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們都是小孩子
蘇醒本來是想在教室里尋找安全感的，但教室里隨着上課鈴聲響起而愈發嘈雜的聲音，卻讓他不得不出爾反爾的離開了自己汗涔涔的座位。
蘇醒本來是想買根冰棍兒降降溫，但好巧不巧的，他還沒走到冰棍攤便遠遠的看見了小胖子鄭帥因為其憨態可掬的樣子正被幾個看上去像是高年級學生的孩子們圍在冰棍攤前跟轉陀螺似的推來推去。走近了，更是聽到這伙兒蛋疼的傢伙不住的鬨笑着「欸，小胖子！」
「別走，轉過身兒讓我打一拳！」
「把砸炮槍借我們玩兒兩天……」
言語中，蘇醒大聽明白了是他給鄭帥的砸炮槍惹了禍，原本打算說幾句公道話的他剛想張口，鄭帥卻突然從包圍圈兒中衝到了他身邊搶先道「猴哥，你的砸炮槍還你！」
包括蘇醒在內，眾人一下子都被小胖子的舉動給搞楞了。而趁著這短暫的安靜，小胖子自己卻又把校服口袋統統翻出來跟幾個大個子看道「「哥，我身上沒錢？」
「我說要你錢了嗎？讓我打一拳！」幾個高年級的學生看了看滑稽的小胖子又瞅了瞅蘇醒，終於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他們頓時生出一陣更大的鬨笑。
被笑紅臉的小胖子這時候哭的心都有了！要知道，這些個傢伙欺負的可都是臉熟的人，讓他們記住一次就等於為以後掛了個號，輕則是每天被訛錢，重則天天充當沙袋陪他們練拳。
所以就像剛才沒發生他想嫁禍給蘇醒的事情似的，他轉而又抓着蘇醒的手連連哀求道「蘇醒，猴哥……」
「現在想起我了？」蘇醒並沒有想甩開小胖子汗涔涔的臟手，而是一動不動的將眼光放在了一旁始終在看熱鬧的冰棍兒攤兒老闆身上。
「你們買不買東西，不買一邊兒玩去！」冰棍兒攤兒老闆沒讀出蘇醒眼裏的不善，更沒打算要管眼前閑事兒的意思。這些在學校里做買賣的，只是住校老師的親戚之類被學生們胡亂叫成了「老師」，所以「高年級」生根本就不怕在他們面前幹什麼，反正這些想在學校里做生意的人不會管。
「我明天就讓我媽去江鋼生活部反應，就說江鋼一小賣冰棍的老師不管高年級學生欺負低年級學生……」蘇醒嘀咕了這麼一句之後不管冰棍攤老闆是什麼表情，他徑自將目光又放到眼前的幾個大個兒身上問道「你們和鄭帥以前認識？」
「你們家以前有仇？」
「他剛才的時候惹到到你們了」
「他……」
蘇醒好模好樣一連問了六七個問題，可就是找不到一個讓這些「高年級生」點頭的，嚇的鄭帥本來就不細的脖子又粗了一圈。
「那麼你，覺得這事兒有意思嗎？」蘇醒見賣冰棍兒的老師還是沒要管的意思，忽然近身一步貼住離他最近的那個大個子「長個大個子了不起啊！」
大個子還在歪著腦袋理解蘇醒的話是什麼意思，忽然就見一隻「碩大」的拳頭夯在了他的下巴上，連痛帶驚之下他連疼的感覺都沒找到，便忽然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咧開大嘴哭出聲來「你打我……，老師，他打我……」
「你還惡人先告狀？！」蘇醒當然不會給他哭的機會，趁著這小子彎腰的當口，理所當然一個通臂將胳膊肘重重打在他脆弱的肋骨上，讓他「正巧」彎下身子將腦袋上蓄了很久的頭髮遞到手邊來。
「都別動啊！要不然我弄死他！」見大個子身後的幾個人要動手，蘇醒一邊把大個子腦袋拽到自己懷裏，一邊很麻利的掏出自己身上削鉛筆用的摺疊刀抵住了他的咽喉「你們要是誰敢動手我就把他氣管兒割開，到時候派出所的人來了我就說是你們推我把刀扎進去的……」
畢竟是沒出過校門的小孩子，雖說蘇醒手上只是把鉛筆刀，但其還算刺眼的威懾力和「派出所」這三個字的恫嚇力加在一起，也足夠讓眼前這幾個平日裏從沒受過欺負的小傢伙們害怕了！
「蘇醒，你別真扎到他，派出所也會抓你的……」要死不死的，蘇醒這邊兒剛控制住局面，剛才腦子一直糊塗的鄭帥現在卻明白過來，讓那幾個心有餘悸的傢伙們好像想到什麼似的有了躍躍欲試的苗頭。
「我哥是公安局長！淑村派出所誰敢抓我？你們不信就試試！」
蘇醒嘴上說的硬，但卻不敢真的傷人，連忙趁眼前幾個傢伙還不敢動手時又拿眼睛去瞟冰棍攤兒的「老師」，逼得這個也害怕因為受牽連而無法再在這裏賣冰棍的老娘們兒第一次完全睜開她的小眼睛道「欸，那個同學，你趕緊把刀收起來！要不然我告訴你們老師了！你是哪個班的學生！」
「記住了，長得丑不一定就是流氓！」抓住這些人進退兩難的機會，蘇醒忽然收回小刀用膝蓋狠狠的橫掃了下手上大個子湊來的腦袋，並趁着他抬頭的機會跺出右腳在他的腳背上後用肩膀把他扛了出去。
被蘇醒這一抗，他本來是要往一邊捯飭好幾步，但偏巧他的腳又被蘇醒踩着不讓動，只能斜斜的摔向了側生冰棍攤兒邊上擺放的那些個粘畫、摺扇等小物件上，巨大的慣性作用讓他把人家擺放的貨物連同擺放貨物用的桌子掃出去一地。
