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捉迷藏

「裝填一枚40N防空導彈。」

「方位角20-33！」

「高角05-80！」

「高低方位好！」

「紅色指示燈常亮！」

「操！」三腳貓啐了一口，「我就知道激光雷達是個渣滓。」

「艦長命令轉光電跟蹤。」

三腳貓煩躁大罵：「光電跟蹤有個屁用，你他媽的放無人機啊！」

一片忙亂之中，18號顯得很是平靜。這是一艘全隱形戰艦，雷達反射面積比一條小漁船大不了多少，這種有規律的照射並不能視為被發現的證據，反而是沒有被發現的證明。

如果這架探測機真的懷疑某個方向有敵艦存在，那麼首先會強化這個方向的掃描頻率。比如從10秒一次上升到3秒一次。

「嗶！各部門注意，保持航向和火炮位置不變。」

沈淵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初期的慌亂之後，船速隨著動力消失而降到零，整艘軍艦彷彿狗熊面前裝死的木雞，一動都不動。

風吹浪涌，波濤每時每刻都在反射回波，足以掩蓋一艘小船的蹤跡。當某個物體快速移動的時候，回波將具備多普勒效應，雷達系統會用特殊的演算法將這個信號提取出來。只要不動，「刑天」號相對於探測機就是一塊礁石，一個浪頭。

嗚！

廣播系統每跳出一聲噪音，大家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上，然後就是長達十秒的等待。就像是草叢裡的孩子在躲藏一隻獵鷹，每一次翅膀的扇動都是死亡的暗示。它可能在雲層背後，也可能在雲洞中間，那隻眼睛茫然的在你身上掃過，而你只能祈禱。

嗚！

聲音變得更大。

「咱這麼近的距離能保證隱身嗎？」三腳貓不經意的說了一句，但是沒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廣播，齜牙咧嘴。

激光雷達沒有反應。

光電探測器也沒有反應。

雷達信號一次強過一次，就像死神在向你漫步。

「唉！大家看東邊！敵機反光！」三腳貓大聲叫喊。

「那是金星你個白痴！」

B炮塔的戰友七手八腳的把這傢伙按到位置上。

「嗶！光電跟蹤發現目標。」

所有人抬頭看向全息屏幕，在最大放大倍率上，遠處雲端似乎真的有一個灰點，只是一個閃現又不見了。

嗚！

信號又強了一些。

「敵機靠近啦……」三腳貓捏著聲音問道，「要不要調炮？」

周圍的的士兵不約而同的捏著他的嘴，儘管所有人都知道聲音是不會被雷達捕獲的。

隨著光電跟蹤器里的飛機橫向飛行，他們越捏越緊，急得三腳貓手腳亂踢。

「遠離了！嗯！」

水兵們癱坐在位置上，嚇得渾身冷汗如漿。三腳貓則捂住下巴，疼得嗷嗷直叫喚。18號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早就發現這艘軍艦是鋁鎂合金做的，只要一點火星就會燒成火炬。

危機暫時解除，18號看著腕機上的手錶，也許再過五分鐘，這架巡邏機就該返航了。

隨著噪音逐步變小，水兵們也逐步放開了，三腳貓那嘴就沒個炮栓，一邊踩著軟墊子一邊四處吹噓剛才自己多冷靜，引得戰友們陣陣鬨笑。

嗚……嗚！

噗嗤！有人噴出一口茶水。

「嗶！偵測到3秒高頻探測信號！」

高頻探測，意味著探測機察覺了什麼，將雷達波向這個方向聚集，

以獲取更高的探測精度。死神，正在凝視。

「光電測算目標距離，122公里，橫向機動中。」

18號腦補著這樣的畫面，面對可疑的回波，探測機操作員謹慎的圍繞疑點飛行，回波高度會作為一個特徵與資料庫里的數據比對，如果發現眼前的目標符合「刑天」號的特徵，對方將毫不猶豫的發射一枚導彈碰碰運氣。雖然這种放棄引導的攻擊方式可能會把導彈變成大炮仗，但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恰好位於主動導引頭作用範圍內，稀里糊塗就被擊中了，在海軍術語中，這叫「放狗咬人」。

