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的本能

非我的本能

這座古都連同整片地區,都像是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帶着滿地的死亡氣息與豐富寶藏等待着冒險者前來,就像張著口等著吃人的一座國度。

寶藏的吸引力足以讓無數人勇於面對四伏的危機,一批又一批的冒險者前赴後繼,奪取寶藏的同時也在收集情報。

最近甚至還在城中,發現了一條通往地下迷宮的入口。

從入口進去后,要麼像是被吞沒一般杳無音信,要麼就是全員安然無恙地返回。目前所有進入迷宮的團隊都只有這兩種情況。

後者安然無恙的原因,據他們所言,是因為什麼都沒遇到,他們只是拿了一些寶藏,之後便原路返回,一路上安全過頭。

這就導致了,關於迷宮中的情報極少,沒有人見過裏面到底有何種危險,就算有人見過,他們也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所以這一次從迷宮發出的求救信號,可以說是十分珍貴。他們一定遇上了什麼,若是活着將他們救出,就可以得到珍貴的情報了。」

藍色鎧甲的男人作為本次行動的隊長,正帶領着眾人進入古都內部,步行前往迷宮入口,只留下了兩位女性看管着馬車。

卷積了細小塵埃的風,貼着地面滾動,使塵埃匯聚成暗紅色的河水,在斷壁殘垣的縫隙中不停流淌。

一路上寂靜得可怕,法米爾不敢向兩邊張望,因為不知何時就可能看到人類凄慘的死相。路邊腐爛著不知何人的身體,瓦礫堆中飄出令人作嘔的腥味,對於這些,似乎除了法米爾外,大家都屢見不鮮。

死亡籠罩的地面上,除了人類外,還有行屍走肉般艱難挪動的石像,拖着早已因風化侵蝕而破敗的身體,漫無目的地遊盪。

法米爾佇立在路邊倒下的石像前,愣愣地看了許久。

他發現自己好像見過這些石像,它們有着同樣的身體,有着同樣的經歷……

「是無相魔偶!」

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彷彿腦海中兩個彼端突然相連,真相的面紗不經意間解開了它的一角。

為何在這裏會遇到?難道無相魔偶提及的過去說的是這裏?說起來失落古都的發現距今不過2年,無相怪的傳說也是最近才流傳出來……

他的思緒隨着周圍塵土一起飛揚,飛到塵土聚集的廢墟頂端,那裏傳來了一陣呼喊聲。

「終於得救了,喂,這裏!」

一個男人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身影在漠漠的飛塵中顯得無比渺小,看來他就是發出求救信號的隊員了。

「援兵終於來了,這下終於可以得救了。」那人從廢墟中走出,灰黑色的臉上滿是淚水與激動,他指著塵土飛揚的煙霧那頭,繼續說道:

「就在那邊,大家快跟我來吧。」

————

「是陷阱。」

身旁面無表情的女孩說道,聲音中依舊不帶任何感情,讓人不禁覺得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就是真理。

「我想也是啊,」隊長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次出發的47名人員中,我也沒有見過那張臉。」

「可能是在出迷宮后,被別的隊伍盯上了吧。」

「這種事情以前也經常發生啊。」

一邊說着這是陷阱,一邊又毫不猶豫地前往,這似乎就是他們一直在做的工作。

迎著漫天而來的風塵行走,不知何時,本應一直在前方帶路的那位求救人員,卻不見蹤影。然後就像是為了印證眾人的想法一般,另一批人慢慢地在視野中出現。

遠處地面無數的火光照出,那是法米爾眼中熟悉的火焰,在漫天風沙中依舊如此顯眼,他的身體不知為何開始顫抖。

他彷彿,再次回到了那片地獄中…

火光上方的十字架上綁着焦黑的糊狀物,那種樣貌儼然給痛苦賦予了形狀。

絕望的呻吟聲拉長了時間,讓人感覺腦袋麻木,宛如野獸般的淫靡交合聲不絕於耳,四處都能夠看到倒在地上的屍體,恐懼混雜着痛苦,沿着血液從身體各處流出,最終使其化為一團令人觸目驚心血肉。

火光飛散,遍地血染,地獄般的光景中,一名男人立於其中,聽着這悅耳的交響。

看到這裏,一旁的隊長狠狠地握住劍柄,藍色的鎧甲在身體憤怒的顫抖中不停撥動。

他背對着身後的隊員擺出架勢,伸出一隻手,大喊道:

「快跑!」

誒?

殺害隊友的仇人就在眼前,喊出的不是「衝鋒」,而是「快跑」?就算是為了安全起見,喊出的居然不是「撤退」,而是「快跑」?

