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期六的早上，顧月潭趕往局裡。韓商一大早就跟顧月潭彙報，他和幾名同事收集的晏州市所有大小酒吧的宣傳聯繫卡片，沒有一家叫「鯨酒吧」的，現在他們已經將搜索範圍擴大到宿窿市和蠡浦市了。

剛到局裡，負責對比指紋的的老楊也給了答覆，資料庫里沒有找到相同指紋的女子。

事情剛出現轉機，突然又進入了死胡同。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韓商那邊能夠儘快有好消息，顧月潭深信，那張卡片會是第一個突破口。

下午，顧月潭來到鑒定中心看望談二斗。

他剛走到實驗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茆薇說話的聲音。

進入實驗室，只見工作檯面上放著兩大包袋子，茆薇正不斷從裡面掏出一個個小瓶子，都是裝指甲油的瓶子。談二斗則在化驗指甲油的成分。

顧月潭來到他倆身旁，茆薇發現了他。「顧隊，你怎麼來啦？」

「來看看你們。你們有沒有吃飯了？」

茆薇指指一邊的飯盒，「我上午去商場收集指甲油的時候，順道帶了外賣回來，我們剛吃完。」說完，她將一瓶指甲油遞給談二斗。

「有沒有進展了？」

「二斗他發現一種成分叫什麼···」

「鄰苯二甲酸酯。」談二斗在一旁提醒。

「對，對，對，是鄰苯二甲酸酯，這成分跟別的有些不同，所以現在只要專門盯著這一種成分，化驗起來就快了許多。」茆薇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那就好。」

「對了，韓副隊和老楊那邊有結果了嗎？」茆薇看向顧月潭。

「那酒吧應該不在晏州市，現在他們已經將範圍擴大到附近的宿窿市和蠡浦市了。老楊那邊也沒有結果。」

「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得到點線索，就這麼斷了？」

「你別著急，我相信韓商那邊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找到了。」談二斗突然說道。

顧月潭和茆薇立即湊了過去。

談二斗手裡拿著一個橢圓形的小瓶子，看上去很不起眼，瓶子上標註著「繽芳」的商標。

茆薇從談二斗手裡接過瓶子，看了又看，「這牌子很少見啊，咦，這是宿窿市產的。」說完遞給顧月潭。

顧月潭細細看了看，「這很有可能是宿窿市的本地品牌···」還沒說完，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是韓商打來的，顧月潭接通電話。

