歌說道：「不對，不對，483個，或許還有更多！」

「這麼多！？」

「那你再猜猜有多少球隊？」

「這我哪猜得出來啊，安歌，我又不像你有個踢球做教練的老公。」

安歌臉上羞紅，給了朋友一拳，「瞎說什麼呢，他是我客戶。」

「呵呵。。。」唐繆顯然不信，「400多個聯賽怎麼也得上千支球隊了吧。」

見話題被扯開，安歌才答道：「7400多支！」

「...」「天啊！」拍攝的小哥也被這數字嚇到了，多麼雄偉的足球金字塔！

阿諾斯接過了話茬，「理論上21級聯賽也有升降級制度，這兒的球隊也有理論上的可能一路殺進英超。」

攝像小哥忍不住插上了話，「教練，英格蘭低級別球隊的球場都長這樣？」

小哥說的球場指的是眼前這片頂棚球場，有燈光照明，有坐席，有噴淋，草皮被修剪一新，平整地像是遊戲cg。這種質量的球場他只在長三角珠三角的某些城市見到過，中超都沒這質量，大部分都是菜地，而這麼漂亮的球場居然只屬於一個業餘球隊的主場。

阿諾斯輕輕點了點頭，「英格蘭第六級別的球場普遍都有這個水平，第七級也有不少球隊能有這水平，弗利特伍德就是其中之一。嗯...第五級的俱樂部還有教練培訓設施，球員培訓設施，球場保護設施這些都是英足總強制要求建設的，英格蘭國家隊的球員們都從這兒訓練出來的。」

攝像小哥沒有講話，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國內一位知名解說員的一句話：

如果你是一個家長，你會讓自己的孩子踢球嗎？

如果你是一個班主任，你會支持班上的孩子成立一個球隊嗎？

如果你是一個校長，-你的學校裡面有足球隊嗎？

如果你是市長，你知道你的城市有多少塊足球場嗎？

如果你是一個房地產商人，你是不是只知道蓋樓？而不知道給這個小區，留下一片足球場？

不是場上這11個人不努力，而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把我們該做的工作做好。

2011年，青少年足球運動員註冊人口，韓國45萬，日本60萬，德國650萬，西班牙850萬，英格蘭350萬，而我們6000。只有6000。

如果只是這11人，球迷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攝像小哥有種想哭的衝動，他承認自己酸了，酸得很厲害。

「教練我想問問我們進來要買票嗎？」唐繆問道。

「當然，戴斯替我們買過了。」

「我能問問這些球隊的上座率嗎？」

「這兒的我不知道，英冠平均上座率是一萬八，英甲也有一萬出頭，英乙場均差不多六七千吧。」

唐繆拿出手機簡單查了查，「天啊，英乙好多球場容量都只有六七千。」

「.......」

幾個人聊著閑天，直到遠處弗利特伍德的負責人向阿諾斯招著手，他們才結束，唐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教練先生，我能問問，你們要買的球員是誰嗎？我想寫寫他的故事。」

「可以，當然可以。」阿諾斯理了理領帶，從安歌手裡接過手機，合同和鑰匙。

「他的名字叫：傑米·瓦爾迪，將來會是個超級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