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冥府之主

在看清來者的面孔之後，塔納都斯驚愕十足，但是很快他就調整了過來。

他面前的神明，有著一頭紅色的長發，衣服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了一大片小麥色的胸膛，然後金色的腰帶在腰間系了一下。

頭上有一對月亮一樣的彎角，還帶著常春藤編製的花環以及用蛇編成的蛇冠，無一不在說明他的身份，那便是奧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一——

酒神狄俄尼索斯。

比起其他的主神，狄俄尼索斯完全不同於他們，他在大地上流浪，進行著自己的狂歡，對於奧林匹斯山沒有特別的偏好，似乎除了酒精之外沒有什麼能夠引起他的在意。

狄俄尼索斯似乎剛從酒醉中醒過來，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暗金色的眼睛掃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銀髮死神，「啊，這個氣息，是冥府的神啊。」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死神？」

塔納都斯點頭，「您最好不要待在這裡了，不然會被波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罷，他就轉過身，打算朝另一邊飛去。

「你不會想要參合進那兩個傢伙的打架吧？」一句話，輕易地讓死神停下了動作。

塔納都斯轉過身，皺著眉，有些疑惑的看向懶懶散散，完全沒什麼幹勁的酒神。

狄俄尼索斯不在意看過來的視線，拿出了一隻酒杯，裡面盛放著紫紅色的透徹液體，那是葡萄酒。他喝著酒，完全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說到底，本來出現在焦土上的酒神就相當地不合時宜，他可不是這種喜歡湊熱鬧的設定。

「您看到打架的雙方了？」塔納都斯站在原地，謹慎的問道，雖然平時的他顯得沒有那麼聰明，但那只是因為他身邊的聰明人太多了，用不著他思考。

狄俄尼索斯哼笑一聲，「看到又怎麼樣？」他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你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哈迪斯的命令？」他玩著自己的頭髮，「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過是又一場鬧劇罷了。」

說到這裡，他古怪地笑了出來，暗金色的眼睛里卻沒有丁點笑意。「不用在意。」

塔納都斯沒什麼反應，只不過是板著一張臉，這都是他和冥王陛下學的，板著一張臉，就不會有人看出來他內心在想什麼。只不過，這次他要應付的對象稍微有點棘手。

狄俄尼索斯席地而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衣擺可能會被弄髒，他搖晃著杯子，「打架的是阿瑞斯和阿波羅。」

聽他說到這裡，塔納都斯挑了下眉，心裡有點驚訝。雖然他不怎麼關心大地上的事情，但是對於阿瑞斯和阿波羅當然是了解的，只是這兩個在他看來怎麼都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竟然會打架，還動靜那麼大，可真是讓人覺得稀奇。

「打架的理由呢？」塔納都斯想要弄清楚原因，繼續詢問。

狄俄尼索斯聳聳肩，「打架的理由無非就是那麼幾種，信仰，城池，女人...」他頓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頭，「啊，還有尊嚴。」說到這裡，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個笑容說不出的古怪，作為直覺生物的塔納都斯下意識地想要遠離這位酒神。

紅髮的男人打了個哈欠，「我只是好心建議而已，要不要聽隨便你。」暗金色的眸子隨意的掃過焦黑的樹木，「真是可惜了這麼一片肥沃的土地。」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修長有力，完全不屬於那些戰鬥類的武神，「我會去見哈迪斯的，幫我給他帶話問好。」他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銀髮死神的視線。

塔納都斯摸不著頭腦地站在原地，然後看向了遠處，他能感受到那裡有兩股力量，也確實是屬於阿瑞斯和阿波羅的。

但是回想一下剛才狄俄尼索斯的表現，塔納都斯決定跟隨自己的直覺，直接回冥府，並不是因為他相信了狄俄尼索斯的話，只是這只是奧林匹斯神明的事情，和他們冥神完全沒有關係。

與其在這裡逗留，不如回冥界，他們可不像這些隨便的奧林匹斯神，他們冥神可是很忙的。

抱著這樣的心態，塔納都斯離開了這片焦黑的土地。

……

聽著塔納都斯報告的哈迪斯垂下眸子，黑色的長發散落在背後，黑色的瞳孔滿里是思索。

「你不去，是對的。」他誇獎著引發的死神，「阿瑞斯和阿波羅他們之間的戰鬥，與我們無關。我會去警告宙斯管好奧林匹斯的其他神明。這次不同以往，他們鬧得太過了。」說到這裡，只見他那蒼白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點不悅。

塔納都斯低聲應是，而後想起了什麼，他翻手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正是之前給冥月女神送魔法記錄之後，出現在他手裡的。

「陛下，這是赫卡忒女神給我的。」哈迪斯看著那瓶子，露出了瞭然的目光，「啊，是這個啊。」他抬起手，抵著自己的下巴，那張總是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這是我托女神製作的魔葯。」

塔納都斯愣了一下，「魔葯？」他瞅了瞅手裡那彷彿被蒼白骨爪抓住的瓶子，不禁打了個冷顫。說實話，他對這些藥劑什麼的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畢竟神明都是自私的，熱衷於自己的慾望，想要什麼，說什麼都要拿到，不然就毀掉。藥劑就是個相當不錯的手段。

