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針對

胖子好些日子都沒來找沈澤野的麻煩，可能是這一次，他在沈澤野眼裡看見了瘋狂，這是他原來從未見到過的。

一連好些天，沈澤野都穿著長外套。

他不想讓那些傷痕撕咬著自己脆弱的自尊，人前，他想給自己一份體面，人後，他想給自己一個舔舐傷口的時間。

汗液沿著毛孔爬出來，潤濕紗布，侵入傷口，讓他坐立難安。為了防止感染，他趁著午休的時間去校醫室換藥。

午後徐徐的微風撫慰著他的額頭，他放慢腳步，感受這奢侈的平靜。

「沈澤野。」突然的出現呼喚聲嚇了他一跳，轉身的工夫，李梓秋已經站在他面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伸手扯下了他的口罩。

這是第一次李梓秋敢貿然的探入他的禁地。

見到沈澤野口罩下那張大小不一且遍布傷痕的臉，她的眼睛快要瞪出來了，震驚使得她一時不知怎樣開口。

沈澤野沒說什麼，也沒有生氣，只是快速的將口罩重新拉上去，轉身準備離開。

李梓秋拽住他的胳膊，他閉眼沉重的呼吸，想盡量緩解那力量帶給他的痛感。

「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能輸給胖子。」李梓秋的聲音帶著不解和憤怒。「沒打過。」沈澤野回答滿不在乎，此刻，他只想掙脫那隻手，因為疼痛已經讓他不能忍受。

「不可能！胖子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以前就算他打你，你也會還手，可為什麼我前幾天看見他卻什麼傷都沒有。」李梓秋帶著不明顯的哭腔，壓抑的情緒漸漸顯露。

「好了，趁著休息時間你回班級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處理好。」沈澤野儘力掙脫著她的手，可是他不敢用力，怕傷口再次裂開。

李梓秋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放開了手。

他就這樣緩慢的向前走去，單薄的背影彷彿承擔不起這微風。

「你沒還手是嗎！」李梓秋怒喊。沈澤野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不遠處的她，什麼也沒說。

「我問過胖子了，他說你為了舒陽沒還手。」李梓秋近乎絕望的語氣中顯露著猙獰，那是嫉妒催生出來的。

「沒有。」沈澤野蒼白的聲音激蕩起李梓秋內心的海嘯。

李梓秋跑遠了，她如此多年的暗戀，敵不過舒陽的一點委屈，她就像是小丑一樣賣力的表演著，而台下的觀眾根本就沒注意過她，她恨，多年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爆發。

「舒陽！你出來！」李梓秋踹開舒陽教室的門，正在休息的同學們從睡夢中被驚醒，憤怒的抱怨著。

舒陽挪著腳步跟著她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因為在此之前她與李梓秋從未正面接觸過，甚至只是那天她來找沈澤野打了一個照面而已。

兩個人在走廊上站定，中間隔著的一行地磚搖身一變成為了楚河漢界。

「舒陽同學，你心裡沒有任何愧疚對嗎？」李梓秋抱著雙臂，高高紮起來的馬尾讓她的氣場凸顯，微皺的眉頭將她的恨意娓娓道來。

舒陽被這突然的質問混亂了頭腦，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問她。

「我不知道你和胖子他們以前有什麼瓜葛，我只希望以後你別再招惹他們，沈澤野就這一條命，他禁不住他們一群人打。」李梓秋的聲音冷若冰霜，在她看來，眼前的舒陽毀掉了她對沈澤野所保留的所有幻想。

「你說沈澤野被他們打？」舒陽驚呼，她飛速回憶著，不可能啊，上次那場架明明已經被她攪了，怎麼還會…難道上次胖子說沈澤野讓他出氣…可不對啊，沈澤野不是得了濕疹嗎？也沒看他有傷啊？

「要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在這大夏天戴著口罩穿著外套，你不會真的以為光憑他開口說說，胖子就能放過你嗎！」李梓秋憤怒的咆哮。

舒陽沒能開口說一句話，愧疚和歉意撕扯著她。

「我真的很想問沈澤野，你真的值得嗎？」李梓秋盯著舒陽的眼睛，眼神里的針快要將舒陽穿透了。李梓秋轉身趴在走廊開著的窗口上，閉著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那熱烈的、赤誠的、不敢公之於眾的愛意，宛如用沙子堆積起來的堤壩，被河流一衝就散了。

沈澤野換好了葯，炎熱的天氣讓他的傷口險些感染，他臉上的汗液因疼痛洶湧而出。

當他回到班級的時候，李梓秋已經回教室了，舒陽則是安靜的趴在桌子上。

他輕輕的坐下，抽出一張紙巾擦著臉上的汗。舒陽轉過頭，對他說：「去外面。」

沈澤野看了一下四周午睡的同學，一邊點點頭。

「你沒睡著？」沈澤野坐在教學樓下面的小公園的椅子上，看著眼前的魚池隨口說著。

舒陽沒回答，只說：「口罩摘下來。」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沈澤野第一次聽到舒陽這般強勢的和他說話時，竟然笑了。

「幹嘛！老王不說了嗎我這是濕疹，我可不想讓你們看見。」他一邊笑著一邊漫不經心的用樹枝在地上划著。

舒陽捧住他的臉，在沈澤野震驚的眼神中拿下了他的口罩，又強勢的拽過他的胳膊，擼起了袖子，在沈澤野隱忍疼痛的細微表情中，她知道，她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她看著眼前狼狽的沈澤野，那張剛剛痊癒的臉再次破碎，雙臂上的紗布隱約透著淡淡的紅色。她的淚水沉積在眼眶裡。

「為什麼？」舒陽更咽。沈澤野有些慌亂，他怕女孩子哭。

他尷尬的笑著說：「哪有什麼為什麼，本來就是我和胖子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你不是說去談判嗎？」舒陽站起來，她的心此刻被愧疚和難過佔據。

「對啊，是談判啊，只不過他們人多，再說讓他出出氣這事情過去了就行了，再說你不是也希望我好好學習不打架么。」沈澤野急切的解釋道。

舒陽飛奔回到教室，留下沈澤野獨自坐在椅子上。

整個一個下午，舒陽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她自責、懊悔，她默默在心裡發誓，以後絕不會再惹到胖子。

沈澤野沒有跟舒陽主動搭話，他知道她不太想理自己，只是有時候偷偷看一眼。

他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