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垂崖

「真厲害，這麼小的石頭人都能造出來啊。」

「啊，這種小小的傢伙很容易控制，造出來也不麻煩，所以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但是還是很厲害啊，魔法這東西真是便利，要是我也會的話……」

夜色籠罩，只有這飄搖的紅色火光撕去了黑暗的一塊。

我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灌滿了水一般提不起勁。

安潔和卡蓮在篝火的那頭，有說有笑地談論著，看起來感情甚好。

她們的神色宛如映在搖曳的水面一般，看起來十分夢幻。

大概是火焰的原因吧。

「我說啊，」安潔突然一把抓住卡蓮的小手，明顯能感覺到卡蓮嬌小的身軀震了一下。

「卡蓮你不如去魔法學院就讀吧？」

「誒誒！？」

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驚訝，只能看見三角帽下的少女伸出兩隻手在不停揮舞。

「你可別小看自己啊卡蓮。

我因為沒有被懸賞通緝，所以首領給我安排了許多的情報工作，我也因此聽過、見過、殺過不少的魔法師。

而在我的閱歷中，卡蓮你的實力是我見過最強的。」

早知道不讓那傢伙喝那麼多了，一興奮起來就會變成這樣，無邊無際地談論著別的話題。

側臉映着半邊火光，淡淡的紅暈已經浮現在她臉上。

「憑卡蓮你的實力，一定能夠很順利地晉陞，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大法師。

啊，那樣的話就可以去皇室里工作了！我跟你講，日冕之城可是很宏偉的，不愧是最發達的城邦。各個建築宛如巨人般宏偉，打開房門就像進入了另一片廣闊的天地……」

摟住了卡蓮，安潔取暖似的把臉壓在了她的頭上，還一邊不停講著為其規劃的宏圖偉業。

二人深度感情交流之餘，一個醉漢的聲音傳來：

「嘿嘿……你喝得太多了………安潔……Zzz…」

雷侖夫首領大字躺在一旁，似乎是太冷了，他翻了個身，離篝火近了一些。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剛剛居然是他在說夢話。

右手握著空空的酒瓶，就算是睡著了也像捏著寶物一樣不肯鬆手，明明就連佩劍也卸了下來丟在一旁。

「我……我不行的啦…」

卡蓮小聲地講到，她在安潔的懷中放棄了掙扎。

「要是去了學院……我一定會被排擠的，不擅長和人說話，長得也很陰暗——」

「誰敢說你的壞話！」卡蓮突然吼道，這已經是標準的耍酒瘋了。「我第一個去把那個人的頭擰下來。」

「……總…總之…我不會應付別人的，就連在這裏，能與我正常交流的也只有你們了。」

「那——」

安潔拖着長長的尾音，彷彿在思考下一句說什麼。

「——那你將來想做些什麼呢？」

……

……

誒？

那個時候，卡蓮說了什麼來着？

只記得在她緩緩地講述的時候，周圍已經陷入了沉沉的睡欲。

卡蓮一個人側躺在安潔的腿上，除了她細微而稚嫩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了篝火時不時發出附和。

她講了什麼？

我不知道，

可是她好像很開心。

似乎描述著一段寧靜的時光，讓人只是聽着都能感覺到柔和的暖陽照在身上。那裏有草地，

有孩童，風牽起雲朵，壓彎稻穗，人們過着辛苦而充實的生活。

不知何時她也已經睡去，只是那描繪出的景色還在每個人的夢裏延伸。

「你呢，格倫？」

卡蓮的依舊躺着，她落下的頭浸在血液中開口問道。

「！！」

我突然回過神。

崖風從下方吹來，我的腳下是一片虛空。

我還活着？

我看向了左手，它緊緊地握住插在崖壁里的劍柄，剛好有兩塊堅硬的巨石卡住了劍刃，我才沒有掉下去。

哈哈，連地獄都不歡迎我啊。

右手根本使不上力，刀刃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距離懸崖上方還有很遠，這種情況還不如讓我直接掉下去來得痛快。

「你的將來呢，格倫？」卡蓮再次問道。

可惡，都已經身首異處了就不要再講話了。

我身體上傾，勉強用殘廢的右臂把自己掛在刀刃上，左手拔出另一把劍，狠狠地插進更高的岩壁中。

「一個失誤就死無全屍了啊……」嘎啦嘎啦滾落的細石，彷彿在我耳邊如此說道。

將來？那種東西對於我們來說，無論如何都只是虛幻的泡影罷了，它甚至不存在於我的過去。

一同聚在雷侖夫麾下的人，還有什麼將來可言嗎？要是誰還有那種東西的話，那就站起來告訴我啊……

說話啊，一幫廢物，我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都還在往上爬啊，要是我的將來不在那懸崖上方，我又是為了什麼而苟活到現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