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巢穴
可當克蘭向那匹野馬靠近的時候，它卻依舊沒有任何逃離的意思，只是嘗試着蹶起后蹄朝克蘭踢來。
而向它靠近了一些后，克蘭可以清楚地發現：它的前蹄深沒在沼澤的淤泥之中。雖然它掙扎的幅度很大，卻依然沒能脫離潮濕泥沼的禁錮。
很顯然，並不是它不想跑，而是不能。
它應該是被沼澤淤泥下暗藏的植物根系纏住了。
畢竟，馬可沒有像人類那樣靈活的手指。
一旦因馬蹄被纏住而困在原地，它們只能憑藉蠻力掙扎，卻絕不可能自己解開束縛。
而看着它渾身緊繃着的隆起肌肉，顯然它現在正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如果放任它就這麼待在原地，估計它會自己先扛不住。
「算了，我就順手幫你一把吧。嘿，我現在幫你割開這些草根，你可別亂動啊，能聽懂嗎？」
但很顯然，馬是不可能聽懂克蘭的話語的。當它看到克蘭抽出匕首的瞬間，出於對這銳器的本能恐懼，它更加拚命地扭轉着身體，嘗試着躲避克蘭。
或許是因為先前，它與食屍鬼群僵持了太久，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它的掙扎幅度明顯小了許多。
又或許是因為克蘭站在它的身側，這個位置讓它的后蹄難以發力，因而它也只能嘗試着躲避，而無法還擊。
但克蘭倒是沒太在乎這個，他直接按住了那不安分的左蹄，然後在淤泥中摸索。
很快，他就感覺到了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樹根。
「嘿，放鬆，我這是在幫你。」
將匕尖順着馬腿往下，克蘭感覺到了一股鮮明的阻力，那應該就是樹根虯結的部分了吧。
將它割斷以後，就可以將這匹野馬解放出來了。
但當馬腿總算從淤泥中脫離時，克蘭卻發現：馬腿底部有着大片泛血的勒痕，應該是它先前的奮力掙扎所致。
傷口破損，又在沼澤地里浸泡了那麼久......如果不及時處理，患處恐怕很快就會腐爛。
雖然這匹野馬已經掙脫了樹根的桎梏，但由於腿部受了傷，它看起來有些趔趄。
憑它現在的狀態別說騎行了，怕是讓自己走路都勉強，克蘭只能打消將其收作坐騎的打算。
就這樣讓它離開，恐怕不久還是會被豺狼分食。它自己應該也很清楚這個事實，只能低垂著馬尾，一副沮喪的模樣。
看它這幅沮喪的樣子，克蘭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自言自語道。
「算了，就幫你到底吧。我還真是愛多管閑事……過來這邊。」
克蘭撕開自己的袖口，將馬兒的患處清理后包紮起來，並留有一定的間隙以防血脈堵塞。
從杜德那兒獲得的藥草克蘭還有一些儲備，其中自然也有止血愈療的，被克蘭弄碎了敷在傷口上。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匹暴躁的野馬在他包紮傷口時居然非常配合，和剛才的態度相比全然不同。
馬是一種非常聰明的生物，看來，它應該也明白克蘭是在幫它。
它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腳蹄處傷口的疼痛漸漸消失，轉而被一陣純凈的溫和感所包裹。
「好了，你自己注意點，可別又被樹根絆倒了。可不是每次都會有我這麼多事的人會幫你的。」
恢復過來的野馬慢慢走到克蘭身旁，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並拽了拽他身上的衣服。
這通常是個很好的信號，證明馬匹已經開始信任並喜歡你了。
如果克蘭這個時候打算馴服它，那成功概率非常高。
不過一想到它剛剛還有腿傷，克蘭還是嘆了口氣，打消了這個念頭。
「走吧，記得好好養傷。要是有機會，那就下次再見吧。」
看着消失在沼澤盡頭的野馬，克蘭也開始跟隨那隻逃亡食屍鬼的腳印，繼續尋找巢穴的所在。
憑藉着敏銳的感知，克蘭一路追蹤著食屍鬼的軌跡，最終來到一處隱蔽的洞穴前。
這處洞穴異常隱蔽，完全隱沒在樹叢之間。如果克蘭沒有嗅到空氣中散發的腐臭氣味，估計他也會不當回事吧。
但令克蘭感覺到疑惑的是：這處巢穴開口並不小，對於身材矮小的食屍鬼來說有些過於寬敞了。
克蘭眼前的這處洞穴雖然隱蔽，卻並不狹小，反而足夠一架馬車通過。
