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隻妒魔女·叄佰叄拾陸 蒲公英在招呼着我(下)

殺死一隻妒魔女·叄佰叄拾陸 蒲公英在招呼着我(下)

——煙,火,吵吵嚷嚷,高低不平的建築顯得十分雜亂,沒有章法,那污濁的樓房不見多少潔白,紅色和白色的橫幅四處都是,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亂。

這裏是『第二面』,也是整個世界最亂的地方。

從斑駁的高牆看向區內,街道上是紛飛的白紙和隨地丟棄的水瓶,偶爾能看見兩三個結隊成群的』螺絲』,它們穿着帶有破洞的外殼,手上或是拿着油,或是拿着不知裝着什麼袋子,緩慢地行走,不敢更快,加快的速度只會讓它們本就缺少的油變得更少,維持一個穩定的速度才是最佳選擇,至少在現在,他們不用擔心自己的身體因為大幅度的運動而丟失更多的資源,不只是油,還有各種零件。

【白鴿揮舞著翅膀,壓抑的氣息襲擊着它的胸膛,它看見無數的管道纏繞在自己的身上——』螺絲』們想要救它,但是它不想再繼續活着,它曾是自由的白鴿,曾有陪伴着的』螺絲』,它會在早晨去往教堂禱告,它把白色的翅膀合攏,低下頭,閉上眼。】

也有兩三個』螺絲』拎着麻袋,拾起地上的燃油瓶——在這裏,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燃油瓶也能賣出兩三分錢,如果一天能夠撿到一定量的瓶子,就能夠換到一日的活動資源,不能夠說維持高強度的體征,至少不會因此凝滯,凝滯確實是一個不大好看的死法,因為凝滯死亡的話……算了。

和這些螺絲不同,另一個方向,一枚黑色的『齒』在橫向的道路上飛馳,在齒之中的『螺絲』沒有理會這麼多,只是轉動着圓盤,讓齒輪的轉動變得更加迅速,在晴空烈日之下朝着某個地方行去。

從第三機械區域出發,先穿過了第四機械區域,這是大部分高級螺絲所固定的地方,那些螺絲,它對這裏沒有什麼印象,對它而言,這個地方和它沒有任何相似。

【它能夠聽見神靈在歌唱,它不需要在苟延殘喘,它即將飛向神的國度。】

然後便駛入第五機械區,這是中等螺絲所固定的地方,第五機械區已經稍顯古舊,缺少翻新的老舊機械已經沾染了污濁,因為銹跡導致的緩慢讓第五機械區域的運轉變得緩慢,如果沒有足夠的油填充,再過幾十年,第五機械區應該也會……成為那些『廢棄物』一樣。

這一枚『齒』接着駛向外環,經過了第六機械區,第六機械區是那些已經開始破損的,但還能夠穩定固定的螺絲所固定的地方,它們憑藉着並不穩定的油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軀殼,它們不奢求或多或少的資源,只是在這一台機器中重複著每日的勞作。

再往外,就是廢棄物的區域了。

【它張開翅膀,朝着光的方向飛去,在』螺絲』們眼中,這隻白鴿從教堂的頂上落下。

即便每一機械區的階級都有差距,但中間也會夾雜着些許不同的』螺絲』,這一枚螺絲從齒的間隙之中看向兩側,螺絲們、小型結構還有部分機械都在飛速後退,唯有它自己還在前進,不需要導航或者方向標,這一枚『螺絲』也知道,只要朝着所有』螺絲』嚮往的地方的相反方向,就一定是正確的終點。

直到它看見窗外飛速閃過一個機械——那是一個立方體,很完美的立方體,每一個邊的長度都是一樣的,在已知的測量方式下,這些邊長都是一致的,些許色彩裝飾著立方體的入口,寬大的透明部件露出立方體裏面的喧囂熱鬧。

【白色的羽毛在空中落下,然後重重地撞擊到地上。】

這一枚螺絲從齒之中脫出,落在了地上,隨後,一隻巨大的手從天而降,捏住了這一枚螺絲,在無限接近自己的目的地的時候,它被阻止了。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箱庭,第二面。

「喔喔喔……看來這裏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構造啊,居然會存在『紕漏』,也就是說,這裏並不是完全規律的,也會有影響到完整性的存在。」

伊卡捏着手中的螺絲,這是這整個巨大機械之中,這一枚脫離裝置的螺絲顯得是如此怪異,在整個城市變形轉動的時候,只有這一枚螺絲落下,套在一個齒輪之中的螺絲,在此時,這一枚螺絲就在伊卡的手中。