「顧隊，顧隊，查到了，在宿窿市，叫『藍鯨酒吧』。」韓商說話的聲音很響，在場的三人都聽到了。

顧月潭和茆薇立刻趕回了局裡。

當天下午，顧月潭緊急委派茆薇和小雷趕往宿窿市，他聯繫了當地公安局的同事協助茆薇和小雷。

--------------------------------------

兩人驅車行駛一個多小時來到宿窿市的藍鯨酒吧。

在酒吧門口，他倆見到了宿窿市公安局的同事朱悅，他自稱老朱。

小雷正要進酒吧，被老朱叫住了。

「你打算現在就進去？」老朱含笑看著小雷。

「啊，不然呢？」

「現在才幾點啊？裡面的工作人員還沒到齊呢，我們先去逛逛，過會再過來。」老朱提議。

茆薇看看手錶，才五點多鐘，「行，反正我們還沒吃飯，老朱就麻煩你，先帶我們去填飽肚子吧。」

老朱爽快地答應了。

在一家餐館，三人邊吃邊聊。茆薇將案件的大概跟老朱講了，另外還說了此行的目的。老朱則簡單介紹了藍鯨酒吧的情況。

藍鯨酒吧在宿窿市已經有五年時間了，在當地算是較為出名的娛樂場所。這五年時間裡，藍鯨酒吧從沒有違法亂紀的行為，名聲方面一向很好。

不知不覺已經快七點鐘了，三人起身向藍鯨酒吧走去。

酒吧內，接待三人的是一名自稱姓王的經理。

老朱向王經理說明了來意。接著由茆薇詢問酒吧人員的詳細情況，並且要求收錄指紋。

王經理聽說這是跟最近發生在晏州市的養老院火災案有關，不敢大意，他將酒吧里上班的員工都召集起來，積極配合三人的調查工作。

茆薇和小雷一邊收錄指紋，一邊觀察在場的人員手指甲是否塗有深藍色指甲油的。

一圈看下來，小雷向茆薇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發現，茆薇這邊也沒有收穫。

「王經理，你這裡的夥計都到齊了嗎？有沒有請假沒來上班的？」茆薇回到老朱和王經理身邊問。

王經理掃視了一下整個大廳，隨後很篤定地對茆薇說：「平時就這些人，沒有了。」

茆薇咬了咬嘴唇，接著問：「那你有沒有在酒吧里見到過一名塗深藍色指甲油的女子？」

「我不知道你指的那名女子是店裡的員工還是顧客？如果是員工的話，他們都在這裡，你們也看過了，應該沒有吧。如果你們指的是顧客，那我就沒辦法回答你了。畢竟店裡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顧客，而且現在塗這種顏色指甲油的人應該不在少數，我是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的。」王經理說完攤攤雙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茆薇不由得點點頭，隨後看了看身旁的小雷。小雷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要問的。

這時，酒吧里陸陸續續來了些顧客，茆薇和小雷這才失望地和老朱離開了藍鯨酒吧。

酒吧里的工作人員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一名短髮女服務員悄悄地走到王經理身旁，輕聲說：「王經理，他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塗藍色指甲油的女人啊？」

王經理正心不在焉地看著大門口，他隨意點了點頭。

「前陣子，在我們這裡推銷南江啤酒的促銷員——蘭蘭，她不是最喜歡塗藍色的指甲油嗎？」

王經理像是突然驚醒似的，看向女服務員。

--------------------------------------

雁居嶺北。

早晨的陽光覆蓋在山頂上兩大一小三棟建築物上，周圍的樹林靜靜地一動不動，這是一個沒有風的炎熱的一天。

左首邊的一棟大樓是明瑞生物研究所人員的用餐休閑場所。這棟大樓的一樓有一座不大的游泳館，此刻，館內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一人。

沒過多久，游泳池中央，一個戴著游泳帽和泳鏡的人浮出水面，她吐出一口氣，接著連續做了幾次呼吸動作，這才平復下來。她撥動雙臂向池邊游去。她身材纖細動作輕快，泳姿優美，是一個長期游泳鍛煉的人。

爬上岸邊，水流不斷從她光滑潔白的皮膚上滑落下來，摘下游泳帽和泳鏡，露出一頭烏黑的秀髮，廖萊隨意用毛巾擦了擦，然後徑直向更衣室走去。

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廖萊來到二樓，經過一座玻璃通道，站在工作樓的門口，門上剛剛撕去的封條的痕迹猶在。

自從上個月二十九日，嵇義成被「鬼臉蜘蛛」咬死在半山腰上后，明瑞生物的這家研究所作為負有主要責任的單位被晏州市市政府責令關閉整頓，至今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這段時間，在明瑞生物的不懈努力下，市政府已經同意在六月二十七日，也就是明天，研究所可以開展部分研究。

刷過工作卡，推開門，廖萊看著裡面熟悉的場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走進這棟大樓了。

在辦公區，廖萊換上白色的工作服，向實驗室走去，她想在明天開工前，確認下所有的東西是不是都還在熟悉的位置。

來到實驗室后，她看到這裡的東西仍然井井有條地擺放在熟悉的位置，她終於放心了。在這段封閉的時間裡，研究所里只有趙博士被准許自由出入，看來他老人家把這裡維護的還不錯。

角落裡，一個長方形的玻璃箱擺放在實驗台上，廖萊知道，那裡面養著致人死亡的「鬼臉蜘蛛」。她猶豫再三還是向角落裡走去。

微光下，金合歡花的花枝和樹葉中，幾隻猙獰的蜘蛛像是在靜靜地酣睡著。看著這幾隻恐怖的小東西，廖萊心情複雜，她從未想過當初用來研究藥物的蜘蛛會害死人命。

突然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彎腰低頭，臉幾乎貼著玻璃箱仔細地看著一隻只蜘蛛。終於，她發現了什麼。

廖萊急忙跑回辦公大廳，她打開自己的電腦，在郵箱裡面尋找信件，不一會，她找到了那封信。

打開信件，裡面附帶著幾張照片，照片里有一個笑容很燦爛的男子身處巴西的叢林，做著各種搞怪的動作···廖萊看了一眼直接翻過，直到照片里出現幾隻「鬼臉蜘蛛」，她這才將照片放大仔細地看了又看。

