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佛祖庇佑
紀錦棠低著頭，默不作聲，眼裡儘是無奈。
老和尚心懷天下蒼生，不可能不去管這件事，只是以他的修為頂多是驅趕小鬼，而無法解決根本問題，所以他才來找紀錦棠，因為他知道紀錦棠身份不簡單，而且這位紀施主跟地府的判官大人關係甚好，若是有判官大人出手，事情可能會簡單得多。
只是林大師沒想到，紀錦棠在這些日子經歷了這麼多磨難，早就身心俱疲，他的確是累了。
「紀施主……」
老和尚剛一開口，就被紀錦棠擺手打斷：「行了，大師，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你想勸我來管這個閑事，可是你知道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老和尚一臉愕然：「紀施主已經確定了是什麼事？」
紀錦棠緩緩點頭：「不知道大師有沒有聽說過，近一個月一來，全國各地，各大醫院裡幾乎沒有降生的嬰兒？」
剛剛老和尚的臉上是愕然，但是在聽完紀錦棠的話之後，就幾乎是轉變為了驚嚇，脫口而出：「什麼？沒有新生兒？」
「不錯，林大師乃修道中人，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當中究竟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吧？」紀錦棠無奈地說。
林大師反應也極快：「莫不是輪迴出了問題？」
紀錦棠苦笑：「大師說得不錯，既然現在大師知道了問題的根本，那麼你還想管嗎？你還有能力管嗎？」
老和尚啞口無言，不過他沉思了幾秒鐘，又說：「所以這些出現在陽間的鬼魂，都是得知自己無法進入輪迴，而逃出地府，在人間遊盪？」
「是啊，所以你能驅一次兩次，甚至是一百次的鬼，但你也沒辦法把他們徹底送回地府，因為這會地府估計已經焦頭爛額了。」紀錦棠冷冷地說。
自從鬱壘獻祭給了魂之石，這地府好像就跟他完全沒關係似的，他現在對於地府，完全就是個看笑話的狀態，鬼知道這轉輪王被黑白無常救走之後，會弄出什麼幺蛾子，好在地府現在也沒有閑工夫來跟他較勁，倘若轉輪王代替鬱壘成為新的鬼祖，那麼這個傢伙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落成新的輪迴，不然的話，地府眾鬼仙也不可能擁戴他，若是沒有輪迴，這地府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一直以來，地府都自認為自己手掌輪迴，於是睥睨天下，不把其他勢力放在眼裡，如今這輪迴鏡已毀，若是這消息傳了出去，想必會成為三界六道中最大的笑話。
想到這裡，紀錦棠覺得自己暫時是安全的，先不說沒有魂之石的轉輪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對手，就單單解決輪迴落成這個問題，都夠這個老傢伙喝一壺的。
轉輪王親自打碎了輪迴鏡，本想利用紀錦棠找到魄之石，結果這魄之石不但沒尋到，反而是把魂之石也弄丟了，這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每每想到這裡，紀錦棠都哭笑不得。
林大師的聲音忽然把紀錦棠拉回了現實：「不過，紀施主，這件事恐怕不止是輪迴，因為有些民眾不僅看見了鬼，他們也見到了夜裡在巷子里跳動的殭屍。」
「什麼？殭屍？」
紀錦棠忽然就頭皮發麻，他神色立馬變得不安，剛剛對於這個世界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瞬間就不見了，只見他呼吸急促，雙手緊握拳頭，老和尚覺得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怎麼了？紀施主，對於你來說，殭屍和惡鬼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好怕的。」林大師笑著說。
為什麼還會出現殭屍呢？紀錦棠在心裡頭想了很久，難道是恆燭按耐不住了？
見紀錦棠神情不安，老和尚安慰他：「好在這幾天出現這些異類，沒鬧出什麼人命。」
紀錦棠搖了搖頭：「不，不一樣的。」
紀錦棠緩和了情緒，調整了呼吸的節奏，從茶几上拿起煙盒，嫻熟地叼了一根煙，歪著腦袋點燃，橘紅色的火苗從打火機里竄出來的那一刻，將他本來蒼白且疲倦的臉映得發紅，林大師有一種錯覺，覺得他身上好像都燃起了火焰似的。
紀錦棠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煙圈，繼續說：「那些從地府跑出來的都是些小鬼，沒什麼本事，頂多是嚇唬嚇唬人，他們也曾經是人，所以一般不會害人，只是沒有地方投胎，但又不願意待在地府受罪，於是跑到人間瞎晃而已。而殭屍不同，低等級殭屍就已經很致命了，他們沒有思想，沒有意識，只有殘破不全但沒有魂約束的魄還留在身上。」
林大師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上一次陽城也出現過這種殭屍作亂的情況，還鬧出好幾條人命，不過那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在林大師的記憶里，殭屍好像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了，但是這幾天怎麼又都跑出來了呢？
「所以紀施主是打算出手了嗎？那麼這殭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林大師問。
