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食屍鬼
「什麼？你居然失憶了？你真的沒在開玩笑？」
克蘭面前的壯漢身裹獸皮外衣，壯碩的肌肉幾乎要將外衣撐破；他的脖子上依舊掛着那串特殊的骨制項鏈，不修邊幅的潦草外貌，簡直與野獸無異。
當然，這麼說也不算錯。
經過再三確定后，壯漢可以確認克蘭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再說了，他記憶中的克蘭本身就不是這種性格。
「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杜德，是個德魯伊。至於你么，凱爾·克蘭，是一位獵魔人。」
「獵魔人？」
「沒錯，至少從我們認識以來，你一直都干這個。」
杜德聳了聳肩，饒有興趣地看着克蘭微皺的眉間。這些東西讓他自己想清楚就好，反正信不信也由他自己。
杜德顯然對克蘭的來訪異常興奮，給克蘭遞些烤獸肉與自製的果釀飲，味道似乎還行。
「說說吧，你這樣的稀客是怎麼到我這兒的？」
「我本來在一家旅店留宿，卻被你那隻寵物黑貓吸引了注意。
後來，我看到它鑽進了一幅油畫，我好奇伸手......然後就到這裏來了。」
克蘭說到這時卻是滿臉的無奈，一旁的杜德忍不住大笑道：
「哈，原來是這樣。不過克蘭，你說的那隻黑貓可不是我的寵物，她是我的寶貝女兒。」
「她？你？」
克蘭的目光在杜德和黑貓之間來回跳躍，卻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個壯漢和這隻嬌小的黑貓會有什麼聯繫。
彷彿是為了印證杜德的話一般，那隻看上去懶散的黑貓敏捷地跳起，舒適地伸展着后腰，然後蜷縮在他的大腿上。
「別這麼驚訝嘛。她還太小，還不能像我一樣變成人形，平時只能像這樣行動。來，莉莉，跟你克蘭叔叔打個招呼。」
黑貓的臉上掛滿了無奈的表情。看得出，它很想掙扎，但整隻右前腿還是被杜德一把舉起，被迫朝克蘭揮了揮。
「停停，我就想知道，你能把我送出去嗎？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沒時間耽擱在這兒。」
「這麼着急？那好吧。可惜了，我還想麻煩你幫我個忙的...」
「得了吧，你還會需要我的幫忙？照你說的，我就一個失憶的流浪獵魔人，能幫你什麼？」
雖然杜德也算是他的老朋友，但他現在更想找到那位名叫莉婭的女孩，必需要儘快找到她才行。
「你可別這麼說，這事我還真幹不了，只能請你這樣專業的人士來處理。
這樣吧，既然你有急事，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可以送你一匹好馬，絕對比一般的馬快上不少！另外，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忙，我也決不會推辭！怎麼樣？」
「唉...那好吧，不過你得先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這樣我才能做出決定。」
「事情，是這樣的......
就在幾天前，當我在森林中尋找我丟失的山羊時，我卻只找到了被咬爛腹腔的山羊殘骸，以及一隻正拚命啃噬著內髒的食屍鬼。
「一隻食屍鬼而已，解決它對你來說不應該是麻煩吧？」
「聽我說完，克蘭。的確，一隻食屍鬼而已，我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隨手把它解決掉后，把它和山羊的屍骸也一併焚燒了。
但是後來的情況出乎我的意料，才第二天，這裏附近就出現了更多的食屍鬼！
克蘭，你應該很清楚，食屍鬼是獨行生物，
很少群體行動。但我敢保證！那天至少見到了數十隻食屍鬼聚集在一起！
雖然我當場殺死了好幾隻，但更多的都逃走了。沒辦法，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杜德嘆了口氣，有些頹喪地說道：「後來，我就沒有再見到過它們，它們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但是它們時不時出現的腳印，以及到處可見的動物遺骸卻一直提醒我：它們一直都在附近徘徊，從未遠離。
「所以，你把你的住所施加了結界，把它藏起來了？」
「那倒不是，結界一直都存在着。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被打擾。不過要有這樣一群危險生物聚集在附近，怎麼樣都不會覺得自在吧？」
杜德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雖然食屍鬼對他還遠遠夠不成威脅，但有這樣一群不見蹤影的危險生物在家門前徘徊，自然說不上好。
「我明白了，杜德。說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你找到它們的巢穴，然後把那裏徹底毀掉。
我知道，殺死它們很容易，但如果不把巢穴徹底摧毀，它們就會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我曾不止一次嘗試過尋找它們的巢穴，但都失敗了。它們簡直就像從土裏長出來的，我根本找不到它們在哪！
那...我總不能因為這麼點事就被迫搬家吧？所以克蘭，我只能拜託你了。」
「食屍鬼嗎？應該和溺鬼也差不多。行，這個委託我接了。」
「我建議你最好準備一點腐魘油。正好，我這裏的藥草種類很多，你儘管找需要的拿去好了。」
「腐魘油？那是什麼東西？」
「喂喂，你的腦袋裏到底還記着什麼？算了，當初這配方還是我送你的，我就再教你一遍好了，下不為例啊！」
......
