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佔據
幻夢境依舊不變，黯淡無光而不斷冒出氣泡的深海般的原初質中，時不時躥出或憑空出現一些像蛇一般的生物。
若是你的視覺沒有被扭曲，那麼或許你可以看到黑暗中的一抹藍光。
我們靠近一點觀看，嗚！這是一頭身披水晶鱗片蜷縮在一起的蜥類生物——若不去看他肚子處的地方有一條延展至脖子處的裂縫的話，倒是很相像。
忽然間，它緊閉的雙眼睜開了，露出一雙漂亮的藍色豎瞳。
豎瞳帶着好奇而謹慎的目光打量著環境和自己的身體，同時試探性地活動起了自己的四肢，四肢也得以舒展開來。
因為處於類似海水般的原初質當中，所以四肢保持着漂浮的姿勢。
又動了動尾巴，扇了扇翅膀。看着也是尤為滑稽。
「我是龍？」
打量了自己的身體之後，納特克斯心中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但很快就被他否決。這身體是一位混沌種族，不過是外表長得像罷了，對於長相千奇百怪的混沌種族來說，這沒什麼奇怪的。
「不對！有什麼東西進入眼睛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納特克斯便感受到一種怪異的恍惚感。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用意識感受從眼睛進入到他體內的東西。
隨後他發覺那是組成幻夢境的原初質，那些原初質可不像他體內的那麼安分，一進入自己的身體便開始進攻自己的意識，攻擊方式和原生意識的差不多。
「某種獨立意識嗎？不！不是，結構不相同。這是什麼鬼地方？」納特克斯驚訝道，對幻夢境產生疑問的同時調動體內的意識能量，很快就消滅掉了這些原初質。
之所以用消滅而不是同化，是因為它們並不具備意識，但依舊能依照它們結構中的某種本能對納特克斯的意識直接發起進攻。
「我這身上的，是鱗片？」眼睛睜開的那一刻，納特克斯便迅速地觀察起了身體，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已經把全身都了解了一遍，也就看到了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水晶鱗片。
「是的，它擁有某種抑制原初質的能力。」
一個聲音忽然在納特克斯的意識中響起，他微微一驚，但很快意識到，「說話」的是原生意識。
「你說它擁有某種抑制原初質的能力？是什麼意思？」
「簡單地說，原初質具有一定的生物本能，您了解過我的傳承記憶，應該知道。若不是這些鱗片抑制中了它的生物本能，我們很可能就……」
很可能就遭到它的瘋狂攻擊。
納特克斯在心中默默地為他補充。不錯，納特克斯的確知道，所以在鐫刻自己的意識的時候，他還很疑惑，為何這身體的原初質沒有攻擊自己。
一個安保系統在面對病毒的攻擊的時候一定會做出相應的保護措施，除非這個安保系統已經被病毒入侵不具備這個功能了，而納特克斯他們便是在這個「病毒」入侵這個混沌種族之後的第二批入侵者。
原因原來出自這裏，怪不得自己能如此順利地使用這具身體。
「你沒有完全共享你的記憶，你在隱瞞什麼對吧？」納特克斯有些不善地說道。
「……」原生意識沒有回答。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來，我只是維持了你的生存而已，只要我想，我隨時可以讓你消失。」納特克斯威脅道。
「遵從您的敬告。」自從納特克斯共享了自己的記憶后，這個傢伙說話的方式也要更加多樣化。這也方便了他們彼此的交流。
或許自己還是太仁慈了？納特克斯隱約有些不安，也許自己就不該保留原生意識。
但自己隨時可以殺掉它，到也不用太擔心。
拋開這些想法，納特克斯重新看向了爪子上的鱗片。
「也許，它們還會有更多的作用呢？」納特克斯喃喃道。同時，對這些鱗片有了更多的戒備，它現在沒有像對這個混沌種族身體一樣攻擊自己，可不代表之後不會。
「真是有趣。」納特克斯緩緩睜開眼睛，藍色豎瞳帶有類似蛇類一樣的保護膜，可以一定程度地阻擋原初質的進入。
加上水晶鱗片對原初質有抑制作用，在適應了睜開眼睛后，流入體內的原初質對自己意識造成的恍惚感也隨之不見，不過納特克斯依舊不得不調動意識能量進行抵抗。
不過，這具身體兩隻眼睛都能看見。
「這還真是不一樣的體驗呢。」納特克斯心想着，在很短的時間裏他已經適應了這種對於他來說很陌生的視覺體驗。
很難想像，這具身體居然也可以像人類一樣說話。雖說這具身體類似西方小說中的龍，但還是有所區別，比方說自己的舌頭就是區別與蜥蜴開叉舌頭的——三條藍色發光的觸手狀舌頭。
自己的聲音便是從這三條舌頭上通過高頻的振動發出的，不過發生原理要單調得多，不能像人的聲帶一般還需要舌頭之類的器官來糾正音色。
所以，納特克斯發出的聲音是一種中性的、略帶磁音的聲音，說不上好聽，但清脆，一點也不含糊。
最厲害的是，納特克斯在沒有動嘴巴的情況下發出了聲音，也就是說，他說話根本用不着嘴巴。他到現在也沒有張開嘴巴過。
而由於幻夢境，也就是納特克斯所處的這個詭異的區域，並沒有聲音這個物理法則，所以他發出的可以理解為聲音也可以不是。
然後鬼使神差地，納特克斯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巴，然後大量的原初質被吞進了他體內。
「該死！」納特克斯立馬閉上嘴巴，那種恍惚感又出現了，而且更加強烈，猶如不斷撞擊牆壁使頭部欲裂的痛感，又像是過度使用大腦造成的頭疼感，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
「啊啊！！好痛！混蛋！」納特克斯開始調動意識全力消滅這些原初質。
