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金戈鐵馬 第十五章鄧於洋的夜談

第五卷 金戈鐵馬 第十五章鄧於洋的夜談

?從回馬城到武威郡,需通過涼州。這也正是鐵砂親衛之所以還跟在秦無晉身邊的原因。此一路正好回涼州,也正好送秦無晉一程。

自回馬城出發,經南門,走澤西,直奔武威郡。這漫漫長路,走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愉快。雖說當年匈奴人最終還是退出了涼州,如今涼州各地在秦蒙的率領下也儘力在恢復元氣。

但一路走過來,放眼望去,依然是屍殍遍野,儘是荒蕪之色。城鎮周遭的狀況可能會好一些,可一旦遠離城鎮,情況就變得越發惡劣起來。廢棄的村莊,殘垣斷壁;荒蕪的土地,野草叢生。

簡陋的墳包,隨處可見。更有甚者,一路走下去,也許一兩個時辰不見人煙,只見慘白枯骨。

一路走來,原本熱熱鬧鬧的隊伍,如今變得有些沉默了!

暮靄沉沉,夕陽映雪,一片血紅之色,一片肅殺之色,一片殘敗之色,更令人生出強烈的感受。

隊伍中的眾人不再嬉笑,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們會看著那凄涼景緻,都默默不語,一路上也都開都在思索,這天下,到底是怎麼啦?

秦無晉也沒有去打攪其他人,更沒有開玩笑。他也只是靜靜的觀察,有人說,遠足可令人成長。但問題是,要看你怎麼去遠足,路上車馬成群,所過之處有迎來送往。美酒佳肴,歌舞昇平!如此所見大都只是虛幻。只有沉下心來,默默前行,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世界。

連續四天的曉行夜宿,已經進入了涼州地界的定陽,但所見儘是蕭瑟。對眾人的精神和體力,也都是一場巨大的消耗。大家都顯得很疲憊,所以吃罷了晚飯,便早早歇息。

秦無晉沒有休息,先和顏通等人一起,安排了值守的事情。小心使得萬年船,如今正是亂世之時,還是小心些也有。

再加上到此地之時,當地的耆老們,也私下裡對秦無晉叮囑:晚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至於小心什麼?就像當初柳氏沒有回答秦無晉武威郡的危險在何處似的,當地的耆老們沒有回答,但大家心知肚明。

只看這殘破的定陽城,便可知道此處的環境了。

如果這裡的治安很好,以定陽城的地理位置,絕對不會是眼前這幅景象。這就說明,定陽城不平靜。不過倒也無所謂,既然那城守還在,這說明定陽城即便混亂,也是非常有限的混亂。

否則,這定陽城早就不復存在。

鄧於洋坐在火堆之旁,靜靜的看著公文,如今也快要到武威郡了,但依然還有許多公文未看,所以他要抓緊一切時間,了解武威郡的狀況。

秦無晉此時就當起了書童,在一旁守候,或許是累了,秦無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向外走去。

鄧於洋也沒有管他,因為他知道,秦無晉不需要他來操心。

蕭瑟的夜風裡,已有些寒意。

秦無晉下意識的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在長廊下做好。庭院中,有枯草蔓蔓,幾根常春藤順著院牆攀爬,伴隨著一些枯枝爛樹。

這種青藤,秦無晉從未見到過。據那位耆老說,這是當地一種極其常見的植物,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長青不敗。

秦無晉走到在庭院里,雙腳分開,立了一個馬步。寒風一吹,秦無晉的精神頭,也瞬間變得旺盛了起來。

秦無晉此時正處於一個瓶頸時期,全身的骨骼在不斷強化,只有當骨骼強化達到了某種程度之後,還會繼續成長。

這是一個武藝成長的必然階段,所以秦無晉也不著急。雖說長途跋涉,無法像從前那樣練功,可是每天抽時間,練一會兒樁功,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筋經舒展,身體才能夠強健。

秦無晉對自己的狀況是心知肚明。什麼大局觀,什麼才學,全都是唬人的,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唯有這一個強健的身體。所以,他才要努力的學習,並且抓緊時間練功。一副強健的身體,一身出類拔萃的武藝,至少可以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

生存的壓迫,使得秦無晉時時都會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他不想被人這般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想任人擺布。

