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6)
淡白色的燈光落在木盒之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澤。
老者站在木盒前,背著手、眯著眼,靜靜等候。但在場的四撥人竟無一人敢上前去,好像都在無懼這個矮小的老者。
「老...老丈,這...這是幹嘛,你直接把東西給我們不就好了嗎,何必搞這一出?」
還是獵戶大漢率先打破沉寂。
他勉強笑著,卻不似剛才那般鎮定,火光映在他臉上,顯出油光點點。一對環眼看看老者,又看看窗戶上那個高大的黑影,露出討好的意味。
「之前不是說了嗎,完成任務就給東西。你這.......」
老者看向他,咧開嘴,眼裡只是平靜,但其中幽幽的光芒,卻讓人發顫。
「怎麼?我們敢給,你卻不敢拿嗎?」
「這、這,有什麼不敢的!」
大漢吭吭哧哧了一陣,擠出一句話來,但由於老者這看似多此一舉的行為,心中顧忌,還是不上前。
而最前的兩名刀客卻動了。
他們取下背上的大刀,一左一右站在老者面前。長刀寒芒,氣機暗藏,兩人互相望了望,終究下定決心,由左側那人伸出了手來。
「任務我們已經完成,你休要再耍什麼名堂!」
色厲內荏的話並沒有什麼氣勢,更沒有嚇到老者。他只是點了點頭,緩慢地轉身、蹲下,像尋常人家搬出一壇老酒,鄭重地拿起了其中一個木盒,遞到了中年刀客的手中。
看著手裡的木盒,中年刀客感到一陣詫異,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拿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收好木盒,與另一人飛快地走出院子。
「這老頭轉性了不成?」
大漢不解的嘀咕一聲。
這老頭和其背後的組織不僅來歷神秘,而且手段狠辣異常,因任務未能完成而被誅殺的人,亦不在少數。
今日前來,本是想著還會有些考驗,才能拿到寶藏線索。沒想到如此輕易就給了出來,莫非有詐?
要知道,這可是楊信之留下的秘寶啊!
當年楊信之北征,雖最後兵敗身死,但其人在一開始時可是全殲了北蠻數個部落,繳獲金銀財寶無數,后聽說是因為行軍不便,被藏於某處,待日後班師時再取。
當然,隨著楊信之的兵敗,這批秘寶也再無人知曉,只有幾條指明藏寶地點的線索,如今躺在那木盒裡。
大漢想起這批秘寶,心裡止不住的火熱。就在他胡思之際,那個少女動了。
她小跑到老者面前,絲毫不畏懼那張醜陋猙獰的臉,脆生生的說:「爺爺,我們的那一份也給我吧!」
老者笑了笑,慢吞吞的將地上的一個木盒拿起,遞給了少女,還拍了拍她的手,囑咐她不要摔了,看這情景,就好像一個爺爺,在叮囑自己的孫女。
少女愣了一下,依舊笑嘻嘻地接過木盒,跑向婦人,邀功似的蹦了蹦。
婦人摸了摸她的小辮,眼中滿是激動,拉著少女匆匆離去。但還未等她們走出院門,大漢幾步追了上去,攔在了她們面前。
「等一下!」
他大喝一聲,獰笑著說到:「這個盒子我要了,你們再去拿一個!」
他本就不太放心老者,又見他對這母女有些關照,便起了搶奪的心思。
「憑什麼!你...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拿。」
少女叫了一聲,但看著大漢兇狠的模樣,還是躲回了母親的身邊。
「我說給我就給我,
哪來那麼多廢話!」
大漢見這母女倆不識趣,示意同伴包圍過來,準備強搶。那婦人渾然不懼,手暗自伸入錦袍中。
宵征幾人在一旁,互相遞了個眼色,確認一會如果真的打起來,是否要出手相助,畢竟這對母女,是這個院子里唯一對他們表現出善意的人。
大漢好像沒看到母女的防備,也沒在意宵征幾人的動作,操起鋼叉就要上前。
「王先,這個院子我說了算。」
老者的聲音在這時傳來,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你,過來拿你要的東西。還是說,你那一份不想要了?」
名叫王先的大漢似乎早有預料,嗤笑一聲,瞬間收起了武器,劍拔弩張的氛圍轉瞬消散。
他堆起笑臉,走向老者。
「老丈,我可不是故意搗亂。不過是看那女娃子乖巧,逗逗她罷了。」
他隨口扯著胡話,來到老者身前,接過木盒,在回身時,那對母女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眼神隱蔽地瞧了瞧,沒能找到她們的蹤跡,只好招手示意同伴離開,卻又聽到老者的警告。
「你若不講規矩,自有人收拾你。」
大步走向院外的身影一頓,王先眉頭皺起,眼中凶光閃爍,但一轉過頭,臉上又堆起了油膩的笑,拱手致意,才帶著同伴離開。
院子里只剩下老者與宵征四人。
宵征與周儉緊盯著對方,等待身後的段天翊做出決定,若要抓住老者與屋內的往生門首領,現在就是機會。
「先回去,從長計議。」
但等來的,是段天翊撤退的指令。宵征和周儉回頭,想說什麼,卻被段天翊以眼神止住。眼前形勢,也不容他們多想,只好護著段天翊,慢慢往院外走去。
而就在這時,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老者再一次開口,攔住了他們。
「你們不來拿嗎?」
他們轉頭看去,只見那老者彎腰駝背,蒼白的長發在風中飄舞,勉強抬起頭來,目光幽深,彷彿要洞穿他們的靈魂。
.......
