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好人難當

空寂的郊外，傳來兩聲鳥叫。

顧旭明冷聲道：「你躲在右前邊的樹上，以為我看不到嗎。」

沒有任何回話，連動物的聲音都消失掉，格外的安靜。

顧旭明沒有猶豫，徑直向右前方向過去。腳步踩著節奏，開始蓄勢。

忽然，他抽劍，做出要往前沖的姿勢。劍光倒轉，往後切入。

後頭不知何時貼身過來的蒙面黑衣人險之又險地避過他聲東擊西的一招劍刺。

就差那麼一點點，南露劍便會插入他的胸膛。

黑衣人驚得全身冒冷汗：「好奸詐的小子，你明明知道我在西面，卻睜眼說瞎話說是東邊，引誘我下手還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和敵人講仁義是取死之道。」顧旭明一絲的不好意思都沒，只是感覺可惜，未能一劍建功。

「可惜，就一次機會你沒抓住。」黑衣人哈哈笑道，「你小子確實有些門道，我也看過你踢館的戰鬥方式，確實是很狡猾，但是力量和速度還在業餘劍手的範疇。你真實的身體素質，可能還沒到業餘選手的極限，而我五年前就考核職業劍手過關，今天你是叫天不應叫地無門，讓你知道什麼叫絕對的力量和速度，職業和業餘的絕對性差距。」

「職業劍手？你是吳亮康的人？」

「這個答案，你去地獄尋找吧。」黑衣人縱身跳來，手中劍光顫動，猶如流星。其速其力，確是職業級的標準。

顧旭明冷靜地避開他刺過來的劍，腳下步法晃動，連續躲了十來招。

「這身法，怎麼像條泥鰍。」

黑衣人的力氣更大，速度更快，卻十幾招都沒辦法碰到對手。

表面上看似兇險，對顧旭明來說這屬於常規操作，他曾經以更弱小的身體素質對抗比黑衣人強大得多的敵人。生活在和平的大環境下的劍手，和生活在末日環境下的劍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他現在的身體素質確實不到業餘十級，但是他真正的戰力，並不能以簡單的數據計算。

「你進入職業級以後，就沒進步過吧。」顧旭明避讓過黑衣蒙面人的劍招，擠出餘力說話。

黑衣人看出來了，面前小鬼的技巧，出乎意料的強，短時間內自己真不一定耐何得了他。當然，真要全力出手，他還是有信心的，但沒那個必要。

他咬牙叫道：「該死，讓你見識一下來自戰場上的終極劍技。」說罷怒吼一聲，雙手高高舉起長劍，做出全力以赴的姿態。然而，劍光飛躍的方向卻朝相反的方向倒退，速度極快。

這一下事出突然，喊著要放大招卻做出逃跑的舉動。職業劍手碰上業餘劍手卻施計跑路，一般人還真做不出這種事。

只不過，顧旭明的反應很快。他的身體前傾，劍類點在地上，縱身一跳，攔住他的去路。一劍推出，向黑衣人遞送。劍尖顫動，讓對方無法快速判斷出落點方向。

倒不是他逼人太甚，這塊地如果暴露了，對長期的計劃來說損失很大，總不能這麼輕易讓此人跑回去。

顧旭明道：「來自戰場？那估計不太夠看。因為，我的劍技來自地獄。」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氣勢不能輸。

「好囂張的小鬼。」眼見偽拚命實撤退的技倆沒有成功，黑衣人臉色一沉，只能迎劍。

兩把劍在空中交觸，發出金屬對碰的「鏗」音。雙方互相遞招，連續出招拆招十來招。

顧旭明此時沒法避讓，正面迎敵。

硬實力不如對手，頗為吃力。這次他的劍法和踢館的時候又有不同，從快劍變成慢劍，以招式變化為主。每劍都是虛實交換，劍光萬千，避免被秒。

黑衣蒙面人比方才打不到人還要憋屈，感覺這對手是自己碰見過的最難纏的。明明各方面不如自己，卻沒辦法短時間拿下。

「太邪門了。」他暗自嘀咕。越打越覺得對手怪異心裡沒底。但要讓他和一個職業劍手都不是的對手拚命，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

「小子，何苦逼人太甚。大家不如就此罷手，你的事我絕對不會再摻合。」見占不到便宜，黑衣人無心久戰，只要讓他回去，有的是方法收拾人。

要在其它地方，顧旭明還真不想纏著他，但是這裡的位置如果讓吳天軍知道，想再找個合適的地方可不合適。而且，隨著交戰，他已經琢磨到黑衣人的真實身份。

「徐玉林？」兩人的劍碰起收回，顧旭明叫道。

「你認識我？」徐玉林驚道，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會被叫破名字。不過到了這地步，他的凶性也打出來了，出招開始激進。

「你這個人渣。」顧旭明的大腦像是插播了個自動運行的視頻程序，不由自主地播放起徐玉林的歷史。

這傢伙後來在末世燒殺姦淫無惡不作，犯下的罪惡換作是文明秩序社會，槍斃上百次不為過。想起「回憶」，顧旭明感覺到自己胸腔里又燒起熊熊燃燒的火，怒意衝上大腦。手上的南露劍的重量突然一下子消失了，同時，無數學過的和看到的用劍的知識，都在他的腦子裡浮現。

顧旭明完全是下意識地，身體一扭，握劍的手一動，劍光亮起。

南露劍好像一道流星，沖向了徐玉林。

徐玉林慌忙舉劍前擋，手上卻落了個空，胸口劇痛，南露劍已經插到了胸口。

顧旭明感覺到了一陣喜悅，卻沒辦法分清楚是自己的心情還是南露劍的傳遞的感情。

「這不可能……你的劍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那麼快。」徐玉林因劇痛而扭曲的五官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啊，混蛋，你耍詐。」他的眼睛慢慢地失去光彩。

要是一開始顧旭明的劍速就是這樣，他絕不可能落到這下場。

他是小心一世，沒想到死於不小心。

身體重重地摔倒外地，發出重物落地的「砰」的響動，血從倒下的屍身上散出來，向四面八方流去。

顧旭明抽回南露劍，低聲道：「我殺人，是因為我是個好人。」他蹲下身，拆下樹枝在對方身上挑了下，幾張錢卡，一個奇怪的瓶子。前者本人綁定，人死了直系親屬都不一定取得出來，沒什麼用。後者看著眼熟，打開蓋子，都不用看，光聞味道就知道是什麼玩意。

後世臭名昭著的化骨粉，聽說就是傳自吳亮康。果然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能在和平的時代里隨身攜帶這玩意，什麼角色不言而喻。

顧旭明對著屍體倒下化骨粉，再從旁邊的河水裡盛了水倒進入，最後用打火機點火，屍體便被燒成灰燼。

「咦。」他眼急手快，從衣服粉末里搶出來塊長方形的東西，拿出來看，是塊U盤。按照之前的位置，是縫在衣服內袋裡面。他放到衣服的口袋裡，準備帶回去看。

一陣風吹起，地上立馬一乾二淨。

顧旭明檢查了下周圍，確定徐玉林是徒步跟上來的。想來也是，他全程步行，跟蹤者自然只能照著走路。

這樣最好，追查起來很難鎖定到他。畢竟現在還是法制時代，惹上人命官司，對他百害無利。

形勢如此，唯有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