她匆匆將照片列印下來，拿著列印下來的照片重新回到實驗室。她看著玻璃箱裡面的「鬼臉蜘蛛」，然後對比著照片，眉頭越皺越緊······

--------------------------------------

臨近中午，茆薇正從鑒定中心出來趕回局裡。

昨晚她和小雷回到晏州市后，直接回家休息了，今天一早將藍鯨酒吧收錄的指紋交到鑒定中心，讓談二斗比對。結果讓人失望，裡面沒有一枚指紋和發現的嫌疑人指紋是吻合的。現在她正要將鑒定報告送去給顧月潭過目。

「···事情就是這樣子的。」在顧月潭辦公室，茆薇將昨晚在宿窿市查案的經過跟他作了詳細的彙報。

顧月潭看著手裡的鑒定報告，臉色平靜，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突然，茆薇褲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廖萊」的名字，頓時想起之前有過幾次接觸的明瑞生物研究所的藥物研發員。

她看了一眼顧月潭，隨即接通了電話。

「我是茆薇。」

短暫的沉默后。

「好的，那我馬上趕過來。」

說完將電話掛了。

「顧隊，明瑞生物的一個藥物研發員說發現一個重要的事情，要我趕去看看。」

顧月潭放下鑒定報告，微皺眉頭，「是養『鬼臉蜘蛛』的那家研究所？」

茆薇點點頭。

「走，我正好也想去那看看。」顧月潭站起身來。

兩人沒顧上吃飯，直接驅車來到了雁居嶺。

在研究所大門口，廖萊早就等候在那裡了。

廖萊帶著茆薇和顧月潭來到坐落在右首處的建築物內，三人直接上了二樓進入實驗室。

看著玻璃箱里的六隻「鬼臉蜘蛛」，顧月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生物，他盯著看了好久。

「你們再看這個。」廖萊將列印出來的照片遞給顧、茆兩人。

兩人隨即明白她的意思，開始尋找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很快，茆薇發現照片上的一隻蜘蛛背上的圖案彷彿一顆心型，而玻璃箱里卻根本沒有這隻蜘蛛。緊跟著，她又發現其它幾隻蜘蛛也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完全是兩批不一樣的「鬼臉蜘蛛」。

茆薇突然感覺有些冷，冷得毛骨悚然。

「這照片哪裡來的？」顧月潭站起身來問。

「我，我男朋友郵件里發給我的。他是明瑞生物的海外採購員。」廖萊低聲回答。

「能讓我看看郵件嗎？」

「···可以。」

在廖萊的帶領下，三人來到辦公大廳。

廖萊將郵箱打開，顧月潭和茆薇查看郵件。郵件里，廖萊的男朋友敘說了在巴西叢林里搜尋「鬼臉蜘蛛」的艱辛歷程。他告訴廖萊，他發現一隻背上圖案與眾不同的蜘蛛（就是那隻貌似心型圖案的蜘蛛），已經抓到了，現在一起打包寄回來······

室內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聲響。

終於，顧月潭抬頭看向廖萊問：「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打算研究『鬼臉蜘蛛』的？」

廖萊思索了下，隨即回答：「應該是前年。我們所里的趙博士得知巴西叢林有種蜘蛛，以金合歡花汁液為食，它分泌的毒液十分特別，對於治療神經類疾病有一定的作用，於是想找尋幾對回來研究。」

「你們什麼時候派人去巴西的？」

「去年五月初。」

「你們研究『鬼臉蜘蛛』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就明瑞生物的幾位高層，還有研究所這些人。」

「你能列個名單給我嗎？」

廖萊遲疑了下，最後點了點頭。

茆薇駕駛著黑色福特車小心翼翼地行駛在下山的山路上，顧月潭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手上的名單，他的一根手指放在噘起的嘴唇上，輕輕摩擦著。

他嘆了口氣，將名單折好，塞進了口袋。

「嵇義成是死在那裡的吧？」顧月潭指著前面的一棵大松樹。

茆薇回了句「是的。」

「停車，我們下去看看。」顧月潭說。

茆薇將車靠邊停在山路上，兩人下車。

下午一點多，陽光刺眼，山上的熱浪直接撲到身上，感覺渾身熱烘烘的。

顧月潭走到松樹下，岩石還在。他圍著松樹走了一圈，隨後抱了抱松樹，緊接著深吸一口氣，跳起來，一把抓住一根兒臂粗的樹枝爬了上去。茆薇見他一下子爬到樹上，頗感意外，她快步走到樹下問：「顧隊，怎麼了？」