水兵已經忘記了呼吸這件事，所有人的氣都頂在了喉嚨上，死死盯著光電探頭上若隱若現的目標。

飛機暫時沒有靠近，事實上在這樣的「凝視」之下，只要再靠近一點，難保不會發現端倪。

嗚！

掃描恢復了正常。

炮塔里咳嗽聲四起，所有人都在爭搶著潮濕污濁的空氣，甚至有人累癱下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18號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炮塔內部地板和裝飾都是軟材料。

既然取消凝視，表示他已經看過了，應該是要返航了。至少在全息屏幕上，目標長時間沒有移動，輻射信號也消失了，這代表目標是一種「平衡木」式的探測機，機尾部分是探盲區。

看著他消失在天際，所有人出了一口長氣。

「目標方向連續波信號！」

砰！砰砰砰砰！

防空炮組連發多個點射，高超音速炮彈以10倍音速飛行，飛及目標之時，熔融狀彈頭以極高的速度撞擊彈體，不可壓縮的液態金屬彈芯直接燒穿目標，在內部橫衝直撞。只一發，就把這枚亞音速導彈打成了火球。

從激光雷達發現目標到引導電磁炮攻擊，全程不過幾秒，沒等水兵們反應過來，目標已經被擊落了。

好險！幸虧用的是自動防禦。

「要起航嗎？」

沈淵一把按住水兵，虎目緊閉，眉間冷汗如注。

走？跑不過飛機。

不走？可能下一個波次已經在路上了。

「全速！」沈淵堅定的下令。

「向東嗎？」

「不！向這架敵機開！向西！」

18號聽到命令，心中已經有了預感。全息屏幕上的速度不斷飆升，從40節竄到50節，還在緩慢上升。這個速度相當於空速101公里/小時，是普通巡邏機速度的三分之一左右，追是肯定追不上的，但是他希望對方可以犯一個錯誤。

他會不會試圖再看一眼？看看導彈打中沒有？

假設對方認為自己還在原地，那麼他應該原路返回，然後在某個距離上橫著飛，只有這樣才能利用「平衡木」對剛才的位置補充探測。在往回飛的過程中，「平衡木」是看不到前方目標的，這是一個要命的盲區。

一般的艦艇速度太慢，很難做到，但「刑天」可以！

當燃氣輪機轟鳴的一剎那，萬馬奔騰般的力量湧向艦首，斧型艦首刀刃般切開波浪，將他們壓縮到兩個越來越小的涵洞里，艦體就像一架飛機，緩緩抬離水面。-

他就像一隻滑行在海面的海燕，一條在鏡之海滑行的飛魚，他風一樣的掠過水麵，流下三道淺淺銀痕。

大概五分鐘，光電跟蹤器在剛才的方向出現一個灰白色目標。

「方位角01-56！」

「高地角06-21！」

「轉入光電跟蹤模式。」

畫面逐步放大，巡邏機對自己的處境還一無所知。沒辦法，雷達波可以有告警設備，可見光卻無處不在。

這就是為什麼在90公里左右光電跟蹤陣列比雷達更具優勢的原因。

「EOTS鎖定完成！」

指示燈轉綠，光電瞄準系統穩定跟蹤目標。

儘管這個時候應該用指揮系統直接下令，但沈淵還是拿起了通訊器，這樣才有一位艦長的感覺。

「阿爾法！貝塔！放狗咬人！」

砰啾！砰啾！兩聲銳響。

電磁線圈炮的發射理論上是無聲的，但高速彈丸撞破音障，發出令人發怵的尖嘯聲。

飛行大約500米，導彈主發動機點火，空中亮起兩道絢麗的馬赫環。脈衝發動機將導彈速度維持在5倍音速，以彈道模式爬升。

兩條帶著尾焰和白煙的火龍騰空而起，就是瞎子也該看見了。

短短几秒，反應過來的巡邏機發了瘋一樣迴轉。

「左滿舵！」沈淵大吼。

生命的最後時刻，巡邏機上的人只看到一艘高速向南飛奔的軍艦，而他留下的回波與資料庫資料高度一致。

他在空中絕望的吐出兩個字：「刑天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