紀錦棠當然不會把他跟恆燭的約定告訴林大師，因為這件事情最終牽扯到地藏王的陰曹地府，而林大師恰恰是佛門中人，若是被林大師知道自己是個在背地裡搞事情的人，不知道林大師會怎麼看待自己。
於是紀錦棠把他和恆燭的那次會面，挑挑揀揀地對林大師講了一遍，大體上就是恆燭答應了紀錦棠，不再對無辜的人下手。
這消息對於林大師來說，簡直是可以用「駭人聽聞」來形容，他沒想到紀錦棠竟然敢單槍匹馬地面對上古殭屍王。
而作為一個佛門中人，他的認知里，西天的那一幫佛祖菩薩才是戰力最高的，那些遠古大神和遠古大神的衍生小神，對他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當紀錦棠對他道出恆燭的真正實力之後，他也感慨，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自己不能只守著佛門的一畝三分地，他的修行離真正的聖人，還差得遠呢。
「依照紀施主的說法，那麼這次殭屍襲擊人間，就是恆燭沒有遵守與紀施主的約定了，只是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林大師喃喃自語。
「難道是當今社會，火葬盛行，他們殭屍一族沒有了新鮮勢力，導致族內勢力大減？還是說恆燭想把人間變成真正的煉獄？」林大師又自己犯嘀咕。
紀錦棠猛抽了幾口煙，然後用力把煙屁股摁在煙灰缸里，長吁一口氣：「不管是什麼原因，殭屍的出現，對陽間來說，就是滅頂的災難。」
林大師很好奇：「為什麼鬼你就不放在眼裡，而殭屍你就這麼擔憂呢？」
紀錦棠冷冷地說：「老和尚，你真是白修行了這麼多年，你自己也說了，那些人跑去你們月雲寺求符紙，既然是能被符紙嚇退的鬼，能有多大本事？而殭屍就不一樣了，雖然有些紙符也能定住殭屍，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是需要有一定道行的人使用符紙才能有效，而且那些低級的小鬼沒有實體，他們就只能嚇唬人，殭屍不一樣，殭屍能直接取人性命。」
林大師被紀錦棠說得一愣一愣的，不管是鬼還是殭屍，對於他這個佛門修行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樣，統稱為邪祟，所以林大師一般也不去深究這兩者之間到底誰強誰弱。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紀錦棠下意識地去找自己的手機，結果卻發現林大師淡定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紀錦棠笑起來，心想著，這老和尚還挺與時俱進，不但有手機，這手機還是蘋果的。
老和尚一臉淡定地接起手機：「怎麼了？」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老和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好像下一秒鐘就能起暴風雨。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會就回來。」
老和尚神色不寧地掛掉了電話，剛要開口，紀錦棠卻問：「怎麼了？大師。」
老和尚連連嘆氣：「紀施主你有所不知，自從這些日子見鬼的人越來越多，來我們寺里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些施主都不敢回家了，直接在我們寺里的廂房住了下來。」
紀錦棠忍不住笑起來：「喲，你們寺里廂房的價格可不便宜啊。」
林大師差點氣笑了，他覺得這熊漢子關注的點怎麼永遠跟別人不一樣。
他頓了頓，繼續說：「這不住不知道，一住嚇一跳啊，現在來的人越來越多，都擠在岳雲寺里不肯走啊，更甚者直接帶了個帳篷就在月雲寺裡外住了下來，剛剛寺里的人打電話告訴我，這會兒月雲寺已經人滿為患了，佛門清凈之地，這成何體統。」
雖然這事情聽上去十分荒唐，可紀錦棠認為倒也不是壞事：「大師，西天佛祖慈悲為懷，我相信你們月雲寺倒是可以保住這些人，不受那些鬼也好，殭屍也好的襲擊。畢竟佛門聖地，沒有一定道行的邪祟，是不敢輕易踏進的。」
「可是這要持續到什麼時候？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林大師又急又氣。
「哎，你也別著急，出家人要淡定！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唄。這樣吧，大師，您先回月雲寺，那些躲在你們寺廟裡的人，還請大師儘力保護周全。」紀錦棠對林大師行了個禮。
林大師也納悶，紀錦棠怎麼忽然就這麼上心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今天到訪的目的也達到了，所以他也心滿意足：「既然紀施主準備出山相助，那自然是好的。」
「放心吧，大師，我會跟蘇判官一起，解決這件事情的。」紀錦棠笑著說。
送走了林大師，紀錦棠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發獃。
其實他本不想摻和這件事，這陽間就算是現在就毀滅了，他也覺得跟自己沒關係，畢竟打碎輪迴鏡的人又不是他。
只是這殭屍…….殭屍事件某種程度來說，是他惹出來的，所以他必須要解決。
眼下陽城最安全的地方應該是月雲寺了，他本想著利用佛門，現在又把鍋甩給佛門，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挺卑鄙無恥的。
