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與水母維修藝術·伍拾貳 裹住火焰的白紙(下)

樓梯與水母維修藝術·伍拾貳 裹住火焰的白紙(下)

滴。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

尖銳的聲音把肖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他一巴掌將正在吵嚷的鬧鐘按下,睜開眼睛。

不對。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他無法回憶起自己做了什麼夢,他從床上坐起身,看著那被自己一巴掌拍到地上的鬧鐘,時間的刻度停留在早晨七點的數字上,現在是早晨七點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看向一旁,小許正躺在他的身旁。

他好像沒有這一段的記憶。

不對。

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大腦,他知道自己的習慣,他的『習慣』不會讓他適應這樣的狀況,他應該能夠在最短時間之內讓大腦恢復清醒,能夠在最短時間理清楚當下,然而,在這一次的醒來的時候,他卻想不起來某一些『細節』。

這是一種極為粗糙的掩蓋。

他把手撐在床上,而也是在這一次的觸碰之中,他的手按在了脈絡之上,脈絡還在,而也在他觸碰到脈絡的時候,他的眼睛看見了那些脈絡,那些脈絡在地面上蜿蜒曲折,蔓延到遠方,而這些脈絡很完整,從一段到遠處,沒有任何中斷的地方。

許還在睡覺。

肖坐在床邊,他無法回憶起來自己到底是忘記了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在某一個時間點還在干某件重要的事情,然而,現在,他確實無法從自己的大腦之中挖掘出那部分內容,他站起身,腳步踩在脈絡之上。

從現在開始,他要想清楚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他用水清洗自己的面龐,他看見,那些脈絡纏繞在鏡子上,纏繞在鏡子之中自己的身上,他的手臂,他的雙腿,他的整個身軀都被脈絡纏繞,雖說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可是……這些脈絡為什麼會纏繞上來?

用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水,他感受著家裡的脈絡,脈絡這種東西本不應該這麼密集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麼多的脈絡在他的身上只能夠證明一件事——他經歷了某一種充斥著污染的事情,而具體的部分,卻不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的記憶出現問題了。

可這也不應該,如果有能力改變他記憶的內容,那肯定也應該知道他能夠看見脈絡這件事,『脈絡上的步伐』在一部分人的認知之中應該不是什麼秘密,或者說,他能夠看見脈絡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即便如此,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脈絡本身卻沒有問題,彷彿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這個事實才這麼做的,他將毛巾掛回到架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型。

「是在觀察我嗎?」他自言自語著,「如果是為了觀察,那現在應該也知道我在做什麼……沒必要隱藏,應該不是這一個問題。」

他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

「還沒有結束,肖。」他告訴自己,「現在的『平靜』或許都是虛假的,你忘記了一些事情,你依舊困擾在某一件事之中,你需要醒過來,唯有醒過來,你才知道你應該做什麼,脈絡……還有你自己,現在只是剛開始而已。」

他抬起手,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他看著那些纏繞著自己手上的脈絡,那些脈絡是整個九龍的軌跡,他踩在脈絡上,他的手握住脈絡,他的整個身軀都觸及了脈絡的軌跡。

他需要找到答案。

『脈絡上的步伐』並不能夠帶給她超出常人的力量,相比起某種直接而暴力的方式,這一個魔女的收藏更像是一種輔助工具,幫助他了解脈絡,看見脈絡,分析脈絡,他離開了衛生間,看著仍然躺在床上打呼嚕的許,在他的眼中,許的身上也纏繞著脈絡。

但相比起他自己,許身上的脈絡就少了很多。

……也就是說,在經歷『某件事』的時候,許和他在一起,但這個時間並不是全部,只是其中的某一個過程,在最初的部分,或者最後的部分,他們曾短暫分離過。

——咔嚓。

好像有什麼聲音響起,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了有什麼黑色的東西落下,在他將視線移過去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看見。

「是錯覺嗎?」

肯定不是。

只是那一個東西並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看見的。

收拾好自己的清晨之後,他開始準備早餐,當然,在準備早餐的這個過程之中,他開始回憶自己所知道的最新的記憶,將那些能夠連貫拼湊的記憶回憶起來,一點點剖析,找到具體是在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而第一個需要確認的,是這一天的『日期』。

