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亂局

第五章

八月十二，晌午，水師衙門。

滕淼坐在下首的一方案前，案上平鋪着徐沂府的水路地圖。他盯着圖上小海的位置，內心焦躁不安。

今天已經是五日期限的最後一天。

正低頭胡思亂想時，滕淼突然感覺周圍的空氣一瞬間變得稀薄，緊接着便是一股如山嶽般厚重的壓迫感。不待抬眼一觀，他立即站起向上首方向躬身行禮。只見上首已然端坐着一位高大男子，正是鎮遠侯。

滕淼沉默了一下，開始彙報水鬼營打探的進度:「侯爺，水鬼營三百人已全部放出，分百組搜尋。想必……」

「既無消息，等著便是。」鎮遠侯冷冷的打斷他的彙報。伸手凌空攝過滕淼面前的地圖，低頭端詳。

「你部下的玄武樓船有多少。」

「報侯爺，本部玄武樓船二十艘，狀態良好，隨時可以出動。」

「控水範圍、集結速度如何。」

「每艘樓船可控半里水紋走勢，七艘可結真武七玄陣，冰封三里。」

「道家的真武殘篇與公輸家的機關之道竟能配合出不弱於水行大宗師的效果。」鎮遠侯內心一驚，不由想起早年陛下在前線對自己說的話。

「宗門高手多有精深心法為基，戰力斐然，顯時能以一當百，如入無人之境；隱時可百步飛劍，殺人無形，普通將士斷無抵抗之力。但人力有窮時，如若我有了他們的功法，將之佐以機關造物，那又會是一番什麼景象？」

皇帝的話很快得到了驗證，他頂着被無數人痛罵亂族禍國的壓力悍然將他贏家的《帝心玉冊》拿給了被貶為奇淫巧技的機關世家公輸家。家主公輸仇捧玉冊伏地痛哭，半日不起。不到五年，公輸仇便造出了可乘百人、日行千里的機關玄鳥。為嬴戰滅趙發揮了重大作用。

後來又源源不斷的造出各種軍事機關，使得秦軍在戰場無往不利，最終一統十國。建朝後，嬴戰又命公輸家造出了許多利於農耕建造的器械，讓大秦國力不斷增強。

「報！水鬼營返營，上呈密報。」

傳令兵突然跑進正廳，雙手呈過一支火漆密封的竹筒。滕淼趕緊接過打開，簡單閱過內容，暗舒一口氣。轉身呈給武陽:「稟侯爺，已探得湖心島方位。」

「籌備一下，明日一早出發。」武陽起身走向門外，到門口頓了頓，背對着滕淼，淡淡說道:「今夜讓水師提前過中秋，我會到場。」說完身形渙散，消失不見。

滕淼獃獃的望着鎮遠侯消失的方向，回味着剛才鎮遠候的最後一句話，心頭慢慢泛起苦澀，喃喃道:「逢節先慶，十死無生！」

連武侯都做好必死的準備了嗎……

湖心島向東三十里，是一片大小相連的島群。島群與岸陸港口相近，湖上住民多在此行商交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片偌大的市集。碼頭船隻繁多，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碼頭不遠處有一酒肆，店內賓客三五成群的飲酒，大聲交談。門口一堆人圍在一起，內里有個衣袍滿是布丁，鬚髮皆白的老叟，他盤坐在藤椅上，面前的桌上擺放着一個海碗和一塊黑色的方木。只見他拿起方木重重地拍向桌面，「啪」一聲響，周圍看客皆靜。

老叟隨口捋了一把鬍子，拉長腔調道：「上回說到，那鎮遠候武陽，率三千玄甲衛收編金陽宮。金陽宮乃是江湖中上的大勢力，稱雄西北兩百多年，門下高手如雲，現任宮主更是練到了天陽錄的第八層……」眾人聽得津津有味兒。

靠門處一個小桌旁，顧長英正在獨自飲酒。聽着說書老叟的高聲講說，送到嘴邊的酒杯驀地停住。

「嬴戰的手已經伸到金陽宮了么…為了長生之秘不惜與整個江湖為敵，果然是天大的魄力。」顧長英思索著喝完杯中酒。

「想必我的行蹤也保不住了，避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避不過嗎…」輕輕嘆了一口氣，表情透出幾分無奈。又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油紙包，那是自己剛剛買的月餅和水果。腦海中浮現妻子和兒女的樣子，顧長英眼神無比柔和，隨之突然銳利如電。拿着酒杯的手猛地握緊：「琳琅，我一定會守護好我們的家。鎮遠候又如何？哪怕是嬴戰親來，我也一槍挑之！」

掏出兩文錢放在桌上，顧長英提着油紙包轉身離開。鬆開的右手灑落一縷細細的粉末，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