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魔法院的安吉拉·米婭

拂曉將近，東方漸見魚肚白微光。

從一個小時前，葉芝就再也無法從背後感受到那一絲溝通天地的涓流。

來不及可惜，葉芝趕緊凝斂心神，潛心煉化導入丹田那一線太空之氣。雖然距離凝化成鍊氣期的真元還有很長距離，但最起碼，現在已經看到了突破的可能。

待內息由快到慢地遊走十餘個大周天，歸入丹田，葉芝收斂氣息，睜開眼。東方地平線上旭日已現，天邊紫氣盈發，與葉芝渾厚綿長的氣息隱隱之間遙相呼應，更顯出他那雙黑瞳的深邃。

安吉拉早已結束冥想，驚覺原本需要潛心冥想一周才能恢復的魔力儲備，現在已經恢復大半。

這到底是什麼來路？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眉宇軒昂、神采奕奕的男子，見他張開雙目遠眺晨曦，不由開口問：

「你這是……什麼修鍊功法？」

葉芝回過神來，目光帶笑說：「我這是……修仙之道。」

那自信而淡然的神色，讓安吉拉心跳漏了半拍。不對，不就是個15歲的男孩——哼，臭小子，耍什麼帥！

「修仙？」

「對，修仙。」

安吉拉下意識地輕咬嘴唇，努力在腦中搜索，良久，搖頭道：「我沒有在任何地方聽過……」或許卡曼達導師會知道？回去之後得好好查一查。

葉芝撓撓頭，也沒多作解釋。他只是奇怪再沒能在安吉拉身上感應能夠溝通天地的聯繫——難道在這個世界修仙，還需要找些法師當溝通天地的一次性消耗品？

閉目細感之下，倒是從冰川那邊繼續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聯繫。不過，即使再借葉芝幾個膽，他也不敢往那邊闖了，這麼大一頭的「古斯」可不是吃素的，這一次的逃生，如果不是運氣成分，估計自己就交代在冰巢裡面了。

「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安吉拉挽起面前的天藍色髮絲，素麵瓷白、明眸皓齒，晨曦下的嬌俏姿顏縈繞著尚是青澀的嫵媚。

「回去找妮娜，然後想辦法找個城鎮安置。」

「妮娜……你的同伴？」安吉拉眨眨眼，輕聲問：「……她一定很漂亮吧？」

「小姑娘，有什麼漂不漂亮的。」葉芝想起那個乖巧可人的女孩，不由彎起了嘴角，但心中隱約泛起了一絲焦躁。

「那，我們就此別過？」安吉拉目光閃爍了一下，順著葉芝的目光看向叢林。

「那就，再見了——祝你一切順利，安吉拉法師。」葉芝本想與安吉拉好好交流關於這個世界的更多信息，但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也就順勢告別了。

「對了，安吉拉，以後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你？」葉芝突然回過頭，很認真地看著藍袍女子。

「如果你要找我，」安吉拉深深地看了眼葉芝，紅唇輕啟：「去北方魔法院吧，我就在那裡。當然，這不是一個容易找到的地方……」

「我會找到的。」葉芝點點頭，轉身往林中走去。

「嘿，野小子，」在葉芝即將踏進林中之時，安吉拉突然朝著葉芝的背影高聲喊道：

「安吉拉·米婭……記住了，我叫安吉拉·米婭……」

「不會忘的，等著我。」葉芝回首一笑，揮了揮手，跳入林中。

安吉拉看著葉芝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人……

說來，如果是平民，直接目睹「古斯」這種神話生物後裔的實體，應該會當場癲狂甚至抽搐而亡。目前看起來，

他的實力並不強——雖然修鍊的聲勢挺唬人——所謂的修鍊功法，自己也絲毫感覺不到魔法元素的活躍，難道是建立在騎士和教士之間的某種提升途徑么？但，沒有鬥氣，也沒有信仰之光，實在古怪之極……再說，怎麼在他修鍊期間，冥想可以提升效率呢？嗯，必須要向阿曼達導師了解清楚……

