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自從夙蕊問過神引之後,便一直在屋子裏翻找書簡,在這個地方,她只能相信在書里找到答案,可能找不到,但也不想就此放棄。

其實書簡里記載的內容她其實已經反覆讀了許多遍,可是正確破陣的法子她還是不懂。

恍惚間,三日三夜都已過去,她已經累得找不動了,也許休息一下會不會發現新的內容。

夙蕊想着想着,便是在書簡中,倒頭就睡了。

她睡着之後沒多久清璃便端著小點心走進屋子裏,卻被眼前的場景駭到,這還是屋子嗎?桌子上、地上、竹椅上都是書簡和綢布記的筆記,還有隨處可見的小碟子,裏面還有沒有吃完的食物,這地上都無路可走。

蒼天啊!

她用腳費力一點一點的挪出位置,以便前行。單手端著盤子,另外一隻手把桌子上的書簡掃落在地,發出不小的聲響,把盤子放在掃落出來的位置上。然後繞到桌子的一邊並在眾多書簡當中找到那一片白色的衣袖拿開書簡,就看到有個人呼呼大睡,睡姿還很有礙觀瞻,懷中竟還抱着一堆書簡。

清璃無奈的搖搖頭,輕輕的拿開她懷裏的書簡,就見她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當下的清璃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醒啊,一定是哪裏出了些問題,才會出現這麼個不知書達理的丫頭,此刻心裏深深的覺得對不住她爹娘。

她扶住額頭,想當年這丫頭的爹娘那風華可是無人能比,怎地就……

「哎……」她發出了嘆息。

也許是那身嘆息聲太大,還是不知什麼原因,夙蕊漸漸的醒轉,翻過身來,睜開眼睛,第一眼見到的是一臉惆悵的清璃,嚇了一跳,忙捂住胸口不解的問:「清姨,你一大早的是要嚇死我嗎?」

清璃見這丫頭醒來不知為何怒從丹田起,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腿上道:「你這丫頭,教了你幾次了,睡覺要在床榻上。」

夙蕊悠悠的坐起,淡定的揉了揉自己的腿,清姨打人依舊很疼,她問:「清姨,不是說好少打我嗎?下手還那麼重。」

她可憐的望向清璃,就見清璃一隻手揉着腦袋邊側一隻手扶住桌腳站起身道:「算了,你這皮糙肉厚的,打你也是不知教訓的。」說着便走出桌子範圍,往那有書簡的竹椅就坐了,也不想管椅子上的書。她就怕自己再不坐下,恐怕就要被這丫頭氣的修為都要消失殆盡了。

「你趕緊整理一下你那邋遢的儀容。」見她髮絲凌亂,衣衫不整的,清璃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

夙蕊扶著桌子站起來,整理一下身上歪斜的衣服,撫了撫散落的髮絲,把桌前的,椅子上的書簡放到桌上后才坐下,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恍惚間聞到了食物的香氣,肚子也適當的咕嚕嚕響了。

她翻找著,就發現在角落邊就放一盤精緻的桃花糕,一把拿了過來就開吃了。

清璃看着這丫頭一口一塊還很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頭又疼了,她站起身直步走上前,搶過了盤子,卻發現最後一塊已經被夙蕊拿走了,塞進了嘴裏。

真的想一掌打死了這丫頭,她竟還對她做了個鬼臉。

啊…真的是……怪她,是她沒有教好,對不住,她對不住他們。

清璃把盤子放回桌面,努力平復自己的怒氣道:「我的丫頭,能不能吃東西稍微文雅一些?」

夙蕊見清璃一臉的無奈,扁扁嘴道:「清姨,這?那不是餓了。」眼神能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清璃見那可憐的模樣點點頭道:「行了,別裝可憐。清姨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女兒之家該有的儀態都有就行了。」她看了看書簡又道:「蕊兒,你這是在做些什麼?這麼多的書簡。」

夙蕊沒有回答只是迫切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壺,便往嘴裏灌,剛剛吃的有些急,噎到了,一大罐冷茶衝下去之後才終於舒服了。

