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工作
一堆搖搖欲墜的書正在對自己說話，德諾只覺得非常滑稽。
「他的材料有問題！」
卡爾從這堆書後歪出腦袋，義正言辭地說道。
聽到這話，德諾目光一凝，臉部肌肉出現了輕微的抽動，那名推銷魔法材料的男子同樣愣了一愣，手中的皮箱也忘了關上。
店裡的年輕法師陸續結完賬，匆匆離去，他們寬大的長袍隨風起伏，露出了一張半糊在店門前的招工啟事。
「不是每個人都能幹我這行的，小子。」
率先質疑的是反倒是店主德諾，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做魔法材料的生意快二十年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也做了快十年了。」卡爾把抱著的書放到地上，「雷亞山脈的辛科樹皮，是吧？」
「誹謗是會付出代價的。」
男子開口威脅道，可語氣比起先前來得要弱了幾分。
「你知道雷亞山脈的雨季是在三到五月嗎？」
「我……」
「你知道王國護衛隊二月底就離開雷亞行政區了嗎？」
涉及到卡爾的知識熱區，他的問題一個個越發咄咄逼人。
辛科矮樹大多生長在海拔較高的地區，雨季來臨時，會有一種特殊的蚊蟻在樹皮上築巢。
在潮濕的氣候下，蚊蟻的分泌物會慢慢形成天然的魔力固化劑，能維持三個月左右的時效。
但這種蚊蟻十分罕見。辛科矮樹常有，而被築巢的辛科樹皮不常有，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一個月後才有的貨，你是怎麼搞到的？」
卡爾往前進了一步，那名男子便後退了一步，暴露了他色厲內荏的模樣。
「你撒謊……」
「還要我來幫你列舉辛科樹皮的偽造方法嗎？」卡爾乘勝追擊，「我知道四種。」
「算了！我不差你們這一個買家……」
「等等，你別跑！」
德諾大步流星地走回店裡，沒過一會兒又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滿是豁口的長刀。
「賤人！渣滓！騙到我頭上來了。」
「來啊——」德諾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看起來相當生氣，「讓我來見識……」
「人早就跑了，老闆。」卡爾無奈道。
「總歸得嚇唬嚇唬這幫騙子。」
見那人都跑沒影了，德諾便把長刀隨手丟在一邊：「說說吧，你又想要幹嘛？」
「我，呃……」
卡爾抬起手，指向店鋪的那張招工啟事。
「我是來應聘的。」
為了應個聘你能鬧出這麼大動靜？
德諾審視著面前的年輕人，對方是一身單調簡樸的襯毛外衣和黑色長褲，沾染了灰塵的臉上還留有涉世未深的稚嫩。
「你剛才說……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我做魔法材料的，在雷亞行政區。」
「做」聽上去比較大氣，像在經營某種生意。
「採藥人？」
「嗯。」
卡爾的小心思立馬就被揭穿了。
採藥人是外界對卡爾這類人的稱呼，但他不太喜歡這個詞。
低聲沉吟，德諾沒有在意，繼續問道：「你說你做了快十年了……」，他盯著卡爾那雙淡藍色的眼眸，似乎想找出一絲欺騙的可能，「你今年多大？」
「十五歲左右，應該。」
卡爾不知道自己是哪年出生的，只能約摸著估計一個年齡。
「那麼說，
你五歲就開始在山裡採藥了？」
「六七歲吧，還不到十年。」
說著，卡爾張開雙手，布滿老繭的手掌與他清秀的樣貌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德諾心頭顫了一下。
那些地方，居然會用這麼小的童工！
顯然是誤會了什麼，他看向卡爾的目光中透著憐憫。
「你買這些書，是為了下個月的考試？」
「是的！」卡爾點頭。
「唉，可憐的孩子。」
一個為了逃離過往的水深火熱，而來到埃德沃姆艱苦求學的形象，在德諾心中逐漸豐滿了起來。
「看店其實也簡單……」
德諾向卡爾介紹了店裡的日常工作。
「……下午六點到宵禁前是你的工作時間，白天看店的話我會另付你工資。
等會兒自己去把雜貨間清理乾淨，就當你的卧室了。」
「謝謝老闆！」招工啟事上可沒有包吃包住這一條。
從地上再次把書抱入懷中，卡爾側身走進店內，可以看見他臉上不經意的笑容。
……
經歷了數月的奔波后，卡爾的生活終於是回到了正軌。
材料店的工作比他想象中要繁瑣些，除開收付款和整理貨架以外，他還要向客人介紹魔法材料的質量和功效。
許多由動物出產的魔法材料他都不太熟悉，因此往往還需要向德諾請教一番。
好在卡爾這方面的底子還算不錯，即便不明白也很快就能學會。
「哈啊啊~~」
卡爾踩住桌角，伸腿後仰著打了個哈欠，一本本書籍凌亂的在桌上攤開。
《奎伯因的民族音樂起源》、《樂器發展史簡編》、《構圖與色彩》……
自認沒有任何藝術細胞的卡爾表情十分痛苦。-
彈琴畫畫與他是徹底無緣了，他要爭取在筆試中多拿點分數。
「幫我把這些材料裝上。」
「哦，好的。」
日子如此往複循環，比起在車隊的時候要平淡許多，德諾忙著他分店開張的事情，也是常常不見蹤影。
直到數日後的一天，卡爾卧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咚咚咚！
宵禁才剛剛結束，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誰？」卡爾還沒睡醒。
「我。」
門外果不其然傳來了德諾的聲音：「趕緊起床，準備出發了。」
「要去哪兒？」卡爾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拉開門，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威爾伍德的供貨市場。」德諾把卡爾帶出房間：「紅霧行政區的護衛隊昨天下午到了，你連這都不知道？」
「啊，你有說過嗎？」
「我現在告訴你了。」德諾理直氣壯。
沒過一會兒，德諾又扛著一個鐵皮的手拉車從後門窄巷裡走了出來。
「還行，勉強能用用。」
用力轉了幾下輪子，德諾把鐵皮車放地上重新擺正，說道：「早點過去才能搶到好貨，去晚了就只能舔別人鞋灰了。」
卡爾表示不解：「那我是去幹嘛的？」
「你不是做過採藥人嗎，」德諾對卡爾加以利誘：「如果你能淘到好貨，我給你分成。」
「真的？」卡爾的精神一下煥發了出來：「我要拿五成！」
「兩成。」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