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沃利貝爾之死

兩年後。

濃烈的腐臭味繚繞在霜狼氏族的洞窟深處，洞窟內的黑幕籠罩在四周，黑幕就像有詭異的夢魘伸出一隻只手扒拉着周凡身體和心。

再往裏一點，邁過界限那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黑暗的幕布上似有無數雙攝人的眼睛。

牆邊火把正在熊熊燃燒，依然無法驅散深入骨髓的陰寒和繚繞心頭的詭異。

雖然在這洞窟深處的超重力環境裏訓練了長達兩年之久，但是，如巨獸血口的陰森洞窟依然讓周凡心中抱有一絲忐忑。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歇息片刻，轉身閉目面朝火焰，周凡繼續著每日的鍛煉。

受制於有限的生產加工條件，心中預想的一寸長一寸強的兵器——長槍無法製作。

周凡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一塊由黑親自帶回的漆黑石板打磨出所持武器長矛。

初見並不起眼的漆黑石板，在歷經周凡雪峰高空拋物，灶台高溫炙烤和寒冰覆蓋雙重奏等等非人折磨之後，依舊完好無損。

周凡驚喜之餘只能日復一日拿着同等材質的石塊鍥而不捨地打磨，久歷風雪。

齊人高的漆黑長矛握持手中，橫陳在身前。

「我用雙手成就你的夢想。就差一個蒙眼綁帶了。（狗頭）」

周凡深吸一口氣，剎那睜眼。

長矛開始在雙手旋轉，武僧翻花紅棍的招式。周凡步伐移動之間夾帶碎石和陰風。

旋轉結束，單手持兵向前攪動三圈，矛身挽槍花，虛影尤在。

收矛，切換雙手持兵揮舞如槍，一撩，一挑，一刺，一掃。長矛樹在身側，嵌入大地。

周身全是繚亂的痕迹。

換一個架勢，對準石壁上的標靶，開始瘋狂地衝鋒，刺殺。

腦海中是無數次狩獵險死求生的畫面，種種獵物的眼鼻，關節弱點在周凡浮現，化作眼前的標靶中心。

獵物絕望掙紮下逐漸喪失生機渙散的瞳孔依稀在周凡眼前，狩獵時險死求生的慘痛經歷和內心見慣鮮血的疲憊總是在心頭繚繞。

並沒有兩軍對壘陣仗廝殺呼喊的鐵血氣勢，有的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執念和孑然一身獨擋陌生世界的一腔孤勇。

周凡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心裏有計劃成功的難言喜悅，初到這個陌生世界的一絲絲畏懼和好奇。