她放下茶壺道:「我在找如何離開離淵的法子。」

清璃在桌邊的手不由得握緊了,問:「你也要離開離淵?追隨他?」

夙蕊沒有抬頭見到清璃的變化,只是邊整理著書簡邊回答到:「不是,風澤要離開,我只是想找個法子能讓他安全的離開。」

暗自鬆了口氣的清璃又問:「你為何對他的事情如此上心,他又不是你的情郎。」

「清姨,難道一定得是情郎,我才可以幫助他?」夙蕊已經把大部分的書簡疊好。

「那倒也未必。」清璃也幫着她疊起書簡又說道:「你真真是把他朋友,而不是歡喜他?」

夙蕊聽着這話,便停下了動作思考了一番道:「其實吧,看了那麼多話本子,還是知曉風澤是惹人歡喜的,但是,喜歡是喜歡,卻又不是那個勞什子你和蕭叔那般。」

「那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清璃似乎有點明白,但是她前半句是個什麼意思?

「哎呦,清姨,我說了喜歡,不是男女之間那般喜歡。」她皺着眉又道:「你今日這般問可是煩人了,我不想理睬你了。」說完夙蕊扔下書簡,便往門外走去,袖子一舞已飛身離開。

「哎,這丫頭,不過問個幾句便嫌煩了。」清璃看着離去的身影默默搖頭,這性子真的是……

夙蕊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風澤的住所,在那湖中心有個屋子的翠綠湖水。

她在湖邊一腳一腳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抬頭看了眼屋子,又低下頭來踢著石子。

今日怎地回事?清姨總是問一些可惱的問題,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們不過是知己朋友。再說了,對於她們這些生存了如此之久的妖來說,這些喜歡在時間的長河中總是會流逝的。更何況的是他必定是要離開這地,她也不會阻攔他,問那勞什子歡喜不歡喜的問題,甚是煩人。

絮亂的思緒在夙蕊的腦海翻騰來翻騰去,忒亂了。

風澤從蕭竹那走回住處,便遠遠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湖邊低着頭,踢著石子還時不時的抬頭看着他的屋子,不一會又低着頭。

這是怎麼了?

他走近她,在她的身後問道:「蕊蕊,你在此處作甚?」聲音溫柔似水。

夙蕊並未回頭只是道:「看看湖邊的風景,還能做什麼。」

風澤笑着走近夙蕊的身邊,摸摸頭,一貫熟悉的笑容:「蕊蕊也會欣賞湖景嗎?不是都很喜歡在屋子裏作畫和看書。」

聽着他那清清的聲音,總覺得心裏一股不打一處來的火氣就要冒出來了,這麼溫吞的性子今日怎地這般嫌棄,她道:「關你何事,我愛打哪來便打哪去,愛作畫便作,愛在何處就在何處。」說完了,還哼了一聲。

「蕊蕊,這麼大的火氣,可是我前幾日躲你惹你生氣了?」他想起那幾日蕊蕊總是堵截着他,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急了便留了一句話給她,之後便再無見過了。

不說這茬,夙蕊還真的是不記得了,說了起來,好似這些日子都是她在煩惱他離去的問題,見其他人都不甚緊張。

想到這,她氣的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也跟着走了兩步,又往前走了兩步,身後的又跟着她,不管她走離他幾步,他便總跟着她身後。

「幹嘛跟着我?」氣急的夙蕊轉過身便要推他,許是急了也不料想腳下的那石子竟是打滑了,便往前撲去,就像是投懷送抱似,她簡直都來不及剎住,就直直的撲進了他的懷中,額頭抵住了他的胸口,耳畔旁還能聽見砰砰砰的心跳聲。

而風澤見面前的人慌亂般的撲進他的懷中,那手下意識的攬住了她的腰……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兩人的的姿勢一直保持着,也不知道鬆開。

過了許久,夙蕊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慌著神推開了他,低着頭吶吶道:「不是故意的。」

懷中的感覺一空,他也未聽清她說的是什麼,便又上前了一步問:「什麼?」

夙蕊微呼了口氣,便抬起頭想再次重複一遍,卻映入眼眸是他溢滿柔光的眼神中,像是要被吸了進去,那柔光直擊心裏的最柔軟的地方。

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他的眼神這麼好看?這時才仔細觀察他那精緻的五官,而且還總愛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袍,發黑如墨,經常一根玉簪束起,眼神就像現在這樣閃發着柔柔的光,很舒服。還有嘴角總是帶着那輕柔的微笑,微笑?