隊長到底看到了什麼?

法米爾才剛剛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一名隊員扔飛了出去。

下一瞬間,大地轟隆隆地顫動,巨大的土石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圈高高的土牆,而自己因為被及時扔了出去,所以才沒有困在裏面。

「快跑吧,直接去馬車!」另一名同樣逃出來的隊員大喊道。

沒有多想,法米爾從地上爬起來后馬上跑開始逃跑,這時他才意識到,加上庫雷貝菈,也只有他們三人逃了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法米爾顧不上吸入的灰塵,拚命地問道。

「是惡鬼。」

「惡鬼?」

在這片國度中,眾人心中只有一位名為『惡鬼』的人物。

「雷侖夫……」

法米爾默默想着他的名字,此時他也能理解隊長如此慌亂的理由了。

「那土牆又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那種怪物的手下一定也是一幫怪物,隊長他們會盡量拖住,我們只要負責活着回去就行了!」

或許是恐懼中激發了身體本能,使其在狂奔中還能連續說出這麼一段話。

「快到了,就在前面!」

離原本馬車所在地就差一步之遙,可就在快要看到得救的希望的時候,它卻瞬間破滅了。

兩名看管馬車的隊員赤身裸體倒在地上,她們的血液滲進了地上堆積的沙塵,空洞的瞳孔中泛起蒼白的絕望。

看着她們身上的傷口,還有她們下半身……難以想像她們經歷了什麼。

周圍的另一群人在屍體旁談笑風生,他們也是和雷侖夫一夥的。看見趕來的法米爾三人,宛如看見獵物一般喜悅。

「哦?還有漏網之魚呢!」其中一人喊到。

以此為信號,周圍迅速鑽出一群強盜將三人包圍。

法米爾下意識準備拔出腰間的劍,在這之前,那一位隊員已經先一步完成了這一動作。

當然,作為回應,下一秒他的右眼就被一箭射穿,當場倒下。

看着倒在身旁血泊中不停抽搐的隊員,法米爾全身因恐懼而僵住,他的手放在劍柄上,始終不敢有任何動作。

「嘖,麻煩死了,快拔劍啊!不然我怎麼砍死你們?」面目兇惡的一名強盜不耐煩地說道。

「要不是首領說過盡量活捉,你們早就腦袋搬家了。」

————

日光透過薄薄的塵紗,變得無比柔和,即使照在銳利的刀身上,也不會覺得刺眼。

庫雷貝菈依舊平靜地呼吸著,對於她來說,死多少人都與她無關,自己只是想要錢財罷了,關於這一點,面前的強盜團似乎能夠和她相互理解。

對於地上倒下的屍體,自己並沒有什麼想法,而看着僵在原地連癱倒都做不到的法米爾,她也只覺得悲哀。

「仔細一看,這女人似乎還挺不錯,首領肯定會喜歡。」一人抓起庫雷貝菈的金髮說道。

下一瞬間,他感覺全身血液突然凝固了起來,肺部哽住無法呼吸,瞳孔破裂,所見的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

不知何時自己已經後腿了幾步,一瞬間的幻覺讓他感覺無比恐懼。

那是宛如死蓮般綻放的殺意,勢必傾盡自己一切將對方碾碎的信念,庫雷貝菈確實是這樣想的,她也準備如此做。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自己沒有將那個男人的心臟掏出?

「先把這個小屁孩除掉吧,太麻煩了。」只記得自己隱隱約約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那又怎樣?法米爾的死活無關自己痛癢,這種程度的冒險者遲早都會死的。

完全不關自己的事,放任其死亡對自己沒有壞處,救下他也沒有明顯的好處,根本沒有自己動手的理由。

可是為什麼,自己手中抓住了一隻箭矢?

箭頭離法米爾的眼睛只有咫尺之遙,就那樣靜靜地被庫雷貝菈抓在手中。

現場安靜了很久,又或者只有一瞬間,所有人都在為着不同的事情而驚訝。

自己明明想要將面前的男人大卸八塊,卻無意識地抓住了飛向法米爾的箭矢,這一舉動讓庫雷貝菈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心頭的怒火全然被驚訝給澆滅。

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行為呢?庫雷貝菈自己問著自己,在思考的下一瞬間,她的心中就給出了答案。

只記得那時,一句話閃過腦海:

「這不是正義的伸張,也不是對與錯的衡量,說到底,這只是一己私慾而已。」

對,沒錯。

這是雪婭納復活自己前,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想到這裏,庫雷貝菈不自覺地看着依舊愣在原地的法米爾,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了。

「原來如此,一己私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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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婭納的不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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