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第6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春風徐徐,垂柳如絲飄嬈嬈。

愜意苒苒,春草似幕綠油油。

我一如往常晨讀吟誦,陸堯來到小院,靠着欄桿朝我打了個響指,臉上噙着意味深長的狡黠微笑。

我一見這笑容,就有種難以形容的不祥之感。

「聽說洛陽那幫文人雅士要弄個什麼花舫詩會,咱們晚上要不要湊湊熱鬧?」

所謂詩會,無非是一群世家公子沽名釣譽的自嗨把戲,純粹為了博名。

前些年洪都星府就曾鬧過一個笑話,涼州都督為在寒食節這日捧自家女婿,特邀賓朋舉辦詩會。

不料其婿提前準備好的詩文泄露,結果詩會當日被一稚子當眾念了出來,輪到涼州都督的女婿賦詩時,面對在場眾人他竟不知所措,最後只能現謅一首打油詩,顏面大跌。

辦詩會,邀美人,一貫是富家公子們附庸風雅的博名手段,我已見怪不怪。

我這人吧,也貴在有自知之明,花舫消遣可是一筆不菲支出,我這寒酸文人,註定沒有牡丹花下,做風流鬼的命。

我可不像陸堯,闊綽得好似有金山銀山一般揮霍不盡。

無奈地攤了攤手,我委婉推辭道:「晚上還是不去了吧,我想把這裏的書翻一翻,再者......這本道藏經書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鑽研。」

坐在門檻上吹着愜意春風的狗爺一聲不吭,一副故作鎮定的惺惺之態。

陸堯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子,不偏不倚,正巧砸在狗爺的後腦勺。

「嘿,老色胚,花舫的鴇娘不比你心心念念的韓寡婦俏?你那顆蕩漾春心難道就不痒痒?」

狗爺面無表情,不知心裏是否已暗潮湧動。

陸堯說着湊到狗爺身邊,繼續渲染氣氛道:「據可靠消息,日落時分秦淮的花船也會聚集於此,到時三江至秦淮的花魁們都會登場,這等場面可是少見得很吶!」

對着狗爺挑了挑眉,陸堯露出一抹壞笑,故意引誘狗爺道:「聽說過水麗坊的真真姑娘不,據說吹得一口好簫,進了他閨房的男人,事後無不是扶牆而出!」

狗爺挖了挖鼻孔,然後朝面前一彈食指,平平淡淡地甩了一句:「沒那打水漂的錢財銀兩,我得勒緊褲腰帶嘍!」

我尷尬一笑,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

東陀寺化緣的小和尚之前路過桃柳巷時,嘴裏經常嘟噥一句「山下的女人如老虎」。

其實風塵中的女人,哪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把男人腰包連同身體一併掏空的主兒。

我娘更是從小就教導我: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要提防。

美艷之下,包藏禍心。

狗爺以為叫窮就會換來陸堯闊綽一回,大包大攬。

沒想到這回,陸堯卻是一反常態,將我推向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晚花舫詩會,最合適的人選,非主簿徐長卿莫屬,今晚小爺命你為先鋒,必須拿下詩會!」

狗爺看了看我,眼神之中掩飾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我瞄了一眼正在曬太陽的大黃,恨不得自己變成一隻安詳悠然的牲畜,每天只負責吃飯、睡覺、曬太陽。

如不是陸堯現場點將,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他前不久剛封的「帳前主簿」。

我連連擺手推脫,沒信心道:「洛陽乃是大周新都,人才多如過江之鯽,我這點淺薄才學,恐難勝任。」

狗爺這時有些按捺不住了,當即一臉諂媚笑容,並拍胸脯表態:「他不能勝任,我能勝任......」

陸堯懶得理會狗爺的恬不知恥,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繼續遊說我道:「今晚這場花舫詩會,你還真非去不可!」

陸堯這麼一說,我頓時百思不得其解,忙問道:「為何?」

陸堯微微一笑,朗聲道:「因為這場詩會的組織者,是神將府那位紈絝二世祖,王公望!」

我對「王公望」其人一無所知,若不是今天從陸堯口中得知此人吃喝嫖賭,無一不精,我實在不知神將府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王符岐有一女,名為王西子,乃是大周王朝最具天賦的修行者,天生靈脈,出生便有天靈三息的修為,而今已是雲海仙宗首座紫陽真人的唯一親傳,其天賦可謂是王朝獨翹。

與王西子相比,其子王公望就是洛陽城不折不扣的第一紈絝。

這廝在洛陽城的名頭,和狗爺在桃柳巷百姓心中的形象幾無區別,都屬於人神共憤的那一類。

我依然想拒絕,可陸堯給了我一個不好繼續推脫的理由。

「你若詩會成名,神將府就算想動你,也要顧忌門閥聲望和影響.....踩死一隻螞蟻無聲無息,想要壓倒一頭象,就得千斤力,就不知你想做螞蟻,還是想有朝一日成為象?」

我不得不說陸堯很會拿捏人的心思,他這句話說完,我的意念開始動搖。

這個時候讓我收拾行囊回鄂州,內心深處其實有那麼一絲不甘。

前路未知,使我有些畏縮踟蹌,不敢做出大膽的嘗試和選擇。

陸堯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使我立馬開竅。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不就是一個詩會,我去又何妨!

······

洛河以西為灌口,是黃水與伊河、洛河交匯處,也是東都為數不多未嚴令宵禁之地。

自三年前確立洛陽為新都以來,這裏日暮行船,天黑結綵,儼然是另一番別樣景象。

東都扼三州之地,又據三河盛景,故而以其得天獨厚的條件,締造花舫遊船連綿八百里的壯觀奇景。

時下更是許多達官顯貴一夜風流消遣放縱之地,可比城中所謂的紅院花樓愜意得多。

說得道貌岸然些便是這些花船,要比城中怡紅柳巷之所來得安全。

縱使是哪位達官顯貴府中同裘堂客打翻了醋罈子,領一概幫眾捉姦,三河匯流處連綿八百里近千花船,誰人能輕易把自家風流快活的相公給揪回家去再施以一頓嚴刑峻法?

蠻夷十六部未曾東侵之前,洛河花船僅數艘,而今東都確立才三年,穿梭船隻往來不絕,足見其發展之速,眾王公貴胄達官顯貴貢獻之大,沒有一眾肯擲千金的土紳財主,哪裏會有花船爭流之艷。

如今洛河之名已強壓秦淮一籌,又因中原大地民風尚武且傾慕詩書才人,故而此地花船內不僅有絲竹管弦詩會答對,也有霓裳劍舞投壺擲骰,花樣可謂繁多,令洛陽無數男兒樂不思家。

狗爺終歸還是跟了過來,如狗皮膏藥一般讓人無可奈何。

有狗爺在,我估摸著今晚我和陸堯又得遭不少異樣眼神的洗禮。

花柳之地狗爺最是門清兒。

不過他有沒有親臨登舫,在哪位小娘子或是某個徐娘半老的鴇娘身上偷摸揩油那就不得而知了。

為防止狗爺忘了正形,沉迷於燈紅酒綠亂了心智,同樣沒個正形的陸堯望着洛河上漂蕩的花船,陰陽怪氣地提醒著狗爺:

「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可沒有耕壞的田......今晚你若是到時扶牆而出,可別指望小爺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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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自雪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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