忽然他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麼，恆燭派出殭屍，難道是因為自己與恆燭的約定？之前還有個小殭屍跑到他跟前，向他轉達了恆燭的最後通牒，結果他自己倒是沒動手，反而是商洛亭引誘蘇之淮，殺死了地藏六使者之一的焰摩使者。
不過焰摩使者的死並沒有掀起紀錦棠想像中的滔天巨浪，這地藏王也的確是沉得住氣，或許是佛門認為焰摩使者殺死北方鬼帝在先，現在若是找地府算賬，反倒是會成為別人的把柄。
紀錦棠覺得陰曹地府與酆都地府之間的一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兩者之間現在有一根弦綳著，就差那麼一點點力氣，就能把這根弦給扯斷。
他曾經很恨地府，覺得整個地府裡頭沒幾個好東西，但是自從他遇見了豹尾、魚鰓、鬱壘等人之後，他對地府的態度其實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地府始終是那個地府，只是地府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罷了。
先前鳥嘴、黃腰兒之類暗算他也好，黑白無常襲擊蘇之淮也罷，很大程度上來說都不是他們的本意，這些幕後的大人物早就被自己揪出來了，自己也就沒有必要跟著些小角色斤斤計較了。
但是地府里的的確確有個大仇人，那就是轉輪王。
想到這裡，紀錦棠不受控制地要緊了后槽牙，像是隨時都能從轉輪王身上咬下一塊肉似的。
紀錦棠瞧了一眼窗外，日頭早已西沉，天終於還是黑了下來。
紀錦棠鬼使神差地往天台走，恰好碰到了在天台等他的商洛亭。
也許是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形成的默契，紀錦棠總覺得最近商洛亭會來找他。
見到紀錦棠的那一刻，商洛亭本來冷若冰霜的臉龐瞬間就融化了，不過她的笑容保持了不到三秒鐘，就轉為了擔憂：「你終於來了，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恆燭派了大量殭屍來陽間？」
紀錦棠沖她笑起來：「本來不知道，剛剛月雲寺的林大師來找我，他把最近陽城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我。」
「那你知道恆燭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商洛亭見他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就來氣。
「為了威脅我吧。」紀錦棠語氣十分平靜，好像恆燭威脅的人不是他似的，「本來我與恆燭約定，我會煽動地藏王進攻地府，而他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不戰而屈人之兵，結果到今天，幽冥佛門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想咱們這位恆燭大人是按耐不住了吧。」
商洛亭也覺得奇怪，自己已經挑起了兩方勢力之間的矛盾，不管是佛門之下的妖族進攻夜幽海，還是蘇之淮還以顏色殺死了焰摩使者，這陰曹地府和酆都地府竟然都這麼沉得住氣，好像這兩件事情從未發生過似的。
「我們已經儘力了，可是……」商洛亭略帶歉意地說。
紀錦棠反過來安慰她：「算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儘力就行，說不定是老天爺覺得我們這種行為實屬不當吧。」
「你打算放棄了？」商洛亭說。
不知道為什麼，商洛亭此時此刻反而很想讓紀錦棠放棄，一直以來，她眼睜睜地看著紀錦棠與大慈天女糾纏在一起，心裡頭本就不痛快，外加上她認為這兩邊若是知道紀錦棠從中作梗，到時候一起調轉槍頭對付紀錦棠，這可不是件好事。
誰知紀錦棠立馬回應：「怎麼可能放棄，我沒有忘記羽梨是怎麼慘死的，轉輪王的命我要定了！」
商洛亭皺了皺眉：「那你就對付轉輪王一人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挑唆三方勢力呢？」
「哎，說你傻，你還真是傻，如今的轉輪王，我就算接近他都是難事，請問我怎麼對付他？更何況恆燭虎視眈眈，我若不用地藏王和酆都地府牽制他，到時候這傢伙發起瘋來，誰能制止得住……」紀錦棠緩緩地說。
商洛亭也不知怎得，明明顧羽梨是自己的情敵，這情敵死了，她不但沒有開心，反而心裡頭五味雜陳，好像是陪著紀錦棠一起，經歷了那一段刻骨銘心的痛。
也許是因為她也嘗試過這種生離死別，才能體會紀錦棠的心境。
「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商洛亭問。
紀錦棠搖搖頭：「我暫時還不知道，這陣子我太累了。」
「因為輪迴的事？」
「怎麼你也知道了，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紀錦棠嗤笑一聲。
「我倒要看看，沒有了輪迴的地府，該如何在三界六道里生存下去。」商洛亭沒好氣地說。
「我就怕到時候人間比地府先消失……」紀錦棠擔憂地說。
接下來商洛亭的話差點讓紀錦棠笑出了聲，有時候紀錦棠覺得這千年游屍身上卻始終保持著少女的天真爛漫。
「人間消失又怎麼樣，反正你不會消失，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屍體葬在養屍地，然後咬你一口，讓你變成殭屍，跟我一樣，永生下去。」商洛亭嘟著嘴，好像小女孩撒嬌般那樣笑著說。
紀錦棠簡直氣笑了：「得了得了，我求您老人家放過我，讓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