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縫

故人重縫

顧璽看着一輛白車從眼前呼嘯而過,心有餘悸地看着蕭郗,輕聲說:「謝謝你。」

蕭郗看着顧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自己的手臂抽出去,自己也不好再拉着,就只能帶着她快一點到對面去,「先過去,要看車。」

唐簡白聽着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的碾了碾手指,全然不知自己握着手機的手已經顯露出淡淡的青筋,儘管心裏還是悶悶的,依然沒有放任情緒:「蕭郗在你身邊?你們一起去嗎?」

「嗯,江秋帶了同學,我們一起去旅遊。」顧璽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心虛,不知覺的連聲音都放輕了。

天啊,這真的比暑假還要有修羅場的感覺。

「嗯,你好好玩,玩得開心一點,別忘了給我傳照片。」唐簡白看着電腦同步的消息,師子傑傳來的方案白紙黑字的映在屏幕上,他又彈出來幾條消息。

「好啦,我知道的,我現在在過馬路,等空下來回你消息。」顧璽匆匆的與唐簡白講了別。

唐簡白掛了電話之後看着電腦,眼神晦澀,他面容溫潤,連眉峰都是柔和的,沒有攻擊性的俊秀使人總難看見他真的動怒時的神情,可是他在這一刻卻變得遙遠不可近。

「我沒有司法鑒定精神問題的資格,我的老師說了最好還是要當面見一下顧璽,不過你別太擔心,顧璽現階段很穩定,等她有時間了我安排一下和我的老師視頻也可以。」

「有時間還是叫顧璽做個全身體檢吧,這麼吃藥身體也遭不住。」

「你記得把我的u盤給我。」

唐簡白修長的手指敲了幾下鍵盤,回了消息:「嗯,等我安排。」

十月份的北半球已經開始顯示晝短夜長,唐簡白看着宿舍外已經披上了風衣的人,即便在室內也能感覺到從骨子裏冒出來的冷。

一行行的數字那麼格式化,彷彿什麼都能用數字計量,拼湊在一起讓唐簡白覺得觸目驚心,極度偏離正常值,抑鬱,焦慮,偏執的的平均分遠遠拉開,想起師子傑無意中說過顧璽或許存在認知障礙,他就覺得分外心焦。

顧璽在過去的歲月里到底經歷了什麼?或許她沒有全盤托出,或許說了謊,在他們認識的七年裏,還有很多的事情見不到光。

唐簡白看着天邊的火燒雲也漸漸的失去色彩,他想着——顧璽啊,你讓我心疼死了。

被心疼的顧璽在與京城相隔的四百多公裏外的縣城裏,正在公園裏玩著滑板。他們吃完飯也才發現時間才不過七點,就在之前去過的公園裏呆了會,恰好有一群小朋友在玩滑板,蕭郗為了耍帥自己上去借了來玩,不得不說,他的騷操作的確惹人刮目相看。

顧璽饒有興味地看着他滑滑板,最後注意到了他恣意的笑,那麼明朗,彷彿總能破開重雲,見到那一束皎白的月光。

她想着這場景難見啊,在如此深秋,還能看到這麼具有活力的畫面。

花園裏盛開的秋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暖黃色的燈光映在顧璽的臉頰上,襯得神遊的人生出了這個深秋里綻放的暖意。

蕭郗驚鴻一瞥間看地入了神,很多年後想起這個畫面時心臟還為之悸動,那是最好的秋天,那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和一個他心上的最好的顧璽。

但是他沒有注意到面前地板磚上的一個坑,不小心摔了出去,幸好顧璽眼疾手快,在蕭郗將要在與大地深情相擁之前扶住了他。

顧璽散著的頭髮劃過蕭郗的耳際,痒痒的,不知道什麼味道的洗髮水很清冽,蕭郗還嗅了一下,還是沒有辨別出來。

顧璽撇開頭,她很不習慣這種近距離接觸,這些年裏除了顧奕之外沒有幾個男生能這麼近距離接觸,她無措又僵硬的問:「倚夠了嗎?」

蕭郗這時候才清醒,發現自己扒著顧璽的手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靠在顧璽的身上。

卧槽……

蕭郗覺得這麼一個小舉動完全擊潰了剛才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現在很想把剛才的自己揍一頓,他怎麼能這麼樣?