久住這個世界之後周凡感慨過所處環境的冰冷酷寒，感慨過這個銀裝素裹世界的剔透美麗，感慨過高聳雪峰的魁偉雄奇，感慨過生命的無常。

有太多的感慨和情緒隨着時間的流逝不斷地堆積在精神世界，漸漸讓周凡生出了濃烈的無助和孤獨感。

除了心中找回自己的磐石信念沒有動搖之外，周凡古井無波的心緒有了一絲絲波瀾。

而全情投入，酣暢淋漓的訓練成為了周凡凝練自身精神意志的有效手段。

矛釘入石壁，雙腿借力一蹬拔出後撤。

最後，左手持兵，右手助推，奮力一投。

「當！」

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充斥整個洞窟，長矛深入石壁。

周凡從懷中掏出四顆石珠，彈射而出追星趕月，又是「當，當，當，當」四聲巨響，長矛一寸又一寸深入石壁內里。

體內沸騰奔涌的血液逐漸冷下來，拔出長矛倒持手中，矛尖一抹發梢上汗珠，甩在地上。

肅殺在洞窟中蔓延，抗衡著無聲的詭異。

不出周凡所料，

如此戰力爆棚的黑果然是曾經在洞窟深處的環境中掙扎生存過，這才有如今的等級和戰力。

得益於這處洞窟寶地的環境，周凡的訓練有了極大的成效。

苦修暫告一段落，周凡來到了28級。

環顧四周，散落凌亂的枯骨中，周凡依稀可以分辨出霜狼一族特有的巨大獠牙和利齒。

曾經的霜狼之王，雖已血肉腐朽成為一堆枯骨，但是尤可從骨骼上感受到猙獰。

另一邊，和他對峙的那具骨架子也是一座龐然大物。

二者傷痕纍纍的獠牙利齒和破碎的骨骼依然散發着血腥和冰冷，瘋狂和暴虐。

看起來霜狼氏族曾經有一卷令人泣血的歷史。

「看來沒有系統的輔助遊戲里的槍技還是無法實現呢~~」一邊吐槽，收回長矛。

周凡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目光所至還是曾經的霜狼之王那一雙駭人的獠牙和利齒。

周凡心思一轉前去將骸骨收斂。留待一隻利爪，剩下的都收入皮子準備帶走。臨行前對着霜狼王的骨堆，骨塤吹響：

「有我在，霜狼一族會存續恆久！」

悠遠的聲音往洞窟內飄去...

「了結一族的宿敵，賜我解脫，我將告訴你行往巨木之森的道路。」

微弱而陌生的狼嚎從詭異洞窟內的黑幕中傳來，好像一抹微弱的黑煙飄入周凡的雙耳。

周凡大腦似被重重擊打，感到瞬間的頭皮發麻，思維開始在腦海里爆炸，周凡思維飛速運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在洞窟中迴響...

「終於，終於，我聽到了新的前進方向。」

「陌生的霜狼就在界限之內，聽聲音很虛弱，為什麼之前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甚至氣息都沒有感受到。看來並不是多麼強大，沒有黑他們身上的威勢和血腥意味。」

「出不來么？這個界限的束縛力還真是恐怖至極。這日子估摸著很慘烈啊。」

「他說的也不能全信，老早就在裏面，現在才出聲，嘿嘿。你很有老銀幣的風格。」

「巨木之森，巨木之森，冒險島么？我玩得不咋地啊~~不過，新的風暴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止不前？」

「以防萬一還是得留一手，先試試能不能得到點信息。就給你個投名狀吧。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矗立原地思索片刻，周凡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自下而上湧上全身的狂喜令他不可自抑。

望向一旁的熊類骸骨，臉上止不住的笑容和冒着綠光的饑渴雙眼。

將最具標誌性的牙齒和利爪拿在手上仔細端詳，想要蝕刻在記憶深處。

良久。

周凡沸騰的血液逐漸平息。

「果然，外面得不到的信息還得從裏面得到。可真是神秘啊，就不能直接一點么？」

「巨木之森，乖乖隆地洞，難搞哦~~」

「安妮的小熊在哪兒你知道不？嘿嘿，爸爸來找你啦！」

收拾好心情，周凡最後望向洞窟的深處，剛剛平息的思緒又開始雜亂。

「氏族爭鬥，族群強大的寶地，陌生的霜狼，熊類凶獸，巨木之森，至於行入界限內的那一枚類人骨骼？」

「本來打算等級再提升一點去把那個大傢伙俘虜了，再跋涉到這冰雪世界的極限看看世界的樣貌之後在做打算。沒想到今日出現了轉折。」

「嘿嘿，來的可真巧啊，觀察了我這麼久，狗東西。管你什麼東西，一切無法阻止我前行的腳步。」想到此處，周凡又搖了搖頭。

吹響骨塤召喚月。

騎着月回到霜狼氏族的洞窟前段，周凡卸下包袱和裝備盤腿而坐，目光錚錚地看向黑。

對視一番，周凡向黑詢問霜狼氏族的過去。黑低下頭顱蹭了蹭他，表示並不知情。

不同於深處氏族爭鬥的水火之中的前輩，黑並沒有承襲來自霜狼之王的一切，對於氏族的滔天血海深仇也無所洞悉，只是緊守着安身立命之所，強大至今。

周凡思索良久還是選擇不將這有可能真實存在的氏族歷史告訴黑，只是向他表達了狩獵熊類凶獸的願望。

火焰倒映在周凡的灼灼目光之中，戰意升騰！

「霜狼氏族自此而終，自此而始！」

廣袤的雪原上，寒風呼嘯卷帶起瘋狂的雪粉塗擦著這個世界。

雪粉和霜花在空中飄揚，還未看見是什麼，就能夠聽見如大河怒號的踏蹄聲和幾聲凄厲的哀嚎，迎面而來的是亡命奔逃的受驚獵物。

與聲勢浩蕩的前隊相比，墜在後面的一人一騎則顯得悠閑得多。

廣袤無垠的雪原上前頭是雪粉翻飛，浩浩蕩蕩的動物集群，後面是簡單的月和周凡。

「套馬滴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嘴裏唱着歌，周凡騎在月的身上。一手揮舞著粗製的套索驅趕着往雪原另一端而去的獵物。

