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返屠蘇城
次日午後，梧桐樹下。
凌昀認真仔細地端詳着手中的手指骨，不住感嘆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聽花都講述自己在暗室的經歷，凌昀忽然對花都提到的「手指骨」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於是借來觀看，這一看不要緊，還真給看出些名堂來。
「師妹大抵是碰到了殘魂，這指骨是殘魂的寄託物，仔細一瞧，尚有鬼氣殘留，其執念之強可見一斑。」
「那她還會出現嗎？」花都想到骨女的兇惡，一下子緊張起來。
「師妹不必害怕，這殘魂消失的差不多了，現僅存一絲殘念維繫着不消散而已，用來煉製劍器和法器再好不過了。」
凌昀微笑着把骨女的信物還給了花都。
「法器？」花都頓時兩眼放光。
霜月揚雪的畫面突然就跳躍在眼前，劍身在月下流動着銀色的光。
「還是先考慮怎麼變強吧，幾個鏢客都搞不定，再厲害的法器用在手裏都是浪費。」突然出現的凌雪只用一句話就澆滅了花都的幻想的小火苗。
花都低下了頭，雖然有些不服氣，但打不過幾個鏢客卻是事實。
「師妹已經很厲害了，這個年紀已覺醒了元力，還打敗了鬼族。」凌昀出言安慰道。
花都感激地看了凌昀一眼。
「幸好木元力還是比較克制鬼族的，不然遇到骨女可就危險了。」
「風元力，」凌雪糾正道，「我看過她的術法。」兩人對視數秒，凌昀震驚地看向花都。
「難道，師妹你是……雙元力者？」
「雙元力者？」花都茫然地問道。
元是一種力量核心，與自然界的幾種元素產生感應，故而能操縱自然之力發揮出強大的力量，是所謂『元力』。一般而言，通過刻苦的修鍊或者特定的機緣，人能擁有金、水、火、木、冰、雷、風這其中一種元力，而雙元力者實屬罕見。
凌昀愕然，半晌方道：「師妹，你，你演示一下。」
片刻后，花都去後院找瑛子和翠兒了，獨留花瓣滿地，花枝折落的一片狼藉的院子。
凌昀用手指輕敲額頭，似乎在沉思，表情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悲。
凌雪則在花瓣滿地的院子裏漫步，呼吸著滿園的的香氣，嘴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用一種戲謔的口吻輕輕說道：「師父和青鳥堂，可算是撿到寶了。」
下午，青鳥堂一行人整裝完畢，策馬回城。
馬車上，花都撩開一角帘子，瞧見路邊綠地和野花不斷後移，終於要回去了的雀躍心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屠蘇城是荒井村黑暗的源泉。
那個被殘害變成鬼的骨女，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分，以及突然而至的恐嚇與摧殘忽然浮現在眼前。
還有那些消失的女子，和她們的家人。一切罪惡的線索收束於那座輝煌偉岸的都城。
「吁——」
馬車停住了。
西門是青鳥堂管轄的地界，平時沒有守衛，人來人往甚是自由。今日卻有幾個銀裝的守衛持矛擋住了去路。
凌昀端坐馬上，一眼認出了為首的那個神情嚴肅的女子乃是神女宮首席執法女官蘇婉清。
「凌公子，」蘇婉清顯然也認出了凌昀，走上前來利落地一拱手，「今日我等奉命搜查過往行人。」
「是出什麼事了嗎？」花都正要從車窗探頭，卻被凌雪一把攔住。
只聽凌昀咳嗽了兩聲，笑道：「我等非可疑人士，亦有要務在身，不知蘇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不行。」蘇婉清說得斬釘截鐵，眼光往其身後的馬車一掃，目光幽幽地說道：「凌公子自是秉辦公務，那有什麼貓膩，竟不能查看？」
花都聞言，有些汗顏，她看了凌雪一眼，後者臉上明顯露出不悅的神色。
凌昀啞然失笑，「堂中機密而已，並無貓膩。若大人執意要查……」他無奈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執法官神色凜然，正欲上前，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自馬車中傳來。
「蘇婉清，幾年不見，倒是長進不少。」
蘇婉清聞言一愣，驚訝地望向凌昀，後者只是禮貌地在一旁笑而不語，默認了蘇婉清對於馬車中人的猜測。
