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趕了十來天的路才到了青州,韓毅一路上倒是漲了不少見識,他本來可以更快些,無奈這天氣熱的嚇人,四周蚊蟲又多,晚上也休息不好,導致慢了腳程。
這道上的人也不少,雖不是熙熙攘攘那般,卻也隔上幾個鐘頭也能見上幾個,不至於韓毅路上見不到個活人,路上遇到的人大抵和他一樣,都是去長安趕考的,但相互都沒有打招呼,都是各走各的。
不過這太陽也太毒了,韓毅現在只想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歇腳,暫且避開這酷暑。
不過說到酷暑和陰涼,韓毅倒是想起一句詩。
「坐想微風過荷葉,夢成疏雨滴梧桐。」
嘖嘖,蘇大詩人寫的實在妙啊,能把酷暑寫出這種清涼感,不愧為詩仙。
「坐想微風過荷葉,夢成疏雨滴梧桐。」
「好詩好詩!」
韓毅旁邊不知什麼時候衝出來一個人,穿的倒是比他貴氣許多,看起來不像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有些冒昧,在下任一鳴,字長歌,十有六。」
「韓毅,字青松,十有六。」韓毅拱手回禮。
這個世界和現世不同,自記事就會取字,不必等到二十歲。
「哈哈,我在前面不遠處的茶鋪歇息,覺得有些氣悶便出來走走,舒舒氣,沒想到就聽見青松君在此頌詩,敢問此詩是青松君所做?」
「你沒聽過?」
看來自己那個世界的文化和這裡也不是全部相同。
「沒聽過,所以在下才來叨擾,這首詩的意境之高足以在詩壇流芳百世,若是大家之作,我必然是聽過的。」
看來這任一鳴還是個學問人,講話倒是有條有理。
「不是我所作,不過是途中聽說。」
「那你認不認識這個人?」任一鳴追問道。
「不認識,只認得姓蘇,你認得這個人嗎?」
「姓蘇?我想想看。」
任一鳴閉目想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回答。
「若是詩詞大家,姓蘇的只有兩位,一位蘇凝,另一位蘇岳楠,其他人就不認識了。」
真是太可惜了,若是這個世界也有個蘇軾多好,哪怕只是同名也能以讓自己有些親切。
「能創作出這樣的詩,竟不願博取功名,當之無愧的大家啊!」
「青松君這是要去趕考嗎?」
「是,我是要去趕考,長歌君也是一道?」韓毅回道。
「哈哈,我也是趕考一途的,我是蘇州廊城來的,青松君不妨也說說從哪來的。」
「那就讓長歌君笑話了,我也是蘇州的,不過不住城中,只是住在邊壤之地。」
「這有什麼笑話的,除了自身學問、涵養,有哪樣東西是自己的呢?不過身外之物而已,當不得真。」
任一鳴說的時候一臉正氣,看來是真的不建議韓毅的出身貧苦。
「你我二人路上都沒個伴,要不就一起走?」
任一鳴見韓毅也不是什麼賊眉鼠眼的人,便試探著邀請韓毅,畢竟路途遙遠,一個人走確實太無趣了。
韓毅細細打量一番任一鳴,冰藍的上等絲綢,袖口綉著代表君子的蘭花、竹子,覺得這樣有修養的人斷然不會是山賊毛頭之類的角,又想著路上有伴解悶也是好事,便同意了。
「長歌君,你們這邊的人不留長發嗎?」韓毅問出了自己困惑很久的問題。
「長發?七尺男兒留長發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小姐。」
「咦,
不留嗎?我還以為只有我們村裡的人嫌麻煩才不留。」
「你哪聽來的,男兒都是短髮,留長發像什麼樣子?」
「哈哈哈,是我多想,不必當真。」
就此,韓毅便和任一鳴結伴同行,休息了一天後,二人租借了輛馬車去往下個地方。
通過路上的閑聊,韓毅也得知了些任一鳴的情況。
任一鳴是廊城富商的兒子,本來不打算趕考的,可不曾想把自己老爹花了重金買回來的一塊玉給打碎了,氣的卧病在床,幾天沒見醒過來,嘴裡還一直念叨著要打死任一鳴。
任一鳴也知怕,怕自家老爹真的起來把他痛揍一頓,連忙拿了些錢跑了,留了封信說自己要去趕考,想著自家親爹天天念叨要他努力考取功名,要真考回來了應該就不會治自己罪了吧。
這個世界的商人地位倒與原來的不同,一邊是重農抑商,而這邊商人的地位算不上低,不過也不能算高,也就比普通人強一點,地位最高的是武人、文人,不過二者之間到底孰高孰低倒是有待商榷,文人才子覺得習武的不過是只會用蠻力的莽夫罷了,而魁梧威猛的武人覺得書生不過是些只會耍嘴皮的草包,二者誰也看不起誰。
「青松君你為何從文?」
任一鳴這一問倒是把我問住了,細想了下,確實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只好胡亂作答一番。
「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和芸芸眾生一般,博些功名。」
「嘿,天下人確實大多都這般,我也一樣。」
天下人都為功名利祿,這沒什麼不能說。
但任一鳴臉上一改路上的洒脫,看起來倒有些嚴肅。
「我從廊城周轉到此地有一個月不止,一開始還覺得好玩、有趣,可路走的越多,看到的就越多。」
「出城之後,我到過很多地方,大多都是些普通的村子,我一直以為普天下的人活的都如我們廊城中的人一般,再不濟也是個乞丐,吃的雖是剩飯,但總能活下去。」
「但我錯了,大興的百姓生活大多都不如意,餓死人的事總在不斷發生。我見過一個很瘦的老伯,真正的一個骨頭架子,我問他活的怎麼樣,你猜他說什麼?他說很好,說現在可是一個盛世。」
「我沒出城前也覺得這是個盛世,但我出來之後覺得,這怎麼能叫盛世呢?我覺得每個人最低也得像廊城乞丐那樣才能叫盛世吧?而我見過的那麼多人卻連乞丐都不如。」
「後來我知道,百姓眼裡的盛世,就是不鬧災害、不打仗,這樣便是太平了,就這麼簡單。」
任一鳴說完渾身像是泄氣一樣,有些魂不守舍,看來這一個月來的確經歷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