「誰?」

一聲輕響,把秦無晉思緒帶回到了現實之中。他本能側過身,朝著聲響的源頭看去。

「鄧先生?」

夜色中,迴廊昏暗的燈光下,鄧於洋清癟的身影,出現在秦無晉的視線內。

一襲灰色長衫,在黑暗中顯得有些低調,低調的讓人不仔細看,便會很容易將他融入夜色之中。

鄧於洋是個很注重禮法的人,即便有諸多不便,可衣裝服飾上,卻依然非常講究。什麼時候,著什麼樣的服裝,他絕不會弄錯。

鄧於洋從陰影中走出,疑惑的看著秦無晉。

「大人,還未睡嗎?」

鄧於洋對於秦無晉一直保持著一種上下等級嚴格的尊重,雖然說是符合禮制,但卻顯得略有些生分。秦無晉曾讓鄧於洋稱呼他的字,但鄧於洋卻一直不肯。

鄧於洋嚴格的遵循禮法習俗。雖然你有字,但你是大人,所以依然要稱你為大人。

「哦,先生都還未睡,小子怎敢先睡了呢。」

「大人抬愛了。」鄧於洋躬身向秦無晉行了一個禮,但卻一臉古板的提醒道:「大人,你的衣著有些不對。」

秦無晉一怔,看著鄧於洋,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大人如今是朝廷命官,所以著裝當偱禮法,如今正是冬日,就當換上黑色衣袍,著白色底衣。」

秦無晉一愣,他自然是不知道官場之上居然還有這般著衣的規矩,於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先生,武威郡如今是怎樣的狀況?」秦無晉有些尷尬的轉移了話題,掩飾自己的尷尬。

「自匈奴南下亂世以來,武威郡雖然是出於雍州,但受到涼州的影響,也一直處於動蕩。過去兩年裡,武威郡換了五個郡守了,沒有一個能真正的把握住武威郡。有的,是離奇身亡;有的則是掛印而走,不知所蹤。如今甚至連武威郡郡守的印綬,都不在朝廷手裡,而是被當地豪強掌控。而這些豪強,偏偏又背景複雜,大多都與雍州的山賊豪強相聯繫。朝廷也奈何不得他們。」

秦無晉曾聽鄧於洋說過武威郡的狀況。也知道,武威郡如今非常複雜,也不知道黑風寨和尊龍門現在如何了?

那些關於武威郡的公文,鄧於洋保管的很好,但一般是不用秦無晉親自處理的。鄧於洋是他的幕僚,接觸起來自然方便,秦無晉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生出緊張感,等著鄧於洋繼續說下去,讓他也好做些準備。

哪知道,鄧於洋卻突然閉嘴。

他沉默了片刻,扭頭看著秦無晉。

鄧於洋此時正好有些乏了,所以走出房間,看到秦無晉,不由得心裡感到奇怪,因為秦無晉這個人,經過近一段時間的接觸以後,對秦無晉也算是有所了解。

而鄧於洋又是個從骨頭縫子里都會透著驕傲的人!即便是答應了熊成武做秦無晉的幕僚,鄧於洋也很少對他和顏悅色。更多時候,秦無晉有種錯覺,鄧覺得於洋根本不想幫他,但慶幸的是鄧於洋對武威郡的事十分的上心,這多少也算是一個態度了吧。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知道大人對這句話有什麼看法?」鄧於洋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秦無晉一愣,但怎麼說他也是師從當世大儒老鄭先生的師弟,所學自然是包囊萬象,於是正色道:「我以為,其真意是在「朋」,與「遠」。這個朋友,不一定是身邊的朋友,而這個遠,也不一定是地域上的遠近。」

鄧於洋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顯然對於秦無晉這一回答感覺十分的受用,畢竟與老鄭先生是同宗同源。

「大人,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說完,在鄧於洋問完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后,轉身就走了。

燈光下,那清瘦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鄧於洋好像一下子變得蒼老許多,以往矯健的步伐,在這一刻,也變得有些蹣跚。

當初接觸到論語之時,秦無晉一開始也只是讀著有趣,後來發現,每一次讀罷,便會有一點感悟。為此,他翻爛了三本論語,對裡面的內容,印象深刻。

而此時,鄧於洋正是問道了點子上去了。

秦無晉看得出,鄧於洋似乎興緻不高,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見他離去,便也回屋歇息。

秦無晉躺在榻上,耳邊迴響著王成近乎轟鳴的呼嚕聲。

秦無晉翻來覆去睡不著,不過不是因為王成,而是因為鄧於洋剛才的那一番話。他似乎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一些東西,但一時間又有些想不太明白。自己剛才那番話是不是得罪了鄧於洋。

秦無晉知道自己與別人來說沒有什麼優勢,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往楚成皇身上靠,將來當自己沒了如今這番本事,至少也能有一個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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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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