並沒有跟得太緊，月和周凡一人一騎保持着距離，以免吃到風塵和雪粉。

近兩百數目的動物集群衝擊力還是極強的。這一龐大的獵物群周凡可是埋伏驅趕了許久，就等他們把那傢伙拱處老窩。

「就是這老小子龜著不出來，天天窩在雪洞裏。」

「這下看你還受不受得了？」

早在數月之前，周凡就帶着月長途跋涉，搜羅了廣袤雪原的近乎所有地域，終於在遙遠的另一端找到了霜狼氏族曾經的死敵——沃利貝爾。

「開玩笑你見過這麼大的熊掌么？這是降格的雷霆咆哮好吧！」

不同於霜狼一族還存續有仨的種群數量和大範圍的狩獵習性，耐心的埋伏。最重要的就是霜狼氏族仍然在洞窟中能夠享受到這奇異寶地。

巨熊沃利貝爾的族群貌似只剩下了這僅有的一個凶厲異常的個體。

等級在30級左右，生存僅靠截留跋涉的獵物，不愛範圍性活動。

剛發現他時周凡還興奮不已地想要跟他展開戰鬥，誰想到這沃利貝爾吃飽喝足之後看都不看周凡一眼，直接滾回雪洞睡覺，任周凡如何在雪洞上方叫罵也無動於衷。

周凡只好驅趕了幾波獵物集群從這老小子頭上碾壓而過，攪得他睡不着覺。

估摸着他的忍耐快到極限了，而今是最後一次。

「嚎！——」驚天的咆哮聲在廣袤雪原上傳播，數次被驚擾的巨熊出離了憤怒。四肢着地瘋狂加速迎著疾馳奔逃的領頭雪鹿衝殺而去，單爪駐地另一爪拍擊雪鹿的頭顱。

「真顱骨炸裂！」一擊必殺之後，沃利貝爾撕咬着領頭的雪鹿，發泄著怒火。

不銷片刻，雪鹿頭領被巨熊雙爪直接變成了對半的西瓜，鮮血拋灑在空中。

打頭的孺弱雪獸們看到如此驚恐血腥的畫面，瞬間不知所措地急忙停下腳步。

一時間雪原之上又是一團驚懼的雪粉飛舞和凄厲嚎叫。

鮮血和雜亂的足跡佈滿大地，前頭遇險，後有追兵，動物集群開始分流以避開危險。

周凡招呼月暫停腳步，停駐在原地觀望局勢。

「你小子，先趁著雪還沒散繞一下，到後面去。記着一會兒可千萬別逞強。」

雪粉逐漸消散，喧囂紛擾的氣氛也一去不返。

視線逐漸清晰，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的無聲，不斷攀升的冷冽肅殺。

「我的血液里流淌著戰意，迎接風暴吧！」

「真拿我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周當張益達啊？」

巨熊目露凶光，早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發泄連日來的滿腔憤怒。

俯身四肢着地不停地咆哮著，下一刻又掌拍大地直立而起。巨大的咆哮聲衝擊著雪原，聲浪帶起風雪和血腥殺戮的氣息。

頃刻間，黑雲壓城，雷雲咆哮。天氣驟變，雷雨即將來襲。高遠壯闊的天空一頭還是晴空萬里。

另一頭烏雲漫天，雷聲似戰前的號角聲，閃電則如兵器的寒光。

整個冰雪世界被割裂開，以天地為界，好似神袛刀劈天地分割陰陽。

雪原之上，一人一凶，分隔對峙，雷鳴電閃的一剎那即決生死。

