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老而妖

第22章 人老而妖

大船在岸上眾人的注目下緩緩停靠向河渚,巨大的船身映入眼帘,恍若巨大宏偉的宮殿立於面水。

昨夜陸堯一擲千金,紅衣鴇娘自然是照章辦事,按照陸堯的指示,貴人們以美色相誘,試圖攪亂守孝麻子不諳世事之心。

看到此番景象,興緻勃勃準備坐等好戲的陸堯,縱身一躍峭立牆院之上,翹首以盼,那副尊容與屬地峨眉的猢猻別無二致。

大屋的出現,瞬間引得洛陽子弟各個騷動,見此情形,我只得找來梯子爬上牆頭,也是一副吃瓜之相。

這時想湊一份熱鬧的小和尚也跟着攀爬了上來,他還未立穩牆頭,就被陸堯嘲笑道:「喲,小和尚,這會兒不念叨老和尚的交代......把『女人是老虎』的叮囑拋之腦後啦?」

小和尚費力爬上牆頭,向下查看了一下牆頭到地面的高度,小心翼翼立穩之後扶了扶胸口。

長呼了一口氣,小和尚明亮的眸子提溜一轉,道:「師父還說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呵呵......」陸堯嘴角開懷,咧出一抹淺笑,沒想到小和尚竟拋出這麼一句富含哲理的話。

不過比耍嘴皮,涉世未深的單純小和尚哪裏是陰險狡詐的陸堯對手,他一臉壞笑地又問小和尚:「說不得老和尚說的明知山,是釋教禪坦明知山大悲寺那個山,還是另有所指?這你可弄清楚沒?」

狡猾的陸堯這麼一問,小和尚又一次犯暈,他使勁撓光禿禿的腦袋,越是撓頭越不知該如何應答。

「這個......這個......」

我見不痴小和尚差點撓破頭皮,示意小和尚先坐下,勿要再搭理故意調侃他的陸堯。

「他是逗你玩呢......『女人如虎』本就是一個修辭而已,又不是真的老虎,何必如此較真!」

小和尚釋然,乖乖地坐了下來。

他坐在我身旁沒多久,用求知若渴的清澈眸子望着我,問道:「徐施主,為什麼小僧的師父要說女人是老虎?可小僧並未見女人像老虎一樣吃人呀?」

我反問小和尚:「那你化了這麼久的緣,覺得女人是不是老虎?」

小和尚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不太肯定地點了點頭,給人的回答模稜兩可。

「小僧見到的女人,並非像吃人的老虎一樣嚇人......可師父既然說女人如老虎,一定有他的道理,師父沒有必要誆騙小僧。」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女人是否真如老虎,需要你自己用心去判斷......」

無論我如何解釋,都不及小和尚自身體會,佛言道語本就玄之又玄。

說不得老和尚的話其實蘊含釋教隱喻,不痴小和尚年紀尚淺,對這種問題犯暈實屬正常。

只是令我沒想到的是,小和尚坐在牆頭,未如我們這般登高望遠只為看熱鬧,他自顧自琢磨起說不得老禪師的話,一個人竟自言自語起來。

「天下人皆為女人所生養,女人若如虎,那麼女人所生養的孩子也應是虎......因為虎生無犬子!」

這份頓悟來自不痴小和尚自己,非但是我,連陸堯聽了后也一改調侃心態,贊了一聲:「此言在理!」

小和尚想通這個問題后,再也坐不住了,趕忙順着梯子趴下牆院,捧著銅缽像撒歡的鴨子般朝東陀寺的方向跑去。

「我要回寺里告訴師父,女人不是老虎......」

開悟的小和尚撒歡離去時,望着河面之上的花船正出神的洛陽百姓並未在意小和尚的欣喜若狂。

或許小和尚心中認知的女人,與市井百姓所評斷的女人之間,有着巨大的本質區別。

一人為空,眾生皆色。

······

有了小和尚這層插曲,我再望向停靠在河渚附近的大屋,已不再做個純粹吃瓜之人,附庸於陸堯的低級趣味。

我問陸堯為何要這麼做,少年老成的他只說了句:「人在江湖應為棍,攪得天下臭熏天。」

狗爺毫不客氣地說陸堯是攪屎棍,唯恐天下不亂,比他琢磨了三年的劍招「一劍和稀泥」還要臭不可聞。

事實上,陸堯的野心遠不僅如此,他不但要守孝麻子心甘情願交出桃木劍,還想將其收入麾下,做他帳前虎將。

雖然我很不解陸堯為何行此頑劣稚童之舉,封一隻狗為先鋒,又讓狗爺這個酒鬼做軍師?

至於我,似乎是桃柳巷可有可無的多於存在,可能連陸堯自己也認為這是個意外,或許純粹是為了給桃柳巷湊個人數,填補「主簿」這一虛銜的缺位。

陸堯看似單純,長得人畜無害,實則讓人捉摸不透,詭計多端,城府不在狗爺之下,看似玩味卻又並非圖樂的行為,更是令人琢磨不透。

按狗爺揣測的意思,陸堯想學他馴化大黃一樣,馴化一身戾氣的麻子少年,他要得到那柄八錢桃木劍,更要得到麻子少年,以及少年那顆不為眾人折腰低眉的孤傲之心。

我有一次旁敲側擊問狗爺,他在陸堯身邊想得到什麼?

亦或有何目的?

換言之,他為何選擇在一個無權無勢,僅僅有着渭國諸侯王孫有名無實身份,實則仍為質子的陸堯身邊忍受他三年,難道只為讓陸堯買他時掏的三個金元寶花得物超所值?

狗爺當時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我為何沒有離開桃柳巷,自謀生路?

我給的回答看似敷衍,實則是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這個想法樸素到像一個臨時現編的謊言!

我想看一個身遭厄難,卻從不見悲天憫人,活不過二十歲的沒落諸侯王孫,能在未來走多遠?

《大潮經》中講述過蜉蝣,此物朝生暮死,生命極其短暫,剎那芳華,卻以頑強之志撼合抱之木。

蜉蝣尚且如此,人於天地之中,又何嘗不是如同撼樹的蜉蝣般藐小?

聽完我的想法后,狗爺表達了同意的期待,而他更期待的是河渚上為母守孝的麻子少年。

或許是麻子少年天賦異稟,未來可期,才得狗爺垂憐,按狗爺的說法,守孝麻子日後勢必成為修為造詣在劍神李承影之上。

我對狗爺這種迷之自信報以強烈的懷疑,只是這世間很多的人與事,需要蓋棺定論。

如今的我無以質疑,更看不透洛陽形形色色的人與物,單是這方院落之中的狗爺與陸堯,已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遺憾的是,我道行太淺,想耍小聰明旁敲側擊套狗爺話,探查他的身份來歷。

奈何狗爺酒醉人不醉,我使盡渾身解數未能從他真真假假的搪塞言語中獲知絲毫有價值的細節。

之後我想順藤摸瓜從狼煙榜中窺得一二,直到我翻爛了狼煙榜,也未尋到與狗爺形象和作風極為相似的強者。

有時實在好奇到了極點,我恨不得翻閱古籍詳查方術,試圖學會狗語,從大黃嘴裏獲知狗爺的身份。

可惜,這終究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罷了!

人狗殊途,大黃雖不是人,但是狗爺是真的狗!

老話說人老而妖,心性如狗,看來並非胡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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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自雪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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