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匹夫之怒

「開門！」

「開門！！」

門外的叫喊與拍門的動作很是粗野，讓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更不堪。妮娜害怕地往葉芝身後縮了縮，兩手抱緊了空碗。

來者不善。

「沒事的，我去看看。」

葉芝揉了揉妮娜亂糟糟的頭髮，爬下床。

雙腳接觸到泥濘地面，緩步前行中，葉芝感覺到身體力量在緩慢恢復，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世界的身體居然還挺高大。

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四肢精瘦但有力，只是皮膚泛著失血過多的灰白。摸了摸臉上，居然還長著粗淺的絡腮鬍，雞窩一樣的亂髮垂到耳朵後面，上面滿是乾涸的血跡，味道刺鼻。稍稍內感丹田，毫無意外的沒有絲毫氣息，看來上輩子那點滴修為是帶不過來了，上輩子那秀氣書生模樣也是一去不復返了。

葉芝搖搖頭，把雜亂的思緒丟開，拉下門栓打開了砰砰作響的破木門。

門外站着三個男人，見葉芝打開門，本來輕佻張狂、急不可耐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一前一後的兩人是矮胖子，後面一個是瘦高個子，看樣子都是二十來歲，一身痞氣。

「你居然還活着？」站在前頭的矮胖子是個三角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葉芝，右手還停留在拍門的姿勢。

這傢伙命這麼硬？全村的人都看着他腦殼差點開花，幾個老獵人抬回來的路上灑了一地的鮮血，懂點醫術的村老看了都直搖頭，只能扔回家等死了。不是，就幾天的時間，這貨居然活蹦亂跳地站在面前了？！

葉芝看着面前震驚的三人，努力翻了翻腦中不多的記憶。領頭的三角眼胖子叫蒂莫西，村長最小的兒子，剩下的一胖一瘦兩人是鮑爾兄弟，是村中其中一名村老的兒子。

上個月，葉芝帶着妮娜東奔西竄，逃到了提科城外的小村莊，暫時在村子邊緣的一所廢棄屋子裏定居下來。而這三人，原本是忌憚精壯的葉芝，只敢在嘴上佔佔便宜，現在看樣子是想趁自己受傷，來個落井下石。到底想圖什麼？

「找我？」葉芝挑了挑粗獷的眉毛。

領頭的蒂莫西轉了轉三角眼，看着葉芝蒼白的臉，故作不屑地說：「我們是來看你死了沒有。」

「謝謝關心，沒死，請回吧。」葉芝淡淡地回道。初來這個世界，記憶還很混亂，不宜跟這幫人過多糾纏。

「慢著——」

蒂莫西與鮑爾兄弟對視了一眼，抬手攔在門上，似笑非笑地說：「我聽家裏的傭人說，這幾天你們可沒少跟我家拿麥麩。」

「麥麩？」葉芝回過神來，想起剛才那碗湯一樣的粥。

「怎麼，吃進肚子裏就不想承認了？」

「那是，那是艾芙琳阿姨給我的。」妮娜悄悄下了床，躲到葉芝身後，小聲地向門外反駁道。

「我母親給的？」蒂莫西嗤笑道，示意鮑爾兄弟一同向前逼近，「我可沒同意！別忘了，我很快就要成為蘭德爾大人的隨從了，以後整個村子都得聽我派遣，更何況是我家！我沒同意給，那你就是偷！」