「是婉清……唐突了。」蘇婉清咽了口唾沫，目光複雜地注視着馬車，片刻，拂袖轉身，忿忿道，「凌公子，請吧。」
神女宮首席執行官親自出動干涉青鳥堂管轄的xc區，必有重大事變。
馬身經過蘇婉清時，凌昀溫言道：「不知這兩日屠蘇城中有何重大異變，竟這樣把守森嚴？」
似是剛剛在凌雪那邊吃了氣，蘇婉清一臉不悅，冷笑道：「壞事傳千里，這種事公子不必問我，進城隨便打聽一下便可知曉。我還有公務在身，公子請吧。」
凌昀也不便多問，點了點頭，一行人便進城了。
西城大街上還是一貫的冷清，來來往往的多為修士學者。
凌雪撩開車帷，不知在想什麼。
「阿昀。」她忽然出聲喚道。
凌昀聞言，牽住轡頭，抬手示意止住馬車，問道，「何事？」
「你先帶她們回去，我有些事要處理。」
凌昀點了點頭，「好。」
於是凌雪從車中探出身來，輕盈地跳下車，頭上戴着的冪離讓人看不清面容。
回到青鳥堂，花都看到面帶憂色的荀婆婆早就守在了門前，高興地撲進了婆婆的懷裏。
旁邊的凌辰臉上也難掩喜悅的神色，「我就說你肯定沒事！」
花都回過神來，已經找不見凌昀的身影，「凌昀師兄呢？」
「大概是去堂主那裏復命去了，」凌辰答道，「可能還有下一步的指令吧。」
「下一步？」花都疑道。
「肯定要端掉他們的老巢，抓住他們的主使啊，膽敢犯到青鳥堂頭上，就是在公然挑釁我青鳥堂的威信啊。我青鳥堂義字當頭，出了這種事肯定要找他們算賬。」凌辰義憤填膺道。
花都：「也不止是我們，還有其他很多受害者。」
「沒錯，都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瑛子和翠兒是第一次進青鳥堂，有些好奇也有些拘謹地站在原地。
「孩子們餓了吧，約莫着你們快來了，我準備了一桌飯菜，都過去一起用膳吧。」荀婆婆和藹地說道。
「婆婆你們先去，不用等我了！」花都拋下這句話就急匆匆地溜走了。
花都憑着記憶一路往南走去，希望能找見那座「極雲觀」，可左轉右轉的還是迷了路。
「咦，花都師妹？」花都抬頭一看，正是她要找的凌昀。
「凌昀師兄，堂主可給了你下一步的指示？」花都迫切地問道。
「是有……不過師妹問這個作什麼？」凌昀笑着道。
「請務必帶我一起！」花都的臉上滿是堅定的表情，語氣分外堅決。
「可……可以。」凌昀眨了眨眼睛，本來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變成了「可以」。他感覺眼前這個師妹有些可愛，於是假裝嚴肅說道，「不過，你要全聽我的話。」
花都用力地點了點頭。
凌昀徹底被她逗笑了。
然後青鳥堂的門衛就看見凌昀帶着一個小姑娘出了西門，不僅嘖嘖稱奇。
日落時分，北門大街華燈初上。
凌昀帶着花都來到一處稍顯僻靜的茶館。
「客官幾位？要什麼茶？」
「三位，一壺龍井。」
果然不一會兒，花都就看到帶着冪離的凌雪姍姍來遲，坐在了他們的這一桌。
「師姐。」花都向凌雪問好。
凌雪看了一眼花都，目光有些詫異，點了點頭，接着開門見山說道：「北城現在傳得沸沸揚揚，說宋家二公子帶着馮家大小姐私奔了，馮大小姐的未婚夫唐公子也離奇身死家中。」
花都聽聞，睜大了眼睛，「所以神女宮現在追查的是這二人？」
「據我探查到的消息，未必。」凌雪喝了口茶，輕輕說道：「馮小姐昨日去北城寺廟祈福，有人見宋二公子一同前去，然後二人就失蹤了。據說現場有打鬥痕迹。」
「馮家就這一個嫡女，沒有其他子嗣，又是富甲大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唐家也是一樣的情況，現在兩家聯手，一起向其官府施壓，所以近來的守衛巡邏都添了很多。」她又補充道
「這兩人自小青梅竹馬，且有婚約在身，而馮小姐與宋二公子素昧平生，又是出了名的脾性剛烈，恐怕難以做出私奔，謀害未婚夫這等卑鄙之事。這個宋二公子肯定有問題。」凌雪憑直覺斷言道。
凌昀點了點頭，娓娓道來，「宋家是醫藥世家，名下有華壽堂、南山堂、本草堂三大醫館，宋二公子的長兄宋祁我知道，其父在世時就對他器重有加，本意就是將其作為接班人培養，宋祁也不負所望，名正言順地繼承了三家醫館，成為如今東家。至於宋二公子宋虔，卻是知之者甚少。」
「但是據堂口的線人的說法，這個宋虔與趙家二公子趙聞走得很近，前段時間經常出入趙家別苑。」
趙家，正是此次探查的重要對象。
兩者之間，或許有什麼關聯。
「趙家，我們恐怕不得不去探查一番了。」凌昀思忖良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