還沒等巨熊擺好衝鋒的架勢，周凡右腿蹬地爆退而去，帶起原地一團風雪。

速退之前指夾四顆骨珠直指巨熊面門，而後又是四顆石珠飛出流星趕月爆射向巨熊眼睛。

八珠連射帶起的風驅散雪粉。

正在衝鋒的巨熊鼻子和眼睛遭受重擊，頓時吃痛怒吼著加速襲來。

周凡拄地停住爆退的身形，往背後一抓一扯，漆黑長矛入手。下一刻，又是蹬地衝殺向巨熊，迎著巨熊的雙爪橫舉長矛格擋。

巨熊憤怒地呼嘯著，不斷吼出血腥熱氣的巨口之下，長矛一隔，只要閉口一個撕扯，周凡的大好頭顱就要碎裂當場。

勢大力沉的一擊，但仍然能夠堅持，以防萬一要速戰速決。一瞬間定下方針，深呼吸一口氣。

一分，一撩，一挑。一擊又一擊綿密不絕，長矛揮舞如槍，繚亂狂狷，拉開距離的同時帶起風雪。

巨熊忍着眼睛和鼻子的劇痛持續攻擊周凡，憤怒地咆哮著。滾燙的氣浪洶湧，雙爪交叉揮舞，利爪劈開雪氣。

周凡單手拄地，往側面一滾，旋即長矛橫掃八方，雪粉又起，留巨熊在原地咆哮揮舞巨爪。

暴怒至癲狂的巨熊在雪粉中甩動着利爪，攪動起狂風。

雪粉消弭，目所能及的一瞬間。

周凡看到巨熊血污瞳仁，於是，吹動骨塤然後扔到一旁。他深吸一口氣，瞄準巨熊的眼睛奮力一投。長矛射出的同時周凡身影一閃，緊隨長矛剎那而至，長矛直插巨熊可怖眼眸。

雙手持矛一壓，長矛從巨熊后首透體而出，血花四濺灑落一地。

一擊得手，周凡腿蹬矛尾借力後撤，森寒長矛帶着鮮血貫體而出，收割鮮活的生命。

刻骨的劇痛讓巨熊徹底癲狂，身形搖晃甩動揮舞利爪，止不住地嚎叫。

血灌瞳仁的巨熊又一次咆哮襲來，窮生命之力，想要一巴掌將周凡拍飛。

還未等巨熊進行最後的搏殺。

突然間，巨熊停滯在原地，肺腑震蕩，鮮血大把大把地從巨熊口中潑灑而出。

遭受月的重擊，巨熊目眥欲裂，發出絕望而悲泣的咆哮，不甘的雙爪隨着鮮血和意識的流逝在胡亂揮舞。

「給我死！」

見此情形，周凡在另一邊暴起發難，手持獲取的霜狼王利爪，自巨熊胸前發起突襲。

一抹銳利瞬息而至，利爪直插巨熊核心，周凡雙手並用旋擰攪動內里，利爪在手中轉動雙手握持從巨熊的胸腔中向外一劃。

「噗啦，噗啦。」大片大片滾燙的鮮血淋在周凡的頭上，鮮血浸潤眉眼和發梢，四肢百骸疼痛欲裂。

風雪呼嘯間天上是滾滾雷雲，地上是慘烈鮮血鋪灑的冰冷雪原。

一片死寂。

天地間一人一狼的渺小身影醞釀着直衝天際的血氣。

上身是滾燙的熱血，下身沐浴著風雨，一片冰寒。

向里一掏，周凡取出碩大的巨熊心臟，另一隻手往前一拍，巨熊應聲倒地。

周凡仰頭怒號，恣意發泄著對抗世界的決然和死戰不退的酣暢淋漓：

「霜狼氏族！啊！！！」

一手高舉巨熊心臟。

「噗呲！」

血肉四散滿地，瑰麗邪異的血色花朵之中，周凡駐地閉眼，力竭失神。

月走到一旁支撐著周凡，也仰天長嘯：「嗷嗚！！嗷嗚！！！」

漫天的雷雲之下，肆虐的雨雪之中，霜狼氏族以宿敵的滾燙熱血和凄厲敗亡宣告著回歸！

陰陽隔斷，生死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