此刻夙蕊才發現自己盯着人家看很久了,慌忙轉過身去,往前走了幾步若無其事般的說:「沒什麼,你可是想到法子破陣了。」哎,丟死人了,認識了千年竟然還要傻乎乎的盯着他的臉來看,天啊,夙蕊你這幾日看書看傻了嗎?不過,風澤確實生得比這裏的要好看許多。

風澤聽到夙蕊的提問,便答道:「莫要擔心,我有法子的。」其實他也無甚把握,只是純粹不讓她擔心。

「什麼法子?說來聽聽。」夙蕊聽到他說有法子,迅速的又轉過身來。

他笑着走近她,點了點她的額頭:「這麼着急,可是想和我一起離開?」

雖然他只是個玩笑話,不免說也抱有那一絲絲的希望,見她細細的思考了,竟是認真的在想,希望似乎又大了幾分,然只見面前人搖了搖頭道:「這裏有太多的人我放不下。」

「那你忍心放下我?」風澤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是你放下了我們。」她說着便又轉身面對着湖面接着說:「我也想你不要離開,可是蕭叔說那會讓你疼入心扉的,我覺得我不清楚你的前塵,所以你的將來是你的,我們都沒有權利阻止。」他的離開並不能讓她心裏起什麼漣漪,只是日後便是少了一人聊天作樂了。

夙蕊又回過頭來道:「我只是擔心離開破陣時會傷了你,那樹爺爺說那是九死一生的,很是危險。」

「莫要擔心,覺醒了也想起了一些破陣的法子。」風澤的眼神柔光已經不剩幾分。

「那就好,你不想說,我便不問。」看着他似乎有些把握的樣子,她便轉回頭來看着湖。

風澤站在背後無力的一笑,而後收回了自己的情緒,換上了淡淡柔和的表情也看向了湖面,和她並排站着。

聽着那流水的聲響,那微風吹過的觸感。

「你能說說在你記憶裏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嗎?」夙蕊在知道他覺醒之後便想問了。

風澤想了想說道:「其實記得也不是太清了,只是依稀記得我的家是在青州,那裏是四季如春,我有兄弟姐妹,其餘便是不記得了。」淡漠的神情轉瞬即逝,而後又笑着道:「若有機會,我帶你去上一回,我便不用給你描述了。」

「好的。」夙蕊並未在意那句話,因為她知道她永遠也不會離開這裏,相對於她而言這裏便是家。

而後她拍拍手道:「好了,我要回去了,好多書簡還未收拾,清姨又該說我了。」轉身就走。

「明日可是去蕭叔那尋古書?」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聲音。

每隔幾日,他們兩總是會去蕭叔那找尋古書來讀。

「是的」夙蕊也不轉身,只是擺擺了手又道:「明日等你。」

風澤笑了,這樣很好。不知為何,胸腹間突的緩緩升起一股滾燙的氣體,燒得他甚是難受,恍然間,手上緩緩出現銀白色的鱗片,腦海中翻江倒海般不停的畫面,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在一起,手捂住胸口,這時,那腦海里的畫面便如如驚濤洶湧那般湧起,身體越發滾燙,額間的汗緩緩沁出,雙膝一軟便是跪倒了下來,手抓着邊上的石子,甚是難受。

走在前方的夙蕊並未知曉身後的人痛苦的模樣,突然聽見一聲龍吟,她回過頭來,便發現一條銀白的巨龍就在眼前,她驚呆了。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龍爪胡亂揮着,竟是一把抓起了她,飛向天空,似要衝破什麼,這龍是哪裏冒出來的,風澤到哪裏去了?難道說......

幻身……反應過來的夙蕊才想到了。

「風澤,風澤……」她大聲喊道,期望他能聽見,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風在耳畔呼嘯,聲音都被風吹散了。

龍身很是難受的擺動,只是不斷飛舞在空中。

在這樣下去,不是她被捏死,就是他幻身控制不住往結界上強闖,結界可哪能隨便亂闖,情急之下,她雙手撐在龍爪上,奮盡全力的一掙,脫離了龍爪,一個翻身抱住了龍背,再次用力喊道:「風澤,是我,我是夙蕊。」

依舊沒有聽到,而龍身的灼熱讓夙蕊就快要抓不住了,他一直要往上撞,結界的反彈力一直在不停擊打他的龍身,身上都沁出絲絲的血跡,沒辦法了,她看着下面的湖,嘴裏念著靈力決,雙手散發着光芒,抱着龍身往湖水中去。