如果說,在這之前,伊卡都覺得這一面城池是一個巨大的無人機械的話,那麼此時,她知道,這座城池已經出現了錯誤,不論這個錯誤是屬於哪裏的,都是一個預告。

只有通過非自然的思維才能夠思考這些非自然的事物,在過去的時間之中,伊卡知道這個道理,她並不用一個『人』的視角去看待這個城市,這裏既然不存在除自己之外的人,那就代表,這裏本就不應該存在『人』這個物種。

而這個機械城池的變化,給她帶來了一種危機感,從內心生出的危機感,這不是哪裏會出現危險的感覺,而是自己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像是海水之中的老鼠,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一起,這裏在排斥她。

忽地,一個齒輪猛地從地面上延伸出來,朝着另一個方向延伸,而伊卡,就在這齒輪移動的必經之路上,伊卡往一旁側身,看着那齒輪擦過自己的身軀,若是沒有避開,這樣的衝擊力應該會讓自己的腹部被洞穿的吧。

她合上筆記本,右手伸入到筆記本之中,並不是頁數之中,而是手穿過了筆記本的封面,消失在了筆記本之中,數秒之後,在躲避了幾次結構上的變化之後,她握住了什麼,然後一抽,她抽出了一個金屬長棍般的物體,然後卡入到了機械的間隙之中。

這些機械是可以毀壞的,那個螺絲就是最好的例子,既然這個城池是能夠被破壞的,那就干涉到這些機械之中,這裏給自己帶來了危機感,那就在這個城市危害到自己之前,把這個城市干涉。

「關節聯通的位置……讓我看看。」

要如何阻礙一個機械的運轉?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在最為薄弱的地方,或者說,關節運作的地方進行干涉,將一個堅硬物體卡在關節傳動的地方,就能夠使得這個轉動無法完成,卡頓,阻礙,阻塞,就在伊卡手中的長條物體卡入到間隙的時候,整個機械停頓了一下。

「從記憶之中提取出來的,最為『合適』的工具,倒也是一個趁手的東西。」伊卡似乎在告訴自己,又彷彿在跟整個機械城市交流,「從第一個齒輪被發明開始,人們就在防護一切的造物,機械的咬合併非人力能夠比擬,正因如此,他們需要藉助工具來干涉。」

【collectionB-009純凈定理】

「只要是『認同』的規則,都將化作定理,即便在很多年之後,這些定理可能會被推翻,至少在當下,這是正確的。」

例如『負數沒有平方根』,「0和負數沒有對數」,這些曾經被認為是定理的語言在後來也被更改,這是深入與擴展,進一步發展的證明,歐幾里得幾何的第五公設——平面內過直線外一點只能作一條與已知直線平行的線——類似於定理,但不能由其它公設推出的第五公設,在長期被當做是定理使用,直到羅巴切夫斯基創立羅氏幾何,黎曼創立黎氏幾何,才進一步確認,所謂的第五公設只在歐氏空間之內成立。

在理性上,一般只有確實得到公認后的命題才能夠被稱為定理,實際上,每一個可以被證明是正確的命題都可以被稱為定理,而習慣上,只有廣泛應用的正確命題才列入定理範疇,這就給予了伊卡很大的操作空間,什麼叫做被公認的命題?什麼叫正確的命題?說白了,在已知的科學之中,這些都是以『當下』來見證的。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新的命題被提出,舊的命題被否決,而在一個命題誕生到消失的過程中,在沒有人證明出錯誤的時候,這個命題就是正確的。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機械出現了一點卡殼,那是在轉動的時候被這一根金屬阻礙時候發現的卡殼,機械城市正在排斥她,她感受到了,這些齒輪都在朝着她用來,那些鋼筋都在轉動的時候想要刺入到她的身體之中,這座城市不應該出現『活物』,這就是第二面的規則。

五百一十四秒。

她的身體朝着一側墜落,重力的方向再次出現了變化,依舊是五百秒左右,這是一種規律嗎?或許,但是不能相信,她抓着那一根金屬棍棒,這一次的方嚮應該是新的面,每一個面的方向她都在記錄,直到記錄每一個面為止。

咔嚓。

齒輪動了,這一次的齒輪橫置在伊卡的身下,然後朝着伊卡的方向轉去。

「喔……」伊卡喃喃道,「躲不開。」

話音未落,齒輪就卡進了她的身體之中,絞碎了她的腹部,帶出斑駁的紅色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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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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