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下來兩天是星期六和星期日，顧月潭和徐芸芸帶著女兒顧徐荃來到了海邊，他們一家子在海邊的沙灘上追逐嬉鬧，顧月潭還給女兒搭建了一座沙堡，顧徐荃非得要鑽進去，將整座沙堡給弄塌了······

在朦朧晦暗的月光下，感受著微涼的海風，顧月潭和徐芸芸牽著女兒的手盡興而歸。

星期天下午，顧月潭拿著一瓶酒獨自來到了城西派出所。他徑直走了進去，進門后碰見的警員無不對他點頭打招呼，顧月潭一一回應，偶爾還叫著其中一兩個人的名字。

在一間辦公室里，一名身穿警服的年逾五十餘歲的男子正在電腦前努力敲擊著鍵盤。

顧月潭將酒放在辦公桌上，直接坐在了他對面的空椅上，「老文，還在忙啊？」

老文抬頭看了一眼，瞬間眉開眼笑，「嘿，你這小子，今天總算過來了。」他放下手頭的工作，毫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酒，看著酒盒上的字樣，「瀘州老窖，虧你還記得。今天總算又可以開齋了。」

顧月潭細細看了看老文的氣色，「這段時間沒有私下裡偷喝吧？」

「呸，我連這點自律都沒有嗎？」老文佯裝發火，轉臉又笑了，「你等會，我還有一點忙完就下班。」

顧月潭點點頭，獨自坐在對面靜靜等待。

一名跟老文差不多年紀的警員走了進來，他朝顧月潭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對老文說：「老文，你徒弟又帶東西來孝敬你啦？」

「你羨慕吧，哈哈哈。」老文笑得十分開心，也很得意。

「把你美的·······」

不一會，老文將手頭的事都忙完了，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對一邊的同事說：「我下班啦？」

「去吧，也沒什麼事了。」

出了派出所，老文往家裡打了個電話，隨後和顧月潭有說有笑並肩回家去了。

老文打開自家大門，廚房炒菜的聲音首先傳了出來。老文和顧月潭相視一笑。

顧月潭走進廚房，一位頭髮稍顯灰白的中年婦女正在忙碌著。「師娘，今天有些什麼菜啊？」

師娘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顧月潭眼睛盯著鍋里的菜，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她舉起拿著鍋鏟的手錘了他一下，喜笑顏開地說：「看你饞嘴樣，快把口水收回去。」

顧月潭佯裝擦了擦嘴唇。

師娘笑得更開心了，「今天有蒜香排骨、干鍋包菜、上湯西蘭花···哦，還有干蒸雞。」

「這也太豐盛了，隨便炒兩個菜就得了。」

「你來啊，你師娘開心，你就別管了，咱倆只管等著吃就行了。」老文進入廚房插嘴。

「就是，就是，你倆都出去，別來搗亂。」師娘笑著附和。

兩人來到餐廳，顧月潭擺弄碗筷，老文笑呵呵地看著，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

不一會，飯菜上桌，頓時香氣四溢，顧月潭很享受似的深深吸了口氣，老兩口看著笑得合不攏嘴。

老文打開瀘州老窖，細細地聞了聞，表情很陶醉。師娘戳戳顧月潭，兩人齊齊看著老文，都笑了。

「你們有什麼好笑的？」老文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

三人圍著餐桌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老文應該是太高興了，他迷迷糊糊的，嘴裡不斷說著感謝顧月潭的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師父，我要去晏州市工作了。」

「啊？什麼？哦，

你上次跟我說過，你是得出來做事了，不能老窩在學校里，你還沒到七老八十，我都還沒退休，你倒已經像個退休的樣子了。」老文晃著酒杯，「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浪費自己······」老文翻來覆去地說著。

「是是是···」顧月潭應和著。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就出發了。」

「哦···」有幾杯酒下肚，老文磕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

「酒量差的要命，還偏偏喜歡喝···」師娘在旁嘮叨著。

「誰說的？我還能喝···」老文抬頭剛說完一句又趴下了。

兩人頓時笑作一團。

顧月潭將老文安置在沙發上，陪同師娘收拾餐桌。

在廚房水槽邊上，顧月潭和師娘一起洗著碗。

「謝謝，小顧，謝謝你。」師娘忽然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顧月潭轉頭看向師娘。

師娘低著頭，默默刷著碗，「要不是你，我們老兩口還在過著那種死氣沉沉的日子。現在一切都好了······」似乎有些激動，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好了，師娘，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不過有時候想想最讓人害怕的就是過那種沒有希望的日子，雖然兩個人一起在客廳里吃飯，卻終日一言不發，不知道對方想什麼，想想這種日子要過一輩子，就會覺得特別絕望。」她將洗好的碗遞給顧月潭，顧月潭在一旁用清水沖洗，「那時候，他從公安廳調到街道派出所，我聽說是你搞的鬼，還跑去鬧事了，弄得你聲名狼藉。唉···」重重的嘆了口氣，能感受到她心中正愧疚不已，「後來郜廳上門跟我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是老文弄丟了重要證物，而你幫他扛了下來，後來你怕老文再出錯，這才將他調去街道派出所的。我知道這事情后，真恨不得一頭撞死······」

顧月潭將手上的水漬擦乾，輕輕拍了拍師娘的後背，柔聲說：「都說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咱們多想想開心的事情。」