顧璽背部緊繃,她真的不太適應任何人這樣的靠近,由於感官極度靈敏,哪怕蕭郗已經在儘力屏氣了,她還是能感覺到耳朵後面被蕭郗吹的痒痒的。

耳朵後面,是顧璽的命門。

一些不好的經歷從記憶里掙扎著爬出來,顧璽的呼吸急速增加,她聲調已經變了:「你放開。」

蕭郗立刻撤離幾步,就在他佯裝咳嗽取紙巾的時候沒有看到顧璽轉身時極度難堪的表情。

顧璽做了幾個深呼吸,壓抑著那些瘋漲的情緒,一遍又一遍的詰責那個不敢寬恕過去的自己。她的眼眶紅了又紅,複雜的情緒堆疊在心口,不知道怎麼排解。

蕭郗把滑板還給了小孩子,讓他們遠一點去玩。看着顧璽還沒有轉過來的身影,蕭郗知道自己剛才那麼做真的惹到顧璽了,他站在顧璽兩步開外的地方,忐忑的說:「對不起,我剛才沒有反應過來。如果我知道你不喜歡被碰,那我以後不碰了,好嗎?」

蕭郗覺得這話說的太死,沒有給自己留餘地,又申訴了一句:「如果我想,我先徵得你的同意。像剛才那種情況,我下次,下下次都注意。」

「顧璽,阿顧,西西。你別不理我。」蕭郗看着顧璽還沒有轉過身,剛才的快樂好像都跑不見了。

顧璽輕微的搖了一下頭,強制性打斷自己的情緒。

蕭郗已經不再說話了,他們兩個人都默默地在原地,一個不敢讓別人看見自己的難堪,一個不敢向前怕對方走遠。

最後一支跳廣場舞的隊伍散去了,顧璽能聽見他們散離之後的談笑話,在晚風吹過面頰時直至顧璽感受不到了眼眶突兀的高溫,她轉過身,歪了一下頭:「哄我要用一根棒棒糖,水果味的。不過,今天是意外,你給我笑一個看看,這件事就過去了。」

蕭郗不知為何有種劫後餘生的輕鬆,他聽着顧璽的話,露出來一個非常燦爛的笑。

那一刻,感謝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在拍攝時極度計較燈光了,氛圍感真的很重要。

少年的笑那麼燦爛,晚風也是獨到的溫柔,橘黃色的路燈蒙上一層層暖洋洋的濾鏡,年輕真美好,怦然心動也很美好。蕭郗沒有計較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情緒,也沒有拒絕自己玩笑似的提議,兩部開外的誠摯道歉,原來都這麼美好。

「那,我們一起走吧。」顧璽翻手指了指要去的方向,是火車站。那裏霓虹燈光徹夜不絕,歡迎歸鄉的人,歡送遠行的人。

蕭郗點點頭,他們沿着馬路走了一會就到了。

蕭郗在進站前鑽進了附近的小超市,顧璽眼看着蕭郗帶了一小包吃的和幾瓶水出來,然後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翻出幾顆水果棒棒糖。

顧璽看着蕭郗,眸光閃動。「這是做什麼?」

「你剛剛生氣了四分鐘,所以我這是賄賂你,下次把時間縮減一下,減到四秒以內。」

蕭郗把東西放在把自己背包里的衣服套上剛買的大號膠袋放進顧璽的小提包箱裏,然後把必要的物品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我們沒有在一個車廂。」顧璽不解。

