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再一次回到了蘭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去蘭州變成了回蘭州。每一次都要坐40多個小時的硬座外加1個多小時的公交。公交的第三站是蘭大,每每於此我都會感慨要是當年多考幾十分在蘭大上學多好,說出去好聽,交通也方便。但如果多考幾十分,我還會來蘭州么?

這次奢靡了一次,坐着起步價10塊的計程車。我問司機:「師傅,咱們地鐵通了沒?」

「通了,這個月22號通的。」

「哦,我15年來這兒讀書,那年就傳說15年年末開通,結果畢業離校了還沒開通。」

「這算啥!最早的是12級的,12年就傳著要開通,結果過了7年研都讀完了才開通。」

我笑了笑點了根煙,司機問我:「畢業了回來幹啥?家是這兒的?」

「沒,我東北的,回來辦點兒事兒,順路坐坐心心念念的地鐵。」

「啊,安寧那邊城市學院有個口子,再就是南關十字那兒,離你們交大都不遠。」

「哦,謝謝。」

我坐過一些地方的出租,熱內爐SJZ起步價7塊,車中涼爽的有些寒冷,車裏的廣播說SJZ在2019年上榜了中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前十,不知道是真實數據的分析還是王婆賣瓜。

BJ起步價12,都說着一口流利的帶着兒化音的普通話滔滔不絕地和你聊天兒。從哪位國家領導人去了哪個國家,BJ內環房價12萬8……聊到自己是哪兒的人,自己在BJ的奮鬥史和親眼見證的房價,其實絕大多數都是廊坊的。

上海的起步價15,哪怕是世界出租價格排行也是名列前茅,司機師傅全程不說話,也幾乎都是打表,不像其他城市可以不打表價格好商量。即便到了夏天,車內也不開空調,望眼欲穿的天際線猶如一條細小的裂隙讓人窒息,即便裂隙擴大,偌大的灰色也籠罩在頭頂,霧都孤兒般的壓迫感席捲而來。

所以即便是悶熱的夏天,也不需要空調,冷漠的環境與冷漠的安靜足以使人清醒,不寒而慄。

到了后和司機說了拜拜,拜拜與再見都是告別時的用語,昆丁在被解救的姜戈小李子被殺的那場戲解釋了再見和拜拜的意思,但我是在那之前看無間道就總結出來的。

當年看無間道三,陳道明飾演的影子大叔在輪船槍戰與陳永仁,楊錦榮互相認出身份后,影子大叔抽著楊錦榮的白盒萬寶路,拍了拍陳永仁和楊錦榮的手說:「再見,再見。」一次比一次鄭重有力。

在陳永仁的葬禮上,影子大叔對李心兒醫生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結尾之處伴隨着那條被陳永仁打傷的腿發出的吱吱響聲,影子大叔頭也沒回輕佻地說了句拜拜。

我因為這兩個鏡頭覺得拜拜更凜冽一些,再見更賦深情,這是不需要像昆丁親自解釋拜拜與再見的含義也能展現出來的深情。

我走過那條讀書時常走的那條地下通道,覺得是那樣陌生,通道的另一頭是門庭若市的桃海小吃街,各式各樣的餐館散發出辛辣的氣味。我記得有個JYG的校友說過,JYG人煙稀少,一眼望過去看不到幾個人。又聽過無數蘭州本地人說過,安寧區是大學城,平時看着熱鬧得很,一到寒暑假便像空城一樣,如今的景象不過爾爾。

BJ也是如此,平日裏看着熱情洋溢,一到春節也像空城一樣,比上海還寂寥。無論是我所在的安寧區,還是帝都BJ,都是短時間內搭建的感情基礎。

友情,愛情因為距離的減少,相互擁抱的溫度彌足珍貴。可這樣的感情又因為短暫的離別變得一文不值。

那麼,究竟BJ和上海哪個才是真正的冷漠?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又是以什麼為紐帶?年少時背井離鄉的意義何在?此心安處是吾鄉的吾鄉究竟在哪兒?

太多的問題縈繞在腦海壓得我喘不過氣兒來,-我走進曾經常去的一家麵館,慈祥的胖老闆親切的和我打招呼,不修邊幅的老闆娘操著摻雜着不知是幾個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教育三個孩子,最小的女孩兒已經鼻青臉腫,老闆娘看到我秒變臉對我相視一笑:「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以笑相迎。多年前我一直以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句俗語是東北話,直到有天我和來自AH的齊昊聊天兒,忘記聊到哪一步了。我問他:「你聽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么?」

齊昊回答:「我不光聽過,我老子還經常這樣教育我哩!」

胖老闆問我吃什麼,我說老樣子,他吩咐完后廚后就給我倒麵湯,又遞給我一根蘭州煙。

這四年來,有太多叫不出名字的人給我遞煙,我不清楚「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這句歌詞所表達的心境我搞懂了沒有,就像我不清楚四年來我究竟搞懂董小姐沒有。我不敢去想,因為比起是否搞懂,我更不清楚四年前信以為真的事情對如今的我來說是否重要了。

「不是畢業了么!咋又回來了?」

我胡亂拌了幾下碗裏的西紅柿雞蛋與肉丁,像很久沒吸煙的老煙民似的猛吸一大口面,咀嚼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想你做的飯了,吃了四年覺得捨不得,就回來了。」

「那你就在這兒獃著唄,我天天給你做。」

「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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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默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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