師娘破泣為笑，「好，那我們就說說開心的事。自從你師父去了派出所，剛開始很不適應，後來也漸漸習慣了。他啊，現在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經常會跟我講些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有一次，他值夜班，深夜裡，派出所竟然走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老文就問他來幹嘛的？那小娃娃竟然說，他父母將他弄丟了。於是老文就帶了他一個晚上，直到早晨他的父母找上門來報警。你說，哪有這麼粗心的父母的。」說著，師娘樂呵地笑了起來，她接著說：「還有一次，有一家人報警，說家裡遭賊了。老文帶人上門查看。後來才發現他家丟失的錢包被自家的狗叼走了······」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將活都幹完了。

老文還躺在沙發上，做著美夢。時間不早了，顧月潭叮囑師娘讓老文少喝酒，然後準備回家，師娘將他送到小區門口，一個勁地叮囑他，出去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月當空，西北方向卻有一團烏雲。吹著微涼的風，顧月潭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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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顯昏暗的衛生間里，裝修豪華，精美的黑色大理石檯面上安置著五個潔白如玉的盥洗池，一面面明亮的鏡子鑲著一層金色的外框。一旁的瓷磚牆面上繪製著五顏六色的絢麗圖案，這些圖案下方則是一排小便池。華麗的吊燈和黑色的地磚，讓這個地方看上去充滿了神秘感。

此時，這裡看不到一個人，卻能隱隱約約地聽到輕微的呻吟聲，顯然聲音是從小便池對面的一排隔間裡面傳出來的。

門從外向內打開了，曼妙迷人的音樂同時傳了進來，外面同樣燈光昏暗，從房門的一角能看到外面有一些男男女女，他們或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暢聊著、或形單影隻一個人默默地端坐著，他們的手裡都不約而同地端著酒杯。

門被關上了，進來的是兩個小年輕，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其中一個臉上還長滿了青春痘。

兩人正並排站著小解。

「你今晚幾點回去？」

「看情況吧，玩得盡興的話就晚點回去。」

「那待會還一起去吃燒烤嗎？」

戴鴨舌帽的小夥子拉上褲襠拉鏈，走到盥洗池，打開水龍頭，「去是沒問題，但我就怕小德子到時候喝瘋了又要灌我酒。」

「哈哈哈，那到時候我們勸著他一點。」

青春痘也小解完了，正準備收拾好後去洗手，忽然聽到身後有響動，他回頭看了一眼。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隔間的最後一間，貼著門板偷聽。

戴鴨舌帽的小夥子正在整理髮型，他從鏡子里看到了同伴的行為，回頭看向同伴，隨後發出「嗯哼」的聲音。

青春痘轉頭看過來，他的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

鴨舌帽指了指他的腳，提醒他會被人發現的。

青春痘這才意猶未盡地走到盥洗池洗了下手，和鴨舌帽結伴離開了，他們走的時候還在輕聲嘀咕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等外面沒什麼動靜了，最後一間隔間的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長得頗為帥氣的長發小夥子，他四處看了一下，然後敲了敲身後的門，徑直離開衛生間了。接著從那隔間里快速走出一名身穿藍邊白色短袖襯衫、下面穿著深藍色超短裙的苗條女子，她的頭上扎著兩根麻花辮，雙眼靈動。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肌膚顯得格外白皙閃亮。

她衝出洗手間，進入了隔壁的女子洗手間。在盥洗池邊，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雙手合攏攢了些清水，送進口中漱口······鏡燈下，她的手指纖細潔白，指甲上深藍的顏色尤其惹人注目。

離開洗手間，一束燈光照在她的白襯衫上，襯衫上綉著「南江啤酒」的字樣。

「蘭蘭，給我們拿箱啤酒來。」酒吧中央一名男子對她大聲呼喝。

「好的，馬上就來。」蘭蘭笑臉回應，接著轉身去酒吧的倉庫。

一晚上，蘭蘭不停招呼客人，時不時地還要陪他們喝幾杯，很多客人都喜歡她，她賣的南江啤酒被一箱箱地搬了出來······

夜晚打烊，蘭蘭幫著收拾桌椅，打掃衛生。

一名身穿白色襯衫的酒吧服務員走到蘭蘭身邊，面無表情地說：「王經理讓你過去。」

蘭蘭放下抹布，向不遠處的吧台上看去，一名身穿黑色翻領T恤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邊。

蘭蘭默默地來到王經理身邊。

王經理看了她一眼，臉有慍色，他手中抓著酒杯，「今天又有人投訴你了。」他的口氣有些嚴厲。

蘭蘭神情有些緊張，她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王經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但我這裡是正規地方，容不得你們做那種事情。」他看了眼可憐巴巴的蘭蘭，接著像是下了狠心，「你今天做完，明天就不用來我們酒吧了。」說完沒再理睬她，獨自離開了。

蘭蘭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叫住王經理，最後還是放棄了。

夜很深了，頭上的烏雲似乎一直跟著蘭蘭，從酒吧一路跟到家裡。

蘭蘭拖著疲憊的身軀從計程車上下來，她的衣袖處不知什麼時候撕裂了。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對面還在營業的超市，想著要不要買點東西，又好像什麼都不需要，最後她走進了身前這棟「富雲大廈」里。

在大廈的地下室，蘭蘭打開門，伸手在牆上摸索著開關，「啪」的一聲打開，燈沒有亮，反覆開關幾次，燈還是沒有亮。

「連你也欺負我···」蘭蘭夢囈似的說了一句。

她摸索著走到房間的冰箱旁，打開冰箱門后，總算有了一些微光。微光照射下，這房間一覽無餘，很小，床就在靠牆位置，門口放著一個簡易的布衣櫃，有張檯子，上面放著電熱鍋和碗筷。因為是地下室，所以沒有窗戶，只有牆角上裝著一台排風扇。

蘭蘭從迷你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喝了兩口，可能實在太累了，她一頭扎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微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裡有一張摺疊椅，此時椅子忽然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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