食屍鬼雖然是一種食腐生物，但這並不意味着它們不會攻擊活物。
相反，它們往往有着極強的攻擊性，還有提前儲備食物的習慣。所以過往的旅者，落單的牛羊都會是它們的目標，是極其危險的魔物。
哪怕不需要覓食，它們也會攻擊人類與家畜，然後把他們的屍體當作儲備食物，拖進它們那狹小腐臭的地穴之中。
哪怕屍體腐爛了也沒有關係，畢竟在它們眼中，腐爛的屍體反倒別有一番風味。
雖然食屍鬼普遍身材矮小，只有不到一米二的高度，也就是人類小孩的水準。但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很少有人類可以獨自對付它。
這種生物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它們的生命力很頑強，而且行動敏捷，尤其是它們那鋒利的骨爪，可以輕易撕開堅韌的牛皮。
別看它們身型瘦弱，那乾癟的皮膚卻有着極強的韌性，而且傷口癒合的速度很快。
這也就意味着：一般的刀劍難以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傷害。
為此，為了確保狩魔效率，克蘭還需要準備一種特殊的劍油，也就是前面所提到的「腐魘油」。
但很可惜，克蘭並沒有隨身攜帶着。
塗抹上這種劍油的銀劍可以輕易撕開它們的外層防禦，同時通過血液進入其體內的毒素，還可以阻止其傷口的癒合。
它的配方並不複雜，只是材料有些少見：少量的黑癍脊苔，精油以及赤癬。
這幾種原料作為熬藥的常用主材，身為德魯伊的杜德，家中自然有着不少儲備。
最終，一種呈現為暗黃色的粘稠液體出現在煉藥鍋底，邊緣還凝結起了一些小顆粒。不過，聞起來倒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它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氣味，而且對於人類來說毫無危害——當然，對於食腐生物來說，它無異於毒藥。
「需要我跟你一起嗎？它們的數量可能遠比你想像的要多。」
看着抹完劍油準備出發的克蘭，杜德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雖然他相信克蘭的實力，但畢竟食屍鬼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謝了，但我不需要，你就好好照顧你的女兒，等我的好消息吧。」
......
離開杜德住處的克蘭立刻開始追蹤。雖然克蘭並不記得自己的過往，但這彷彿本能一般的追蹤能力卻絲毫不顯生澀。
他很清楚：自己所要狩獵的並不是野豬或是獅子之類的野獸，而是一群具有初級智慧的食腐生物。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它們都比遠比野獸要危險得多，也更狡猾得多。
如果想要讓它們徹底消失，殺死幾隻食屍鬼根本無關痛癢，因為它們的繁殖能力很強。
必須將它們的巢穴徹底摧毀才能阻止它們繼續增殖，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由於食屍鬼有儲藏食物的習慣，因此它們很喜歡將獵物拖回巢穴中儲存起來，所以地面上的拖痕會為他指明方向。
至於那些散落分佈腳印，它們的參考價值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
因為食屍鬼們並沒有固定的狩獵範圍與目標，加上杜德提到其龐大的群體數量，這些雜亂不堪的腳印會在很大程度上干擾克蘭的判斷，只能讓他了解食屍鬼們的活動軌跡。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追蹤林中的動物殘骸：它們才是最醒目的標識物。
有些體型龐大，比如牛與馬之類的大型生物，由於難以將其拖回巢內，它們往往會選擇就地解決，就像鬣狗那樣。
食屍鬼對於獵物遠比其他食腐生物要挑剔：它們鍾愛內臟遠甚於肌肉，而且其他部位一向是不屑的。
所以對於克蘭來說，只需要觀察這些屍體的殘缺部位以及腐爛程度，就能確定是不是食屍鬼留下的痕迹。
一連路過了幾具動物遺骸，克蘭都沒有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直到天色漸晚，他才發現了一些線索：
此時出現在克蘭眼前的，是一匹朝外裸露著肋骨的野馬殘骸，幾隻飛蠅正盤繞在其四周；野馬殘骸附近的草皮似乎被火焰灼燒過，留下大片的焦黑灼痕。
「嗯，這種爪痕...沒錯了，腹腔是被直接撕裂開的，內臟也已經被完全掏空了。
除了那些噁心的食屍鬼們，還能是什麼東西？」
為了進一步確認，克蘭將手探進野馬殘破的腹腔，在裏面摸索著，帶出了些許墨綠色的粘稠液體。
這些黏液有着強腐蝕性，少部分粘附在手套上的黏液將手套的表層都灼燒出斑痕，同時還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怪不得這具野馬殘骸附近的草地，都呈現一片焦黑的跡象，原來是這樣。
當然，食腐生物並不只有食屍鬼，還有烏鴉和鬣狗。
但看野馬屍體上留下的鋸齒狀傷口，再加上這少見的黏液，顯然正是食屍鬼所為。
就在克蘭打算繼續追蹤時，他忽然聽到遠處叢林中傳來一群雜亂的怪笑聲，還伴隨着一陣凄厲的野馬嘶鳴聲。
而那種令人背脊發涼的傻笑聲，克蘭絕不會聽錯：
那正是食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