「為什麼要拿這個?」
周儉坐在床榻上,好奇地看著眼前的木盒,最後,他還是將目光落到段天翊身上。
段天翊揉著眉頭,嘴角卻噙著笑,他好像不是再看一個普通的木盒,而是在看一個指明真相的線索。
「你們就不好奇,為什麼那老者執意要給我們這個木盒嗎?」
房內一片安靜,四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但久久沒人再出聲。
「就這?」
周儉輕聲發問,他實在想不到,段天翊的理由竟如此...簡單。扭頭看去,宵征與甘棠似乎也有同感。
「咳。那老者明知道我們是不速之客,居然還準備了木盒,這其中的蹊蹺,你們就不想知道嗎?」
段天翊似乎也覺得剛才的解釋有些敷衍,乾咳一聲后,繼續說到:「我看這些木盒,應是成批製作而成,若能拿回大理寺,說不定能從中挖出什麼線索。」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像是故意要掉眾人胃口。等到幾人目光開始不耐,他才哈哈一笑,指了指木盒。
「最重要的當然就是這木盒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幾人目光果然轉向木盒,滿是好奇。回來這一路上,雖然無人提起,但幾人都想著,這個看起來裝不了什麼太大物件的盒子,到底存放著什麼重要之物呢?
「這裡面會有楊信之案的線索嗎?」
周儉忽然問到。雖然他被收養時,楊信之已經身死,但他的義父周燁與楊信之畢竟曾是生死兄弟,這些年來,還是常常聽到周燁提起。
甚至,他覺得義父也在暗中調查楊信之案。
四周一片沉默,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段天翊看看宵征,只見他默默地望向木盒,眼神空洞,明顯沒有聽進去任何話,想來還是念著如何抓住老者,查問線索吧。
「不太可能。」
甘棠開了口,推測到:「我們並沒有完成所謂的任務,他沒有道理給我們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總不能是一個空的吧?」
周儉有些失望的說到。卻見段天翊拍了拍木盒,還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當然不會。我們前往門房是一個意外,老者雖猜不到我們的身份,但若他不想節外生枝,必定要用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將我們安撫住。而倉促之間,我猜想他定會選擇給出一個半遮半掩的線索,讓我們去查證、猜疑,甚至是將我們騙出府去。」
甘棠不置可否,但也不再追問,獨自思索起來。
「直接打開不就完了!」
周儉最是按捺不住,說著就要動手。
「貿然打開,可能害人害己。我聽聞有一種機關,一經觸碰,就會毒氣四溢,把我們全都毒死。」
宵征在一旁冷冷地拆台。
「也有可能是暗器,打開就會激射而出,傷人性命。」
甘棠也配合著說到,一唱一和,倒像是在唬小孩子。但周儉確實收了手,看著這兩個不良人,一臉茫然。
「那要怎麼辦?」
宵征矜持一笑,抬棍將木盒挑起來,搖晃間,木盒中並無聲響。確認過後,他一棍橫掃,將盒子擊飛在牆上。
「啪嗒。」
木盒碎裂,其中的物品連帶這碎裂的盒子,一同落在了床榻上。
竟是如此粗暴?
周儉質疑的眼神在宵征與甘棠之間晃了又晃,若不是顧忌這兩人的身份,他估計早就破口罵了起來。
宵征倒是沒去管他那些心思,徑自走過去,在一堆木塊中翻找起來。
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張疊起的白紙走到桌邊,重重放下。
「就只有這個了。」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看似重要的木盒裡,就只有一張紙而已。
段天翊毫不猶豫地伸手,展開那張白紙,只見其上用潦草的筆記寫著一段話。
「寅時之前離開,方能保命。欲知真相,便來門房。」
他看了眼更漏,丑時一刻。
「這隱藏了十年的真相,你們有興趣嗎?」
其餘幾人皆是一肅,立馬明白過來,這紙上說的真相,是十年前楊信之案的真相。
宵征轟然起身,其選擇不言而喻。
周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也站起來,楊信之案是義父的心結,如今他觸碰到了真相,沒道理不去一探究竟。
只剩下甘棠,看著那張信紙問到:「幾時去?」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