「我知道,但這是國慶啊,不在一起我更不放心了。一會到上面換個座位吧,到錦城了再看能不能補卧鋪票。」

「行吧。」顧璽,沒有異議。只不過被蕭郗掌握自己的身份證件感覺真不好,她的證件照真的一言難盡。

不出所料,十一旅遊黃金周不是浪得虛名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不過好在蕭郗要換位置的那個人是一個遊客,願意圍着兩個少年人換位置。

顧璽被蕭郗推進了靠窗位置,自己坐在外面,擋住人流。

顧璽想起來蕭郗讓自己不要生氣,或許,以後都不會生氣了。

他們兩個都沒有想過以後的波折,這個世界上最多的還是陰差陽錯而不是心想事成,否則此時真應該在保證以一句「以後的以後我都不要你因為我難過」。

總之很多計劃的事情都沒有實現,後半夜在錦城中轉的人下了一大半,蕭郗得了一整張空下來的位置,自己趴在桌子上,然後讓顧璽枕在自己的腿上睡了後半夜。

開始他們還覺得尷尬,心理總還是抵擋不過生理,後半夜蕭郗迷濛的按著睡沉的顧璽睡着,再不睡他也撐不住了。

這算不上一個美好的夜晚。不過六點多的日出真的相當有誠意了,橙紅漫天,顧璽一睜眼就看到了這樣的美景,還有正在睡着的蕭郗。

蕭郗感覺腿上的重量一輕,酸麻勁一下子就上來了,那一刻他也行來了。

「早。」

「早,收拾一下吧,一會到了,我們先去訂賓館。」顧璽沒想到蕭郗一大早上的聲音還挺沙啞,聲控表示真的受不住了。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江秋一大早上就在接站了,旁白站着顧奕。

「姐,這裏呢。」顧奕笑得像個招財貓,燦爛極了。

顧璽帶着蕭郗走過去,避免被人流衝散,他們站在顧奕面前,顧璽介紹:「這是顧奕,你見過,這是江秋,我的朋友。」

他們大概能看出顧璽風塵僕僕,面上藏不住的倦意,於是就打算離開。

顧奕頓住了,「姐,你要回家嗎?我的房間也收拾出來了。我和爸爸住一起幾天也行。」

顧璽搖搖頭,疲倦說:「算了吧,我只是來玩的,就不要回去吵了。也沒什麼好回的。再說,我讓你**姐訂房間了。」

「嗯,那我們先去你定的賓館吧。」

「不遠,就走幾百米那塊的如家。」

蕭郗和顧璽是兩間相鄰的大床房,顧璽他們取了門卡先進了顧璽的房間收拾東西,蕭郗下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小物件在房間里探測什麼。

「你在幹什麼?」江秋挺好奇的問。

蕭郗沒有放下手裏的活,各處搜索著隱秘角落,「最近網上不是說有很多的針孔攝像頭嘛,檢查一下安全一些。」

「唔,那你還真貼心,我家顧璽怎麼遇見的這麼好的小哥哥的。」江秋在旁邊擠眉弄眼的看着顧璽,顧璽一臉無奈的與她對視。

蕭郗就簡單的複述了一下相遇的過程,就再也沒說別的什麼了,當真是像林佳形容的那樣,他是個真不太好接近的。

「對了,孫嘯塵呢?」顧璽想起這麼個人,放下手裏喝完的礦泉水瓶,然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舒展自己的身軀,才感覺回過精神來。

「他昨天打籃球賽後來聚會了,喝酒喝的在家貓著呢,等十點多過來,你們也正好休息一下。」江秋倚在門框邊上說。

「行吧。」顧璽點點頭,看着顧奕和蕭郗悄咪咪的說着話,眼睛眯了眯,當看到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的時候,顧璽覺得自己的頭上都能冒出個並排的感嘆號和問號,她打斷道:「你們兩個狗狗碎碎的幹什麼呢?」

顧奕愣了一下后就憨憨的笑着,什麼都不說,倒是蕭郗少見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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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酒祭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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