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湖4煞

第3章 江湖4煞

這柄長劍被關在匣子裏,正如巨龍伏在山澗之中。它的主人不是胡郎,也不是展木棠,更不會是眼前的駝背人。

應該說—他們是這柄劍的奴隸,一群為了搶奪它而獻出生命的人,實在做不了它的主人。

胡郎把這柄劍從匣子中取了出來,他清楚這劍的分量。

劍柄倒很粗糙,拿起來是極順手的。胡郎愛上了這柄劍,似乎如果不是展木棠和這些奪劍的人,它本來就應該是屬於自己的。

這劍和平常的劍看上去毫無區別,就是劍影之中,也看不出來有所不同。唯一能檢驗出來的,是它的鋒利。

駝背人道:「果真嗎?就用這柄劍?」

胡郎朗聲道:「不錯。」

駝背人嘆了口氣道:「可你也贏不了我。」

胡郎問道:「為什麼?」

駝背人道:「你絕不會比我的刀還快。」

胡郎冷笑道:「可是我能讓你輸。」

駝背人道:「我這一刀,想砍在哪裏都是可以的—無論你手上的是何等鋒利的劍,你都不敢出招。」

雪白的刀子只留給了胡郎一條深色的縫—刀已經對準了胡郎的小腹。

胡郎自然把劍橫架在小腹前,只要那柄刀過來,就一定會被寶劍所斬斷。

駝背人沒有必要殺人,他只是想讓胡郎傷在小腹罷了。胡郎卻有殺死他們的必要,因為青州四煞,可不止駝背人一個。

駝背人臉上兀自蒼白,像白紙一般。

只聽得「唰」的一聲,那駝背人已然竄了出去,在,空中躍起來,刀子卻在身子下方橫盪出去,顯得極為可怖,甚至難以相信。屋子雖小,但也足夠施展刀法。

下一刻,就已然看見了血光。

但是兩個人身上卻毫無血跡。這二人過完一招,竟又站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駝背人的臉色更加發白,只因為他手裏的兵刃散落在了地上,斷成了兩半。