「我，我沒偷……」妮娜又委屈又害怕，兩隻小手緊緊抓着葉芝的衣角。

葉芝一手將妮娜護在身後，沉聲說：「妮娜沒偷東西，不要血口噴人。」

「還敢狡辯！」蒂莫西眯縫起一雙三角眼，看到葉芝滿頭亂髮上結著濃密的血痂，扭頭向鮑爾兄弟大喊：「這傢伙重傷未愈，身體虛得很，不要怕，我們一起上！哼，

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兩個小偷能翻了天不成！」

鮑爾兄弟一愣，互相使了使眼色，兩人衝上前踹開半邊門板，闖進屋內。

「躲開。」葉芝見無法善了，連忙護著小女孩退入屋中，用眼色給妮娜示意，讓她躲到一邊去。

妮娜慌亂地看了一眼葉芝，見葉芝臉色發白但眼神堅定，吸了吸鼻子，向後快走兩步，抱起旁邊的一根木棍，又小跑了回來，倔強地站在葉芝身邊，不肯躲在後面。

「哈哈哈哈，」蒂莫西和鮑爾兄弟步步逼近，彷彿被女孩的舉動逗笑了，眼神如同戲耍獵物的野獸，「躲？躲到哪裏去！」

「乖，妮娜，」葉芝把木棍從女孩顫抖的小手中拿了過來，順手把她往後面拉開，「不要擋着哥哥大殺四方。」

「我呸，一起上！」三個人抽起旁邊的木板，成掎角之勢向前包了過去。葉芝一手推開妮娜，抓起一把缺腿的木凳，另一隻手拎着剛剛拿到的木棍，向前迎了過去。

蒂莫西三人配合默契、下手陰狠，專盯着葉芝的要害部位抽冷棍，看樣子是一起做過不少欺男霸女的惡行。

葉芝活動身體，只覺這個身體氣息較虛，一口氣不甚順暢，力道使不上來，只得右手提着木凳當盾牌艱難招架，左手抓着木棍不時還擊，雙腳在泥濘地面不斷遊走，但總體上還應付得來。

一則因為這副身子雖然受傷，但底子還屬精壯，力氣尚存幾分；二則因為葉芝不知不覺間，用起了那半本古書上所學的步法，雖然缺了一口真氣，實力發揮不了幾成，但在現下的實戰也自有妙用。

但即便這樣，久戰之下身上還是不時挨上兩下，疼得葉芝眼角直跳。

蒂莫西見狀大喜，招呼鮑爾兄弟道：「他快撐不住了，揍死他！」鮑爾兄弟聞聲，手下動作更加兇狠，葉芝一時間背上又挨了幾下。

躲在後面的妮娜急得大哭，掃視四下，見沒有東西可撿，慌忙跑回床邊，抓起床頭上破碗就要衝過來。

「別過來！」葉芝掃起木凳，將鮑爾兄弟架開，扭頭朝妮娜喊道，臉上卻挨了蒂莫西狠砸的一木板。

妮娜紅着眼，倔強地沖了過來，被鮑爾兄弟中的瘦高個子，一把抓住摜在地上，手上的破碗摔碎成幾瓣。

「喂，不要傷到她。」蒂莫西連忙喊住瘦高個子。

「我干你大爺！」葉芝見妮娜被擒，勃然大怒。他腫著半邊臉，眼角淌血，手中木棍下意識猛然挑動，劃出一道勢大力沉的劍式。

分神的蒂莫西沒料到葉芝的突然暴起，急忙提起手中木板擋在身前。

啪嚓——

蒂莫西手中的木板被擊得粉碎，胸口挨了破勢而來的一棍，肥胖的身軀彈飛兩步，摔倒在泥濘里。

這聲勢驚住了鮑爾兄弟，見葉芝提棍氣勢洶洶地奔來，鮑爾兄弟的胖子先回過神來，抓起地上的碎碗片，架在妮娜脖子上：「別過來！」

葉芝怒氣貫頭，但不得不停住步，一隻眼睛被眼角滲出的血染得睜不開來，睜大著另一隻眼睛，見胖子握著碎碗片止不住顫抖，將妮娜瘦弱白皙的脖子慢慢劃出血絲，葉芝嘴唇抿得發白。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弄死她！」

鮑爾兩兄弟緊張地看着沉默的葉芝。這傢伙是什麼鬼怪，傷成這樣還能爆發出這樣的實力，剛才那爆發的招式，恐怕只有見習騎士蘭德爾大人才能使出來！

葉芝牙根緊咬，目不斜視地後退兩步，將癱爬在地的蒂莫西踩在泥里，手中木棍緩緩划動，對準蒂莫西的太陽穴。

「放人！不然，他先死，再到你們！」

「你個賤民，敢殺我？」蒂莫西被葉芝踩在地上，拚命掙扎，只感到背上的腳重若千鈞，胸口劇痛無比，「我是村長的兒子，就要成為提科城見習騎士蘭德爾大人的隨從！你敢殺我？你敢殺我？！」

葉芝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看着蒂莫西的腦門，彷彿正欣賞一個脆弱的南瓜，正在考慮從什麼角度敲過去，會讓蒂莫西死得更痛苦些。

「不要！不要殺我！」蒂莫西只覺冷氣直冒腦門，掙扎得越發無力，臉上瞬間塗滿了泥污。

「老大！」鮑爾兄弟倒吸涼氣，又驚又怕，連忙將妮娜扶起來。蒂莫西要是死了，兄弟兩人都得遭殃。

「本，本，我的好兄弟，好兄弟，」蒂莫西氣喘吁吁地抬起頭，滿是泥污的臉上淌下兩行悔恨的淚水，「放了我，鮑爾兄弟會放了妮娜的。是我們鬼迷心竅，我們知錯了，我們知道錯了！那麥麩是我家送給你們的……我知道你們都餓了，我家還有羊肉、還有火腿、美酒，放了我，我馬上給你送過來……」

「先放了妮娜。」葉芝半眯着眼，手中的木棍一動不動，如虎欲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