好不容易全都消滅完之後，納特克斯的意識體明顯虛弱了很多，這些原初質的抵抗比他想像中更加劇烈，以至於消耗掉了他部分原初質。
真是不爽！還得了個頭疼！天哪！明明都已經不是人了，居然還能感受到這種神奇的痛感。
「幻夢境么，好奇怪而可怕的地方。」納特克斯注視着周圍泛出的氣泡。他這下再也不敢張開嘴巴了。
他的眼睛要比尋常人類高級得多了，由於沒有大腦，而是意識體充當這個器官，這些圖像是由眼睛經過特殊的修正才傳入納特克斯的意識中的，形成了較為正常的圖像。
若是一個人類看到幻夢境，不知又是怎麼一副光怪陸離的風景呢。
拋開這些思緒，納特克斯再次嘗試活動了一下四肢。
「嗯……連觸覺也被修正過了嗎？居然有種身處大海中的感覺。」
這也好，方便了移動。
納特克斯收起那雙無膜翅膀，雙臂貼著脖子下方有一條裂縫的兩側，雙腿也如法炮製地執行。
間接着，他擺動起身體與尾巴，竟真的開始遊動起來，那樣子十分熟練。
納特克斯也是很驚訝，他記得自己並沒有專門去學游泳過，就算去學，也不可能學這種鱷魚之類的爬行生物才會使用的游泳方式。
這大概是自己的身體本能，因為完成剛剛的動作僅用了幾秒鐘，就像嬰兒出生便學會的爬行一樣。
大約是這個混沌種族天生適合待在水域也說不定。
總之，他就這麼遊了一段時間，期間的風景也無非是這樣：黯淡的原初質、遊動的像海蛇一樣的生物（都本能地避開了他）、時不時冒出的氣泡。
很無聊……
「這個鬼地方原來這麼無聊的嗎？不是說每天都會有和我一樣的混沌種族誕生嗎？怎麼半天見不到一隻？」
「回復您的疑問，我共享的記憶中絕大多數都是這具身體本身帶有的傳承記憶，其準確性我也不知道。」原生意識答話了。
「惹……見鬼了……」
納特克斯聽出了原生意識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原生意識共享的記憶都是這具身體的，如果有誤差，那也是這具身體的錯與他自己無關。
呵呵，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即把責任推卸到了這具身體上，又不觸及納特克斯的敏感點。
看來，這個傢伙真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對了，您的記憶真是豐富多彩，您以前過得並不太好吧？」
「不要揣摩我的內心！」納特克斯能情晰地感覺到意識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傳給他的心悸之感，於是陰冷地回答道。
該死！自己大意了，應該只共享一小部分的記憶才對，這個傢伙居然……居然……
「抱歉……」
「對了，記憶中說混沌種族想要離開幻夢境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尋找一個空間隧道，順着這個隧道可以來到一個新世界，怎麼現在還沒有遇到？」納特克斯再次提出疑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要知道，智慧生命一般是不怎麼接觸我們這種未知的存在。」
納特克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也是。他這種存在，倒是挺像克蘇魯神話里的怪物，充滿了未知性，不過不同的是，自己就是在扮演這個存在，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神秘性或者未知性之說了。
難道你身為一個人類，還不了解人類的一些特性嗎？
他和其他的混沌種族一樣，身上都會散發出一種可以扭曲常規物理法則的力場——叫做「混沌領域」。
在混沌領域之中的生物的說話聲音或者思維等都可能受到影響，比如原本聲優的自己突然說出了沙啞的聲音，聰明的人可能突然變成了一個智障。
這都不奇怪。
所以，只有那種腦子有一定問題的智慧生物才會想到用某些晦澀的法陣，撕開空間的裂縫，構建一個不那麼穩定的時空隧道，然後連接上幻夢境與他們世界的節點，等待一個混沌種族誤闖進時空隧道，降臨到他們的世界。
納特克斯之所以那麼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倒不是說納特克斯排斥幻夢境，而是幻夢境根本不想讓他存活。
只要在這個地方，納特克斯便時刻感覺到自己的原初質正在不斷被幻夢境吸收，然後補充新的原初質。
對其他混沌種族來說，這沒什麼。可對於納特克斯來說，這無異於慢性自殺。
因為他體內的原初質都被鐫刻上了自己的意識代碼，若是被替換掉，那麼新來的原初質就很有可能對自己發動攻擊，慢慢地消磨掉自己的意識能量。
好在身上的鱗片也具有隔離周圍的原初質的能力，所以絕大部分的原初質無法接觸到自己的意識體。
可還是有極少部分從眼睛、嘴縫、肚子上的裂縫中進來，但都被納特克斯用意識能量同化掉了。
或許自己目前還尚有能力抵制這種侵蝕，可又能持續多久呢？幻夢境太過龐大，可以說是無限的大，它的原初質又是能用計量單位來衡量的嗎？
顯然不能，所以，自己遲早要被幻夢境改造成一個只剩下本能的怪物。
這不是他期望的！所以他需要找到一條出路！一條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出路。
所以，他也不是在漫無目的的遊盪，而是有目的地尋找一個空間裂縫，然後趕在其他混沌種族進去之前飛快地鑽進去。
不管會來到怎麼樣的世界，也好比待在這個鬼地方等死的好。
忽然，一股心悸一般的觸感傳進納特克斯的意識中，眼睛猛然一縮，身上的鱗片也微微翹起——這是感知到危險的徵兆！
有東西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