哈迪斯從旁邊拿過一張捲軸，「不用擔心，這，只是個標識而已。」

「標識？」塔納都斯連忙把手裡這玩意兒放到一邊，有點好奇地重複了一下。

又重新開始批起公文的哈迪斯頭也不抬，「沒錯。有了這個，那些奧林匹斯的神明應該就不會老是把目光放到其他的地方。」說到這裡，他冰冷的語調里透露出不滿，「說到底，安排冥界作為試煉地點，本就不妥。無論是人類還是神明。」

他頓了一下，抬起頭，黑色的眸子里有一團冷綠，宛如翡翠一般。「破壞秩序，大不敬。」

「扣扣。」門被敲響，隨後有人推門而入。

淺金色頭髮的睡神修普諾斯，以及黑髮的男人潘多拉。

「嗯？你已經回來啦？塔納都斯。」潘多拉帶著笑容朝他打著招呼。紫紅色的眼睛宛如水晶，卻又多了幾分神秘。他注意到了放在一邊桌子上的藥劑，「你還把這個帶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言笑晏晏，卻讓塔納都斯說不出的憋屈。

「啊，嗯。是啊。」最後死神大人也只能憋出這麼幾個字，回答他的這位同僚。

來到冥王身邊的睡神看了一眼笨拙的兄弟，只當自己沒看見，並還在心裡覺得，這樣練練塔納都斯也不錯。

「陛下，被關押在塔爾塔洛斯的百臂巨人和獨眼巨人似乎不是很安分。」

哈迪斯垂下睫毛，「提坦神呢？」修普諾斯回答道：「沒有異常。」

過了一小會兒，哈迪斯抬起頭，語氣和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宛如高山的冰雪一般冷漠。「潘多拉，拿著藥劑繼續布置。」

被點名的男人站直身體，輕輕頷首，「遵命，陛下。」而後捧著來自冥月女神的藥劑離開。

很快，冥王陛下又點了第二個人，「塔納都斯。」

銀髮的死神下意識的站直，而後他聽到命令，「加強最近深淵和冥界交界地方的巡邏，以及冥界與大地出入口的監控。」

此時黑髮男人的眼睛已經全部變為那帶著一點幽蘭的翠綠，「不要放走每一個不該出去的傢伙。」

塔納都斯半跪下來，手握成拳，放在心臟，「是，陛下。」而後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修普諾斯。」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睡神恭敬的彎下腰等待著他的陛下的吩咐，「召集判官，我有事情要和你們商量。」

「另外，找人把這個送到宙斯那。」哈迪斯抬起手，他剛才在寫的就是這個東西。大概是一封信吧，警告信也好，通知信也好，反正它的收信人是宙斯。

淺金色發的青年接過那封信，「我馬上去辦，陛下。」

哈迪斯點點頭，將視線再次投向手裡的這份公文。

真希望工作能少一點。不同於其他神看到的表面上的哈迪斯，內里的七號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次又是什麼？他已經多少感覺到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或者說即將給他造成麻煩的氣息了。

想到這裡，保持著一張面癱臉的七號又是嘆了口氣，而且，最近又到了那個時候，讓他實在是有些無心處理公文。

這麼想著，索性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哈迪斯坐在椅子上，朝窗外看去，冥府坐落在愛麗舍和地獄之間。看著那條通向愛麗舍的路，哈迪斯莫名地想到了大概是一兩百年之前，似乎、好像是有那麼一群女神就在靠近冥界的邊緣玩，他當時什麼反應來著？

哈迪斯用手撐著臉，翠綠的眼睛顯得越發深邃。

啊，好像是。

「不要在這裡妨礙秩序。會打擾冥神辦公？」優雅低沉的男聲帶著冷意，像是放在酒杯里的冰塊，碰撞發出的聲音。

然後他就找冥神快速地把那個地方封上了，好巧不巧，那裡正好是一處連接著大地和冥界的出入口。不過他當時在趕路，也沒怎麼注意。

若有所思著，哈迪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慢吞吞的開口。

「系統，你記得一兩百年前，我去找火神時，遇到的那群女神嗎？」他眯起眼睛，做出回憶的樣子，「裡面是不是有雅典娜？還有阿爾忒彌斯？」

回答他的是系統也慢吞吞的聲音，「是啊，宿主，你當時急著去找火神，便沒多注意。」

意識到系統有話要說的哈迪斯陷入沉默。

「當時不只有智慧女神和月亮女神。」哈迪斯聽著它的話，心中冒出了一個問號。

「還有傳說里，你未來的冥后，泊爾塞福涅啊！」

一神一系統相對無言，哈迪斯垂下眸子，「嗯，是嗎？沒有注意到啊。」

系統繼續慢吞吞的開口：「這位『冥后』可是多次出現在你眼前過，你都沒注意嗎？」

說到這裡，哈迪斯就一臉冷漠，「誰有功夫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每次去大地上，去奧林匹斯，可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系統靜了靜，然後慢吞吞地回答：「哦。」

哈迪斯也陷入沉默，如無意外，本來這愛麗舍是屬於冥后的花園，但現在……

他抬起頭看了眼愛麗舍的方向，已經變成他每次度過那個時期的休息地了。

因為自己過於專心工作而什麼都沒有發現的冥王陛下，陷入了微妙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