胡郎的身子根本不曾動過,他仍然站在這裏,只不過手裏的長劍變成了血色。

根本看不出來是誰的鮮血灑在劍上,但是青州四煞里的三煞,他們清楚一件事—駝背人已然輸了。

胡郎在自己的后脖頸上輕輕撓了一把,指著。

他尚未開口,那駝背人就已然把花扇遞到了他手中。

駝背人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讓沙兄弟來賭,一定不會輸。」

駝背人又道:「姓胡的,你知道這把扇子是從哪裏來的?」

胡郎問道:「哪裏?」

駝背人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駝背?」

胡郎道:「為什麼?」

駝背人道:「我的脊背是被人捏得酥軟了,再也直立不起來的。在我年輕時候,便偷過東西了。」

胡郎道:「是這把扇子?」

駝背人道:「正是這扇子。它是一個穿着紅紗的姑娘的東西。」

胡郎笑不出來,他知道駝背人興許放過了他,但其餘的三個人不會。

任青忽然張口道:「你的長劍沾上血了。」

胡郎道:「它還要沾上一個人的血。」

任青道:「今天可不是殺人的好日子,再過幾日就是展堂主大壽,更不好見了血光。」

胡郎道:「今天的確不是殺人的日子。」

任青問道:「大駱駝,你為什麼要動手?」

那駝背人正是名叫駱三峰的,江湖綽號「駱駝」。他的脊柱在小時候就被南方的狂河幫綽號「劍瘋子」的江憑月所捏斷。

而江憑月的女兒江憐兒則是那個穿着紅紗的姑娘,她雖是女子,但論其武功,絕不會輸給她的師兄師弟。

駱三峰知道了這寶劍的厲害,可就是再想賭過來,胡郎也不會給他機會了。

駱三峰嘆了口氣,坐在木床上,道:「咱們回去罷。」

從不笑忽然道:「只有這一柄劍,不可能贏得過三柄刀。」

任青問道:「你還要動手么?」

從不笑道:「還要。」

任青道:「除非你能讓一個緊靠牆壁的人離開那面牆,否則你的刀是斬不斷他的」

從不笑道:「哦。」

他這句話聲音落下,人已經飛矢般沖了出去。

胡郎會劍法,可是他絕不會用任何一招:一個劍法不那麼精湛的人,反而才能擋下這一刀。

胡郎沒有動,這比動要難得多,也比動更有贏面。

只要他不肯移動,那柄刀一定是砍不斷他的。胡郎已經押上自己的命了。

從不笑卻沒有這個必要:他以為刀法遠比那劍來得重要。

刀風刺骨,刀光更刺眼。但是從不笑的速度遠沒有駱三峰要快。

他的刀法以凌厲為主,並不渴望出招的快慢。他自以為刀法本身也無需速度。

從不笑是瞎子,可是一個瞎子的視覺,也絕對不會弱於一個平常人。

他能感受得到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甚至於下一刻的動作。

任何人出手之前,手是一定要抬起來的,也一定會有時間讓拳頭揮出的。所有動作帶動的氣息,從不笑就是不想感受到,也一定會感受得到。

可是從不笑分明地發覺胡郎並沒有動,只是直立原地。這一點對他而言是很恐怖的:他只在他的師父霍滔身上感受過這一點。

為什麼不動?一個武功從不外露的人,他一定有對付從不笑的辦法,那就是不動。只要不動,他便再也分不出面前的人究竟是真的不動還是武功精湛到察覺不到。

霍滔就是這樣的人,他每個動作都不帶走任何聲音。從不笑在與師父過招時,也真真正正當了一次瞎子。

倘若一柄寶劍是給人這樣用的,而不是去斬斷別人的武器,那自然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寒氣已經刺入了胡郎的面門,可是那白雪一樣的刀卻插入了地板里。

從不笑只在胡郎身前,不到一尺的距離。他認定自己已經贏了。

這柄長劍看來只配給弱者用。倘若以防守姿態試圖反擊敵人,斬斷那柄刀,那自然也沒有進攻的必要了。

任青大笑道:「看來還是刀法贏了。」

從不笑太息道:「我輸了。」

任青道:「可你已經把他逼到了絕路。」

從不笑道:「可我終究沒能殺了他。」

任青道:「你是說—把一個人逼上了懸崖,卻推他不下。這也算是輸了,至少是沒有贏的。」

從不笑道:「是。」

任青笑道:「可你想沒想過,如果把他困在懸崖上十天十夜,他是會自行了斷,還是被活生生餓死?」

從不笑道:「想來會衝下山,拚死一搏。」

任青道:「那這時候,你就一定能殺了他。」

從不笑道:「哦?」

任青道:「你想問—要是他始終不下?這柄劍可從來不是這樣用的。」

衣袖動了。

想殺人的氣息是藏不住的。

任青的刀更加難以預測。

可以從各個方向,並不一定是正對着胡郎的寶劍。

一柄刀凌空橫掃出去,正與胡郎手中的長劍相平行。

任青的鋼刀既到,胡郎更不動彈,以不變應變。任青的實招,忽然間化成了虛招,他的一柄鋼刀,也變化成了兩柄,直直地刺向胡郎身後的牆板。

天下能讓刀法快到重影的人本就不多了,任青就是一個。

這兩柄刀從胡郎腦袋旁飛過,直直打破木板,插進另一間客房。

胡郎想不到這刀竟然如此的快。他眼見任青的刀已然躍到了他身後,便決定殊死一搏,用同歸於盡的打法。

這方法多數情況下是極為奏效的,尤其在差距懸殊的情況下。

高手們受不了挨打的氣,偏偏只能把武器撤走。正像一隻雄獅,永遠不願被鬣狗咬傷一樣。

胡郎兩手倏地伸出去,徑直抓向任青的右臉。這一下雖然足夠快了,可是遠遠趕不上任青的刀。

兩柄雪白的刀子能像毒蛇一般彎曲回來,再刺破牆板。可惜這次的牆板,是胡郎后心正對着的那塊了。

任青幾乎沒有過防守的架勢,無論和誰交手。就是這一次,胡郎就算抓住了他的右臉,也絕對不會退縮半步。

因為任青唯一一次被人打敗,就是退縮所致。

任青是個清瘦的男人,眼下的他面色如蠟紙般枯黃。你在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和之前那個的女子的差異。

胡郎的確撕下了他的臉皮,可是僅僅也只有臉皮而已。

任青的右臉上有一道極重的傷疤,這本是他童年時和仇人打架所留下的小傷,可每個下雨的晚上,他總會再用小刀剌開這道傷疤,再忍痛撫摸著。

他絕對是個極有手段的人。

於是刀插進胡郎的后心之中。

他到死也沒用過這柄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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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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