「咚」的一聲,一人一龍已經掉落在湖水中,湖面開始散發霧氣。

在湖中,夙蕊抱着他的幻身不停的旋轉着沉入湖底,龍身被她用靈力控制住,卻只能堅持一小會,早知會遇如此狀況,她便會努力修鍊,而不是終日的看那些書簡。

在水中又不能說話,只能用傳音的法子與他對話:「風澤,能不能控制一下。」

可是,這法子似乎沒有用,他也未有反應,可在不制止,真真的是會把這湖水燒乾了。

雖然無用她但還是不停的叫喚,可她的靈力已經無法控住龍身的擺動了,就快抓不住了。

而風澤恍然間聽見有人不停的叫他,但腦海里總是不聽使喚,身體里發熱,只想是不停的擺動,就是想擺脫到這種滾燙的熱。

她急了又用傳音的法子「風澤,我該如何幫你。」這時的她已經抓不住擺動的龍身了,傳完這句話之後,便被甩到了一旁,手掌直直的撐住了湖底的沙石被割破的了,血便隨着湖水的流動而流淌,不停擺動的龍身在水底揚起了沙泥,而水也在不停的被蒸發,不知怎的急的突然張嘴,水源源不斷的灌進她的嘴裏,像是被沉重的東西遏制住體內的氧氣,想要往上游時,她才驚覺自己不會鳧水,身體越發的沉重了,在本能的驅使下,她腦中響徹了一句話「風澤,救我!」

似乎已經沒了呼吸,眼睛也閉上了。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湖底忽得一個小小的漩渦,慢慢的變大,擺動的龍身消失在了那漩渦里,一聲巨響,夙蕊漩渦捲入其中,湧上了半空中,漩渦消失了,水都掉入了湖中,水花四濺,她就要直落下墜時被擁入一個懷抱,他沒有猶豫的渡氣與她。

緩緩的飛落在了湖邊,直到夙蕊的胸口微微的起伏。這時,一聲包含怒意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臭小子,你還佔不夠便宜嗎?」

風澤卻緩慢的抬起頭,聽着這把聲音,他忍住了內心的心思。把夙蕊輕放在草地上,袖子一揮,衣發已干,而後還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清璃見他這般,雖然怒火已然消了一半,但還是蹲下來拍掉他的手,自己把那外衣披好,臉色也不甚好看,她也不看他,只是輕輕的把夙蕊臉上的沙礫擦掉。

蕭竹看着風澤的神情,心中噔了一聲,問:「完全覺醒了。」肯定句。

風澤的表情只是微笑着,而眼底是卻是沒有笑意的,還有幾分的疏離和淡漠:「是的,也是難為你們和我做朋友這麼久,按道理來說,你們已經覺醒了,為何還要和我做朋友?」

「那又如何?朋友要在乎前塵往事嗎?」蕭竹如是說。

「前塵是你們認為,於我不是。」風澤一拂袖,轉身道。

「要說那前塵,你們龍族身為仙界一族和我們妖界一向說不上和睦,但沒有什麼大動干戈之事,那件事之後,我們本來已經成為一體了。你已是妖,既是妖,何來為什麼和你做朋友一說,那事已經翻篇了,何必執著。」蕭竹勸慰道

他聽了這番話,並未說些什麼,只是苦笑一聲:「我族人兢兢業業千萬年,得到只是一聲何必執著。」說完,又仰天大笑了幾聲。

「哼,那又如何,我們妖界眾生有何過錯,如今已經是面目全非了,我們還能如何。」淸璃冷哼道。

「那是你們妖界做了逆天改命之事,由不得被滅。」風澤也怒了,回過頭來喝道。

聽完這句話,清璃的嘴角微勾起,嘲諷道:「哦,是嗎?我們被滅是咎由自取,那你們是如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她站起了身,一臉嘲諷的樣子。

見風澤愣神了,便對蕭竹道:「竹,把蕊兒送回青竹園。」

蕭竹看了眼風澤便點點頭,矮身抱起夙蕊便往前走去。

而清璃離開之時,回頭又對風澤說道:「風澤,前塵於我們來說已經過去,但對於你來說是魔障,你不是蕊兒的良人,不必來招惹她,她只是需要一個簡單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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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之淵原誅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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