顧月潭在樹上挪動了幾下，「把車裡的礦泉水扔給我。」

「哦。」雖然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茆薇還是照做了。

接住茆薇扔上來的礦泉水，顧月潭打開瓶蓋，瞄準樹下的岩石，倒了幾滴水。水落在岩石上，沒過多久就幹了。

顧月潭將礦泉水扔回給茆薇，自己摸索著從樹上爬下來。

「哎呦···」剛跳下樹，顧月潭揉著后腰，一副疼痛的樣子。

茆薇趕緊上去扶住他。

「好久沒運動，一下子閃了腰了。」顧月潭苦笑著說。

茆薇扶他在一旁陰涼處坐下。顧月潭看著頭頂的松樹，若有所思。

「顧隊，我看你朝樹下的岩石滴水，是不是發現什麼了？」茆薇問。

顧月潭朝她看去，「你記不記得史有能曾經說過，當天嵇義成坐在岩石上休息，用毛巾擦拭後頸，還聞了聞毛巾，跟著又看了看頭頂的松樹。」

茆薇仔細回想了下，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動作無關緊要？」

看著顧月潭捉摸不透的表情，茆薇頓時恍然大悟，她驚訝地叫了起來，「你是說，當時樹上有人？」

顧月潭像是鬆了口氣，微笑地點點頭，「我想是的。」

「這···這···」茆薇的腦海里迅速將整件事串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嫌疑人知道嵇義成他每次爬山總是習慣在這棵松樹下休息，於是提前在松樹上埋伏起來。在嵇義成休息的時候，將金合歡花的汁液滴在嵇義成的後頸上。這就造成嵇義成當時用毛巾擦拭後頸，他聞到了金合歡花汁液的氣味，所以聞了聞毛巾，還看了幾眼頭頂的松樹，可惜他最後沒有在意。嫌疑人緊接著投放了『鬼臉蜘蛛』。蜘蛛聞到金合歡花汁液的氣味，迅速爬去叮咬，最終造成嵇義成中毒身亡。」茆薇一口氣將整個過程說了出來。

顧月潭讚許地點點頭，「剛才我爬到樹上，覺得真要做成這事，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竟然有人能想出這麼離奇的謀殺方式，這真的太匪夷所思了。」看著眼前的大松樹，茆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一直以為他是在汽修店偷了一隻蜘蛛，其實，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玻璃箱。誘惑張易源深夜買醉、張易源的汽車車胎漏氣都只是為了在汽修店將放蜘蛛的玻璃箱進行掉包。現在想想，掉包玻璃箱比打開鎖再偷只蜘蛛確實容易多了。」

「那六隻蜘蛛他又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他應該早就知道明瑞生物要研究『鬼臉蜘蛛』的消息，於是早有準備。我想這蜘蛛沒必要親自去巴西的叢林里抓，說不定巴西的黑市或什麼地方都能搞到。」頓了頓，他又說了句，「只要有錢就行。」

「照你這麼說，這嫌疑人是明瑞生物內部的人？」

「或許是吧，還有可能他正好跟這姓嵇的一家有什麼關係，或者有什麼恩怨吧。」

「呼···」茆薇嘆了口氣，一副沮喪的樣子，「這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顧月潭一手扶著后腰，慢慢站起來。

兩人向路旁的汽車走去，顧月潭忽然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棵大松樹，眼神複雜。

茆薇打開車門，發現顧月潭站著不動，「顧隊，怎麼了？」

「我突然發現那個酒吧的卡片和汽車方向盤或許是嫌疑人故意留給我們的，今天發現的這六隻『鬼臉蜘蛛』卻是嫌疑人的一個疏漏。」顧月潭看著大松樹喃喃自語。

茆薇同樣看著那棵大松樹，不置可否。

「茆薇，你待會給廖萊打個電話。你問問她，有沒有『鬼臉蜘蛛』毒素的解藥，如果沒有就讓他們研究所趕緊想辦法。」

「你是說，兇手接下來會用『鬼臉蜘蛛』再次害人？」茆薇驚訝地問。

「以防萬一，畢竟我們能確定，他的手上有六隻『鬼臉蜘蛛』。」

兩人上車后，直接驅車下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