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塵埃落定
璃州端陽郡端陽王府。
數根鎏金大柱支撐著雕龍畫鳳的恢宏穹頂,大殿內點着數盞青燈,但依舊昏暗。
端陽王李殊賢側卧在王座上,他精神陰鬱,目光渾濁,頭髮凌亂油膩,絡腮鬍也許久未修理,整個人看起來甚是頹喪。
「報!雲先生已回府。」
一甲士高聲道。
「速速將他請來!」
李殊賢眼中浮現一抹難得的光彩。
不一會兒,大殿外一身穿錦衣華服,頭戴雲鶴冠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入。
只見他一手背負,另一隻手提着一黑布罩着的鳥籠,嘴裏時不時吹着口哨,好一派悠遊自得。
「王爺,雲巍給您請安,王爺千歲。」
雲先生雲巍行禮道。
「你為何耽誤了許久才歸?」
李殊賢問道。
「途中偶遇暴雨,雨中行路令在下心潮澎湃,遂徘徊蕩漾,卻不想耽誤了行程,望王爺恕罪。」
雲巍朗朗道,其聲音有種難以言表的魔性。
「也罷,交代你之事,可完成了?」
李殊賢深知他這位客卿性格有點古怪,但他並不在意。
「自然,困擾王爺的五年的心病,如今藥到病除。」
言罷,雲巍掀開鳥籠的黑布。
但那鳥籠內並非是什麼鳥兒,而是一顆少年的頭顱。
「你就提着這玩意招搖過市?」
李殊賢眉頭微皺。
「正是,只可惜他無法像鳥兒一樣婉轉吟唱。」
雲巍一本正經回道。
李殊賢頓感無語,不過雲巍古怪歸古怪,他的能力卻無可取代。
「現在所有知情人均已拔除,王爺大可高枕無憂。」
「可皇兄對我已生嫌隙,此溝壑再難填平。」
雲巍不再言語,只是眯眼淡笑。
「本王再問你一次,一切可都萬無一失?」
李殊賢再次確認道。
「王爺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雲巍搖頭笑道。
「雲先生,本王是了解你的,你應該有做多餘的事情吧?」
李殊賢一語中的。
面對這位自詡了解他的王爺,雲巍知道無法繼續隱瞞。
他把如何將少年肢解且封入瓶瓶罐罐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端陽王。
「你啊你,喪心病狂。」
李殊賢罵道,但並沒有責怪之意。
「萬事妥當唯獨差一把火,你且再去一趟把那茅屋燒了。」
李殊賢命令道。
「如你所願,王爺。」
雲巍彎腰致意表示願意奉行。
李殊賢目送雲巍背影離開,只希望他這次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另一邊,石崗縣內。
李棠返回衙門,至少在他眼中,張府案已塵埃落定。
誰顛倒黑白從中獲利,誰推波助瀾主導一切,誰失意迷茫悵然若失……
這些對他而言都是無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背負輪迴卻也身陷輪迴。
黃昏,李棠請徐非到縣上最好的酒樓吃飯,這次由他請客。
李棠待人不算慳吝,但也沒大方到哪裏去,請客一事實屬稀罕。
不過徐非意外歸意外,但哪有送上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一進酒樓,就看到酒樓掌柜養的貓,這應該是第二隻了,它正慵懶地卧在賬台上。
雖然態度消極,但好歹也算親自迎賓。
「徐捕快和李仵作,稀客稀客,
想吃點啥呢?」
掌管熱情地招呼道。
李棠伸手揉着貓頭,回道:「今天想吃些大魚大肉,湊夠五盤,不要酒水。」
掌柜便聽便點頭,同時往手賬上記了幾筆。
「魚、蝦、蟹、豬後腿肉、乳鴿一隻,李仵作覺得如何?」
李棠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隨後他與徐非上到酒樓二樓,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棠哥最近在哪發財了?黃捕頭那嗎?」
徐非自然知道早上李棠跟隨黃捕頭前往張府。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從黃捕頭那發財,除非鐵樹開花。」
李棠搖頭嘆道。
這時一跑堂小弟舉著案板從他倆身邊經過,突然身體一個趔趄,案板上的兩盞酒壺直直飛了出去。
李棠眼疾手快,只見他一抬手。
預想中壺碎酒灑的情況並未出現,再仔細一看,李棠的左手握著一根筷子同時穿過兩盞酒壺的握把,就這麼架住了。
「啊,好險好險……」
跑堂小弟仍在心驚。
「我們這桌沒點酒水,還你。」
筷子一斜,酒壺穩穩噹噹地滑落至案板上。
「多謝客人出手相助,多謝多謝。」
跑堂小弟連連道謝。
這酒水價格不菲,況且那點酒的客人面容兇悍,若是酒沒了……
「無妨,你去吧。」
李棠擺了擺手。
剛剛這一系列動作讓對座的徐非看得目瞪口呆。
「棠哥,好身手啊!」
他由衷誇道。
「巧合事件,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李棠如此回道。
又過了一會兒,菜肴逐漸上齊,二人開始大快朵頤。
由於沒有任何層面的負擔,徐非食慾大開,連連添飯。
李棠也慶幸自己沒點酒水,不然以徐非這個吃法,估計是要給自己上一課了。
吃飽喝足,李棠結賬。
二人下了酒樓,分道揚鑣。
「感覺今天暢快了許多。」
分別前,徐非說道。
「如此甚好。」
那麼請客之目的也算達成了。
返回住所前,李棠又去了一趟藥鋪。
「李仵作,又是你?」
說話的是藥鋪女掌柜。
「怎麼?不能是我嗎?」
李棠反問道。
「李仵作,咱們開藥鋪的有條不成文的規定。」
「願聞其詳。」
「有病吃藥,沒病就滾。」
今天掌柜說話甚是不客氣。
「在我看來李仵作的身體非常無恙,如果次次都是你這樣的人登門,我這藥鋪還是關門算了。」
她補充道。
「我今天來此,特意想與掌柜的聊一聊。」
李棠開口道。
「哦?」
這倒勾起了掌柜的興趣。
「你想聊什麼?人老珠黃還是風韻猶存。」
「二者皆有,但二者我都不想聊。」
李棠回道。
「掌柜的,之前你那學徒是否姓陳?」
掌柜一臉錯愕,回道:「你找到他了?不對不對……他是死了吧?」
李棠沒有回答。
「唉,果然如此,如果從李仵作口中聽到這個姓氏,我那學徒估計是沒了。」
掌柜的心思出奇般通透,事情確如她所說。
「掌柜,你似乎很器重他?」
「器重?李仵作說笑了。」
掌柜逐漸壓低了聲音。
「看到一個只會做壞事的孩子,你難道不期待他每天會幹怎樣的壞事嗎?反正我一直以來是如此看待他的。」
李棠對此不做表態。
但如果真有那樣的壞孩子,他不會期待所謂的日常,他只希望能親眼目睹其死亡。
那樣他每天乾的壞事,李棠就能一次看個過癮了。
「我發現與李仵作聊天是相當舒壓且愉悅之事,歡迎你以後多來。」
掌柜倩笑道。
「一言為定。」
李棠平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