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子遠庖廚
宋少爺每天都要檢查一遍，而且查的特別仔細，叫虎子在身邊是讓他記下來發現的問題。這可讓識字不多的虎子愁的直撓頭，不是聽說東家的記憶力特別好嗎？這您發現的問題還要我記個啥？不過東家對這個問題總是笑而不答，後來虎子發現，大掌柜給東家念賬目東家就記得住，可東家自己說過的話往往轉頭就忘。沒辦法，沒伺候過這麼怪的東家。
宋少爺這輩子沒經營過酒樓，上輩子也沒。每天檢查酒樓的邊邊角角的細節，說實話並不是為了生意，為啥？就為了宋少爺去年年初剛到張家口地界不久就被捲入了張家口大戶張吳兩家的爭鬥，投毒暗殺接連不斷，所以現在宋少爺對自己的住所是格外的小心。
優哉游哉的漫步在這座奢華的酒樓里，今天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虎子也比較輕鬆：「東家，小的不會說話，但有一事不明。」
「哦？」聽着虎子這半文不白的戲詞，宋少爺也起了玩心：「何事不明、但說無妨。」
「這開張大典哪有東家不出面的道理？」
「就這？」宋少爺轉身依靠在欄桿之上，陽光從天窗照進來，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精緻的五官稜角分明，微風吹動他兩鬢垂下的烏黑髮絲，他一笑又溫柔的讓人迷醉。
虎子不禁有些看呆了，慢了慢才反應過來「就這。」
「做人呢要低調，記住長慶樓明面上的東家還是吳家，我只是眾多合股的東家之一。」宋少爺看着虎子認真的點着頭記下了。
「走去廚房看看。」宋少爺高興的說着。
「還去啊！？」
宋少爺每天早上巡樓這事，虎子已經陪了好幾天了，如果說虎子最不樂意去的地方，廁所只能排第二，廚房卻要排第一。講道理，有道理嗎？還真有！
虎子推開廚房的門，宋少爺邁著步子走進了后廚，就在門前停了下來，不是想停而是根本就不能再往裏走了。
一個老大爺一手托著煙袋，拉着一張長凳坐在大門口，一臉的晦氣和不耐煩。這人就是長慶樓的第一大掌勺，姓周。要說廚藝那在張家口的大小酒樓飯館他稱第二，誰敢說第一？輪輩分，他也是張家口廚子行里的第一人。說句不客氣的話，在張家口廚子行里半壁江山都是這位周老爺子的徒子徒孫。
不過這一位本事大、輩分高，所以脾氣也大。宋少爺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被這位頂了回去。
「周師傅，這位就是酒樓的新東家——宋少爺。」那天陪着的還有大掌柜。
「哦，東家，不是嘗過菜了嗎？有啥話咱們外頭說去。」老爺子磕了磕煙袋，就要起身。
「東家是想參觀參觀后廚。」大掌柜小心翼翼的說着。
「嗯？」老爺子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剛站起來又坐了回去，「后廚又不是踏青賞花的園子，沒什麼好看，東家要是沒事的話就請回吧。」
「這、不大好吧，周師傅就算不給我面子，好賴給東家個面子。」大掌柜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也就早想好了怎麼說。
「我給你面子，誰給我面子啊。聖人都說了，君子遠庖廚。我看東家這麼年輕俊俏的公子哥，一看就是讀書人，這后廚什麼的還是不看的好。」老爺子跟油鹽醬醋打了一輩子交道，什麼叫油鹽不進他比誰都明白。
「東家，按照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大掌勺的那就是后廚里最大的。甭管你是誰，來了后廚就得聽大掌勺的，好像馬只要上了路，
大馬頭就是最大的，都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希望東家海涵。」兩頭勸這也是大掌柜計劃之內的。
「成吧，」就跟廚師長差不多，宋少爺探頭探腦的觀望觀望，「既然是行里的規矩，那我也不多問了。就啰嗦一句，后廚動刀、動火、洗洗涮涮的，大家多注意安全，更要做好乾凈衛生，咱得對得起客人。」
「東家話說的不錯，出了簍子老周頭我兜著，東家，不送。」周老爺子乾脆看都不看，扭著頭抽煙。
所以虎子對上次的事情還記憶猶新，可是東家依然每天都要去廚房看看，就演變成了現在這樣。推開了門周老爺子早就擺好了長凳，金刀大馬的堵著門口了。
「早啊，周師傅。」宋少爺心情很好。
「嗯。」老頭默默的抽著煙。
虎子還想上去幫腔，結果被老頭兩眼一瞪又嚇得退了回去。
宋少爺今天也並不多話，迎著老爺子金光四射的眼神，慢慢的走了過去，俯下身子在老頭耳邊低語幾句轉身離開了。不過虎子看見老頭一臉難以置信的驚訝表情，不知道一會後廚要出多大的風波。
走出廚房宋少爺沒有急着上樓，而是坐在距離廚房最近的一張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東家。」虎子撲閃閃的大眼睛滿滿的好奇，可是少爺只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咔嗒一聲，后廚的門被粗暴推開，周老頭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看見少爺雙膝一軟就要下拜。這一下可大出宋少爺的意外，幸好反應快雙掌一托，周老頭就怎麼也跪不下去了。
「東家，往後后廚您隨時來查看老頭子絕不阻攔，老頭子對不起你。」周老頭的態度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虎子都看傻了。
「對了，我這就攆那個臭小子滾蛋。」周老頭髮現跪不下去，乾脆也就不跪了，拔腿要走。可是一步剛邁出去，就覺得手被宋少爺攥住了，這攥也不緊也不勒的疼，可就是拽不出去。
宋少爺站起身來，再次附在老爺子耳邊說了幾句話，這才鬆開了手。老頭的臉上一時間跟練了乾坤大挪移似的，紅的、綠的、藍的、紫的，精彩紛呈。變了老半天才面帶慚愧的，慢慢走了回去。
「東家這回能說了吧。」虎子已經顧不得什麼禮數了，好奇心現在就是全世界。
「好吧、好吧，走着說着，」宋少爺晃晃悠悠的繼續他的巡樓大業，「其實啊，我跟他說的是，油鍋里有兩塊沒洗的抹布，讓他自己去處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