「欸，你們幾個別走！」冰棍兒攤兒上的老太太這下子徹底精神了，箭步擰腰上來一手拽起還在地上發懵的大個子，另一手抓住正向後撤步的蘇醒急急道「說，你們兩個哪個班的？我非讓你們老師管管你們不可！不認真上課卻跑出來打架，我一定讓你們老師把家長找來……」
「你是心疼你的東西吧？又不是我弄壞的，找他們賠！」蘇醒也很不客氣的甩開老太太手道「我說了，我哥是淑村派出所所長，你要是不怕我哥查你看着我們被人欺負卻不管的事兒，儘管讓我們班主任通知我家長！不過你最好想清楚，生活部要是知道了這件事，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在這兒擺攤！」
「你……」覺得自己不該這麼着被一個小屁孩兒威脅的老太太還想反手去抓蘇醒，蘇醒卻很麻利的抓住發愣的鄭帥快步往前走道「鄭帥，走！咱們找我哥去！告訴他說我在學校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的時候旁邊賣冰棍兒的老師不管！讓我哥通過江鋼生活部跟咱們校長反映反映這情況……」
「你哥哥真是派出所所長啊？！」傻乎乎的鄭帥一邊往前走一邊還想替老太太和那幾個不良少年打開懷疑呢！
「你啥時候進了派出所我去保你！記住了，我哥叫張海生，以前是專抓殺人犯的刑警，現在是剛成立的鐵西公安分局的副政委兼淑村派出所所長！」蘇醒不知道這年頭的派出所管不管小學生欺負小學生的事兒，不過他哥哥張海生是鐵西分局副政委的事情倒是不假。
如果蘇醒沒記錯，江鋼現在整個廠區還沒有劃歸96年成立的鋼城分局管轄而是大部分屬於江川市公安局鐵西分局淑村派出所的勢力範圍，88年到92年這段時間裏淑村派出所的所長應該就是自己老爹蘇信的第一個電氣焊徒弟張海生。那個時侯派出所有幫辦這一說，也就是從工礦企業里找一批人來幫忙做警察的活但工資福利還是由原來的單位負責，而他恰好就是江鋼給派出所的幾個幫辦之一。
蘇醒這位工人出身卻極其善於鑽營的「大師兄」本來是江鋼的佔地合同工，85年的時候因為蘇信不忍心看自己一心想當官的徒弟在車間混日子，就給他某了個推薦去公安局幫辦的差事。
令人想不到的是，成天在江鋼弔兒郎當就知道混朋友的張海生這傢伙還真像是吃警察這碗飯的主兒，不但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把自己給轉正了而且還仗着朋友多、線人多的優勢，幸運的撈著了個三等功。之後，他先是被破格提拔成了淑村派出所所長、正局級偵查員，後來又因為在任上「工作突出」、能很好溝通上下級等方方面面的關係很快混進了分局黨委並坐上了副政委的椅子。再後來，他調任江川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政委，包片負責滄河縣。再然後，就是他不知怎麼的就當上了江川市公安局局長助理、副局長、局長，再然後就是調任和江川緊密相連的燕山省公安廳廳長、燕山省政法委書記……
蘇醒之所以對這位大師兄印象深刻，上輩子他拿自己當親弟弟拿唐雅雯當親娘似的來報恩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主要是也曾經短暫走過仕途的蘇醒在自己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張海生送給他的那句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沒有弱點的，所有人都是活在現實當中的『需求者』，他們的需求或許不盡相同，但只要你抓住了這些人的弱點就能憑着『給予』這種最簡單的手段和他們成為朋友！當然，這種給予不能帶有絲毫的吝嗇！想要不要別人拒絕你的友情，就要用你能顯示這份友情價值的東西一次性砸到他不舍的拒絕位置……」
而且張海生的確也是這麼做的！很善於利用職權搞錢的他，自己從來不怎麼捨得藏私房錢，這些年包括如果蘇醒不出現的往後幾年，他都很無私的將自己近三分之二的所得砸給了他的上級、下級、朋友、線人等但凡能幫助他或是以後可能對他有幫助的人，出手之闊綽，讓很多見慣了鈔票和人情的大領導們都不舍的拒絕。
這是個只得蘇醒學習的榜樣！
上輩子，蘇醒懂得玩兒的時候成天就只知道讓當時已經爬到鐵西分局副局長位置上的張海生幫忙擦屁股了，現在被鄭帥這麼一提醒，自己之前苦惱的事情好像多了個眉目。他和張海生一樣也干過警察，而且如果從現在開始帶着「從前」積累的經驗再加上若干年後母親唐雅雯把生意做大時給自己「事業」的支持……
偶然的這一瞬間，蘇醒彷彿看到了一絲屬於自己的海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