——九州,九龍。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這是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那麼昨天的記憶還在嗎?還在,昨天的他並沒有做什麼特殊的事情,水城會在這段時間也是平靜運轉,基本沒有多少需要他親自出面的工作,也沒有多少需要他忙碌的機會,他昨天在附近轉了轉,然後再水城會管理的區域之中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休息……沒錯。

然後到了昨天晚上,他帶著許在附近的餐廳吃了飯,他點了一份豬頸肉炒飯,而許點的則是雞排檬粉,在吃完晚飯之後他們就回了家,然後就沒有做別的事情了,這一段的記憶是連貫的,沒有任何問題,除非他的記憶本身出了問題…………

他需要一個讓自己回憶起重要部分的契機。

其實早餐應該是許來製作,但不知道我為什麼許到現在還是熟睡狀態,要麼是因為疲憊,要麼就是因為病症,后一種可能性可以否認,那就是因為許因為某件事而感到勞累,從昨天的那部分記憶來看,似乎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

要麼是昨天的記憶被動了手腳,要麼就是今天的時間出現了問題。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他接觸過非自然的世界,他了解一部分非自然的世界,在九龍有不少的非自然,那些魔女的收藏,在九龍應該有不少這樣的東西,他在過去就會提防那些東西,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可能性,他總需要給自己留下一些保險。

他的優勢就是那些脈絡。

能夠被他看見、使用並且掌控的脈絡。

「是『誰』會這麼做?」他思考著,「這段時間應該沒有必要。」

這段時間確實沒有任何必要,越是靠近新的一年,以及在新的一年的前後,九州對於每一個地方的管控都會更加嚴格,即便是九龍這邊的警察局之類的也會稍微努力一點,在這個時候做一些事情應該沒有什麼必要。

所以,應該不是『人』所做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人的行為,那就奇怪了。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肖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反胃感,自己的身體本能在瘋狂提醒他,他遇上了一些比較危險的事情,這種危機感源自於身體的本能,源自於他過去的幾十年。

「到底誰會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惡意』呢?」

他拖動著那些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脈絡,給許的早飯已經放在了桌子上,他換好衣服,拿上車鑰匙還有一些隨身物品,只是停留在家裡沒有任何用處,不如出門看一下。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肖沒有看到,那些脈絡一直延伸到天空之上,直到穿過了整個九龍的天空,觸及到了間隙,撐開間隙,蔓延出軌跡,和另外的世界連接在一起。

——電梯,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

用尤克特拉希爾——用水母作為節點連接的材料,那一棵樹也好,水母本身也好,在這一場儀式之中都只是『耗材』,脈絡是整個九龍的脈絡,也是束縛住它們的繩索,那些脈絡限制住它們的一切,讓它們無法真正脫離。

「無垠葉與水,這個箱庭的名字還是不錯的。」祂說著,站在樹下,祂抬起頭,看著那樹的葉子,「但只有名字肯定是不夠的。」

水母在天空之中,但並不是完整的水母,它被切開,切成一條條的絲線,這些絲線首尾相連,將它卡在了世界的破口裡面。

在祂的身旁,燊冬的身軀已經變得殘破。

而那一本名為愚人的故事目錄的書,也早就不知道去到了哪裡,被複現出來的箱庭——瑪門的箱庭已經消失了,應該說,被燊冬親手關閉了,此時的燊冬,這一個燊冬,也正在分解成一個個文字和實質化的記憶,流入某一個無法觸及到的世界之中。

「我的最後一個願望。」

但就在這個時候,祂聽見了燊冬的聲音。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和九龍的藍本是連接起來的節點。

換句話說,在九龍復現出來的那一個箱庭,那個阿芙洛狄忒的箱庭,在此時是和這個城市相連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對祂而言已經遲了。

願望並不需要通過『嘴』去述說,作為箱庭的構築者,燊冬本身就能夠在自己腦海之中對整個箱庭發號施令,當然,包括許願。

這才是燊冬真正意義上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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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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