若不是洞口實在有些不規則，克蘭或許會以為這是人工開鑿的礦洞。
食屍鬼只是一群身高不到一米二的類人生物，無論是出於隱蔽還是安全，它們都沒有理由以這樣一處空曠的洞穴作為巢穴。
畢竟，連克蘭都能進入的巢穴，那食屍鬼們的天敵自然也能輕鬆進入。
克蘭並不記得了，在他過往的獵魔生涯中，食屍鬼的巢穴一般都是地穴的形式，洞口直徑也就半米多些，而且也深不到哪去。
所以以往他清剿巢穴時，都是直接往裏面扔個煉金炸彈就能完事。
反正這樣做的成本也不高，還省去了很多麻煩。
但像眼前這樣龐大的食屍鬼巢穴，對現在的克蘭來說還是首次見到。所以對於可能遭遇什麼東西，克蘭並不清楚。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嗎？
在杜德的幫助下，克蘭還煉製了一些其它藥水，其中就有被稱為「貓眼」的魔葯，被他一飲而盡。
雖然杜德身為德魯伊，但顯然他對於獵魔人的魔葯還是略通一二的，給予了克蘭不小的幫助。
「呸，怎麼味道這麼糟糕？難道我之前一直喝的都是這個？該死，我真想甩手不幹了......」
魔葯入喉，一種乾澀而苦乏的感覺沿着克蘭的喉部擴散向整個口腔，讓他差點吐了出來。
一想到自己曾依靠這些作嘔的魔葯與魔物廝殺，克蘭忍不住有些同情過去的自己。
魔葯的發作速度很快，克蘭的虹膜已經完全被瞳孔所取代，大片的黑褐色佔據了他的眼眶，眼睛僅剩一片黑色，連眼白都沒有剩下半分。
在這種狀態下，克蘭的夜視能力會被完全激發，就如同夜行生物那樣，能夠在完全的黑暗中進行狩獵。
當然，這也並非毫無代價：克蘭的面部浮現起幾縷黑紫色的脈絡，那是血管在皮膚下微微隆起，然後蜷縮成一團——這是他輕度中毒的特徵。
好在他的代謝速度很快，飲用魔葯后產生的毒素很快就會分解掉。但在此期間多次服藥的話，過多的毒素還是會對他的身體產生負面影響。
畢竟再怎麼說，克蘭也只能算是個變異人類而已。
......
洞穴遠比克蘭想像的還要深，恍若一座龐大的地下迷宮；但一路上除了滿地的血跡與骨骸，他並沒有發現任何食屍鬼的痕迹。
不過，四周越來越強烈的腐臭氣味，還是讓克蘭無比確認：這裏就是它們的巢穴。
更何況，那種焦灼狀的痕迹以及墨綠色的黏液，也開始大量出現在克蘭的眼前。
「但願在深處能找到些什麼。」
克蘭能清晰地感覺到，狩魔感官給予他的反饋正不斷變得強烈。
很顯然，那隻逃走的食屍鬼肯定就躲藏在這裏，而且這裏蟄伏的食屍鬼，很多很多。
可就在克蘭打算進一步深入時，一陣清微的滴水撞擊聲卻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嘀嗒——
這聲輕微的水滴迸濺聲很輕，卻並沒有被他自己的腳步聲所掩蓋。
嘀嗒——
似乎是水滴滴落在了水潭裏，迴響在這空曠的洞穴之中。
但那滴水聲卻並不清洌，帶着點渾濁的回聲。克蘭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水。
當克蘭意識到滴水聲方位的同時，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來不及細想的他向左側就地翻滾。
與此同時，他聽到身側傳來接連不斷的重物砸地聲，就像是從洞穴頂部墜下的岩石一般。
「差了一點啊……」
克蘭抽出長劍架在身前，同時左手習慣性地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個若克法印，直到施放完畢后才反應過來。
「等等，我剛剛是不是釋放了什麼？」
此時克蘭身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數十隻正滴淌著口水的食屍鬼們，它們泛白的瞳孔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它們並沒有消失，只是躲藏起來了。
可克蘭先前並沒有聽說食屍鬼還有攀爬的能力，因此將注意力集中於地面，這一點可是極為致命的。
下一秒，成群的食屍鬼已經主動朝克蘭撲去，長大著猙獰的口齒瘋狂嗜咬着。
它們看似纖弱的四肢居然有着極其恐怖的爆發力，眨眼間便已撲到克蘭身前。
很顯然，它們只把克蘭當成了一隻落入狼群的羔羊而已。
這是一個更加致命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