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憶

在不久前，珠子還抱有「蝸牛人可能真像通知里說的一樣是同伴」的不切幻想，當親眼目睹了慘案之後，這個念頭終於煙消雲散。

車子又經過了一個小區，植木把臉貼在窗子上，仔細盯著大門口看。

他和小星就是在這裡相識的。

當時是正午，植木走在路邊，忽然聽到小區里傳來凄厲的求救聲，一個六神無主的男人手中抱著一個孩子，正跌跌撞撞的往門口跑，嘴裡不停的喊著「救救孩子」。那聲音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植木從來沒想過人類能發出這樣絕望的聲音。

懷中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兩歲大小，雙眼和嘴緊閉著，臉色紫黑，呼吸微弱的感知不到，或者已經沒有呼吸了。植木第一反應就是小孩的喉嚨卡了東西，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把孩子接過，將他臉部朝下翻轉過來，頭部低於胸腹，然後不停拍擊孩子的後背。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一顆話梅從小孩的口中噴出，黏糊糊的落在了地上，滾滿一圈灰塵。

慌亂的父親終於冷靜下來，他接過孩子，看著那張小臉上的紫黑色略微散去，又恢復了微弱的呼吸，激動地渾身顫抖，連聲道謝，差點就要給植木跪下。那種劫後餘生的神態，直到現在植木還能清楚地回憶起來。

在等救護車的時候，那個父親也開始后怕，他根本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把那東西吞下去了，他一時之間就慌了神，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抱著孩子往外面沖。如果不是遇到植木，很可能就會錯過寶貴的搶救時間。他原本打算給植木一筆錢，但植木說什麼也不肯要，直到上了救護車，嘴裡還在連聲沖植木道謝。

直到救護車遠去，植木才注意到不遠處還有一個女孩一直在朝他這裡看，像是確認了不會添麻煩之後，她才走了過來，怯生生的對植木說道：

「你真厲害啊，還有沒有什麼急救的方法，也能教教我嗎？」

植木搖搖頭，在此之前，他也只是無意中掃了幾眼急救常識，並沒往心上去，姿勢什麼的並不標準。實在情況緊急，沒有想那麼多就上了，方法生效也只是萬幸。他本身並不是專業人士，不可能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如果胡亂施救，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看著小星失望的樣子，植木隨口安慰道可以看自己寫的小說，沒想到她對此還很有興趣。兩人互相留了好友，一來二去，腦電波居然真的可以對上，雖然差了整整十二歲，但交流起來卻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小星的評鑒能力還很好，經常能說出讓植木眼前一亮的觀點。

這件事，讓植木有了兩個收穫，第一是明白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慌亂，一定要鎮定和冷靜下來，不然只會把重要的機會錯失掉；第二，擁有了一個最重要的讀者。

鯨把車停在了一家糧油副食店的門口，開始往車裡塞東西，之前食物和水裝了不少，現在要想裝必需品反倒空間不夠了。

「別猶豫，先把沒用的東西扔下去！」李當機立斷，直接把那些裝好的行李往下扔，「我們需要的東西裝的越多越好，吃的和用品之後再找也來得及。」鯨聽從了他的話，開始把後備箱迅速清空。植木望望那些東西，從扔下去的行李中翻出了一包火腿腸帶在身上。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麼對這種高油高鹽的食物這麼情有獨鍾。

在搬東西的時候，鯨不小心被砸了一下手，一直以來積攢的情緒突然壓抑不住，開始罵道：「哎，

真他媽倒了血霉，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事。可惜手裡沒有槍炮，不然打死這幫狗日的。」雖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罵誰，他越罵越氣，越氣越罵，手裡的動作都有些慢了下來。

「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趕緊吧！」說這話的不是別人，反倒是鯨的老婆珠子，她眼見著地圖上的黃色標記越來越近，急的說話都帶哭腔了。

等最後一個人也上了車，又是趕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過了蝸牛人的追擊。這次換成了李開車。

為了減緩大家的壓力，植木一邊喘氣，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開鯨的玩笑：「要是靠罵能把它們罵死，我陪著你一起罵。」鯨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注意力放回地圖裡那個移動的黃色標記上，還是忍耐不住，又是一頓罵。

「不過這個東西真的恐怖，就連我們坐車坐的都有些累，它卻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一直以這個速度移動，這真的是生物嗎？」黃芩有點犯噁心，緊張加上過快的車速和顛簸，讓她有些暈車了。

「不管那是不是生物，起碼身體還是人類，以生理結構而言，連續跑上幾小時的耐力可以有，但絕不可能保持住這樣的速度。到現在這一步，基本可以無視常識了。」

「一想到這樣的怪物，在城市裡可能有幾十上百個，也許更多，我就……」珠子環抱雙臂，抑制不住的發抖，「我們的反抗真的有意義嗎？」

「不然怎麼辦？什麼也不做，等死嗎？」鯨說道。

「沒事沒事，儘力就好。」植木安慰道，「規則也說了，加入我們的是『一個』，應該是只要專心對付一個敵人就好；我們在城市裡繞了這麼遠的路，除了那一隻以外沒有見過其他的怪物，就連那個殺人現場也只是看見了死者而已。」

「可萬一呢？」

「萬一就萬一吧，遇到了再說，先把眼下的敵人解決。而且必須破釜沉舟，把能押上的都押上才行，儘力就好。」

看到植木鎮定的樣子，珠子倒也沒那麼緊張了：「你不害怕嗎？」

植木聳聳肩：「怕，怕得要死，只不過怕也沒用。」

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下一秒便堪堪躲過前方的路障，車子劇烈的晃動了一下，然後繼續猛踩油門往目的地沖。

目的地的已經到了，是一個家屬院內的健身廣場，廣場內部的空間雖然大，但由於建築布局，僅有一條狹窄的道路用於通行。他們把自己的車停在門口，鯨則開了另一輛車過來作為計劃所需的關鍵道具，橫過來剛好可以把道路堵死。

從上方俯視，廣場的形狀像一個裝油的提子，健身器材所在的大片空地在底端的油鬥處，提子的把柄則是那條通向東門的小路，從側面緊貼空地，只是比例上沒有那麼長。

圍住空地的是四米多高的圍牆，西和北兩個方向與外部相隔，而南側的牆還在家屬院內部，只是用來將居民區分隔。

李突然間也有些不放心，把植木拉到一旁問道：「兄弟，現在時間確實很緊急，但我還是想問你一句，這個地方這麼封閉，確定沒有問題嗎？」

植木點點頭，目光沉靜堅毅，讓人不由得打消了心裡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