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初的地方 完
蘇十年顯然是意會不了此時此刻我的心境得,我沉默下來,別過臉不去看他,現如今,我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
蘇十年也沒有再說話,收好那些化妝品,安靜坐在我身邊,手機也不玩,就這樣靜靜看着我。
哪怕我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強烈的目光。
許久,我被這目光灼得心慌,睜開眼睛問他:「幹嘛一直看着我?」
話音剛落,就看到蘇十年略顯憔悴的臉頰上,淚水大顆大顆掉下來,順着他消瘦的下巴,一路滴到我的手背上。
我瞬間愣住,面對他這副模樣,即便過去了很多很多年,我依然會驚慌失措。
「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你……啊……」
慌亂中扯到傷口,痛得我吸了口冷氣。
蘇十年緊握住我的手,趴在我床邊無聲嗚咽。
我無法動彈,下意識的回握他的手。
內心掙扎了下,終究還是無法克服心裏那份強烈的掛懷。
許久,聽到他更咽著叫了我一聲:「晚晚。」
我猶豫了下,應了聲:「嗯。」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我沉默,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着的,彷彿沉迷在一片墨色的海洋,在溺水與得救中反覆輪迴,不知道自己是死還是活着,直到晴語出生,我看着她稚嫩脆弱的小臉,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也終於從那片海洋里慢慢往上漂浮。
而今,隨着晴語的成長,我有了活着的感覺,只是一直放不下時令的突然離去。
怎麼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若是查不出個結果來,我怕自己壓抑的神經會斷裂,會帶着晴語同我走向可怕的深淵。
見我不說話,蘇十年起身擦掉淚痕,蒼白的笑了笑,深邃的瞳仁里有遺憾,更多的卻是心疼。
「我不管,春不晚,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他這樣說。
我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安靜陪在我身旁。
後來的日子,他都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是很多時候我們都無話可說,病房裏安靜得只有機器的滴滴聲。
這樣過了一周后,警察突然走進了我的病房。
我正疑惑為何警察會來時,這些時日一直被我打擾到害怕的李警官首先開了口:「是這樣的,我們接到蘇先生報案說有人把你推到馬路間導致你出了車禍,我們現在已經差到了些許眉目,想來向你問一些話。」
經過一周的治療,我已經可以坐起來了,忙喚蘇十年把我扶起來。
蘇十年依言把扶我坐起,李警官這才掏出筆記本邊記錄着,邊問我:「更早一些時候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家有入室搶劫的人對吧?」
我連連點頭。
警察又繼續問:「你能再仔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當時我女兒已經睡下了,我半夜聽到房子裏有些聲響,就驚醒了過來,然後看到有人在用棍子開我的窗,我嚇了一跳,問了句是誰,那人驚慌失措的跑走了,我當時還看清了那個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第二天我去檢查的時候發現小偷居然搭了梯子,卻又很奇怪我家大門都被撬開了還搭梯子爬窗戶。」
「後來第二天有人公然闖進我家,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當時若不是有……」
想起這件事,我不由得停頓了下,看了眼蘇十年,猶豫着說到:「若不是有蘇先生的話,我都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來過你家周圍?」李警官問到。
「這我着實沒有注意,不過我在搬回來的時候買過許多盆景,當時花店老闆特地找了兩個員工過來幫忙,當時有個高高大大,臉上有疤的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就這樣懷疑人家,是不是……」
警官邊寫着字邊回到:「這種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們自有分寸,之前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如今已經對你產生了人生安全,我們已經立案調查了,請你耐心等待。」
「好的,辛苦了各位同志。」
談話結束,蘇十年起身送幾個警察出去。
想來這些年我同警察淵源可真深,而且多半時候都是在醫院進行筆錄。
有些哭笑不得。
蘇十年過了許久才回來,手裏多了個保溫盒。
「順便給你買了飯。」
他邊說着邊打開保溫盒,把裏頭的玉米排骨湯盛了一碗,吹涼到合適的溫度,才遞給我。
「趁熱吃。」
寒冬里喝一碗熱湯再愜意不過,我欣然接下,只是有些驚詫,他既然還記得我喜歡吃玉米排骨湯,排骨要純瘦肉的,湯要撈到只能看到零星幾點油花。
我喝着那碗香甜的湯,內心卻抑制不住一股酸澀,就要化成淚水從眼眶滑輪。
如果說我的人生算得上美滿,那多半要歸功給深愛過我的兩個人男人了吧。
蘇十年默默坐在我身旁,看着我一口一口喝完湯,吃完飯,揚起笑容說到:「晴語已經出院了,等一會兒艾希會帶她過來看你。」
「真的?」我驚喜,開心的又多喝了一碗湯。
下午,艾希如蘇十年所說,帶着晴語來了,小傢伙看到我,開心的往我懷裏沖,撞得我腰身一陣劇痛。
艾希工作忙,同我寒暄了幾句匆匆的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我們三個,小晴語膩歪夠了我,就去膩歪蘇十年。
我看着他們父慈子孝的模樣,將蘇十年那張臉同時令的臉重合了起來,彷彿他回到了我身邊。
腦海里恍惚想起艾希曾經對我說過:你知道嗎,蘇十年有一半的骨髓時令的,你不覺得這算是一種重生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句話,只是看到晴語開心的模樣,我突然發現,她變得完整了起來。
她未能看見的父親模樣,以及她未能得到的父愛,都在蘇十年這裏得到了。
雖然我抗拒著蘇十年,可我始終無法否認,他是唯一一個讓小晴語感到安心的人。
我無法同蘇十年親近,但我不能阻止晴語同她親近,去得那份如山般只屬於父親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