片刻之後，準備離去的安吉拉提起布袋，驚呼出聲——

「誒，我的魔法原石，什麼時候碎了……」

——

提科城的護城河上，水面上的浮冰稀疏。出入城門的人明顯多了起來，在凜冬時節縮在城裡的工坊學徒、農莊主、商隊等人開始活躍起來。

幾匹駿馬穿過城北的小攤，攤販商人和沿路的平民紛紛躲閃，有知趣的人連忙按胸行禮，獻媚一般高喊：「蘭德爾大人」。

這幾匹馬並未停留，緩步滑向城門處，守城的士兵遠遠立正行禮，恭順地目送幾人出城。

策馬走在前的奧格身材高大，在隊伍中頗為醒目，他看向與自己并行的的男人，壓低平時粗豪的聲音，說：「龐德爾，今年巡察春耕，怎麼先去北邊那個村子？」

龐德爾漫不經心地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撥了撥額前的淺灰色頭髮，臉上露出讓人森然的不屑笑意：「還不是因為那個鄉巴佬，派人送信說要給蘭德爾大人獻上一個極為美麗的處子……」

「呵呵，」奧格聞言，隨手正了正馬背上的包袱，不屑地說：「鄉下地方，極為美麗的女人？呵，這鄉巴佬之前還說他姐姐就是村子里最美的女人。」

龐德爾笑意依舊：「聽回來的人說，他見過那女子，確實是世間少有……」

「一個信差，能見過什麼漂亮女人，呵！」

「那可不是一般的信差……馬爾干，知道吧？上個月他頂著信差衣服出外偵查，昨天路過那村子，今天一大早就向蘭德爾大人轉達了信息……作為城防黑衣隊的一員，他見過的女人可不少……」

「哦……那我倒要見識見識。」奧格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餘光快速瞅了一眼隊伍中間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眼中閃過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情緒。見習騎士啊，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到這一步。

隊伍正中，蘭德爾套著一身銀色的輕甲，背著一把長約一米半的精緻鋼劍，面無表情地驅馬前行，滿是血絲的冷峻眼睛里不時閃過一絲暴戾與瘋狂。

十年前，在諾頓公國與加斯頓王國的北地一役中，蘭德爾所在的二十人小隊準備抄捷徑伏擊對手的一個步兵團。騎兵小隊在連夜穿越塔姆干河向西流淌至諾頓公國邊境的紅霧河谷時，發生了至今不知真相的意外，二十名騎士只有蘭德爾逃離河谷。為此，對河谷事件始終緘默不言的蘭德爾，差點被軍團長送上軍事裁判庭。

嘉利家族不願名聲受損，耗費了巨大代價，保釋蘭德爾躲過了魔法公會、聖教的常規審查，並全力挽回因此事與其他家族產生的裂痕。

但出獄后的蘭德爾極力申請前往北地邊城提科城，發瘋一樣要遠離公國南部，尤其是靠近紅霧河谷的地帶。

從此，本是北大陸嘉利家族潛力新星的蘭德爾，十年來龜縮在荒蠻的提科城內，實力滯留見習騎士，日復一日變得暴戾殘忍，成為諾頓公國的貴族茶餘飯後的談資，人送外號「嘉利家族之恥」。

「看來大人的女奴房，今天又要添一個女人了。」龐德爾舔舔舌頭，依舊是那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

奧格卻悄悄地扯了下嘴角：「……龐德爾，我覺得大人比前兩年更……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控制不住脾氣？你是想說容易發瘋吧。龐德爾滿不在乎地低聲說：「脾氣？只要不是朝我就行了，我可管不住。女人，這北地有的是，死了一批再找一批就是……無論如何，他都是公國嘉利家族的人……我們區區提科城的所謂小貴族，要搭上這條大船可不容易……你那當治安官的父親，這十年來給他送的女人還少嗎？」

「我聽說，那鄉巴佬的姐姐昨晚死了？」

「呵，不止是她。昨晚看到從女奴房裡拖出來的樣子，我覺得她們倒算是解脫了……」

「嘿，不知那鄉巴佬村子那個女的，回來能撐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