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超越(十)

第二十一章 超越(十)

當巴納扎爾被一頭撞進亂石中時,戰場的氣候已經急速地開始了轉變。巫妖傑拉里爾終於趕到了附近,收攏住了那些還未被捲入混戰的部隊.氣急敗壞的巫妖二話不說地就在戰場上空釋放了大面積的暴風雪,雖然刨去了冰雹這種殺傷力強大的傷害效果,但在狂風大作下漫天飄舞的雪花卻封鎖了交戰雙方的視線――傑拉里爾需要依靠這個效果來儘可能地將自己的部隊從混戰的泥沼中拖出來,卻不敢冒着風險將巴納扎爾的部隊消滅,這些依舊信仰著聖光,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的亡靈可是重要的研究材料,若是它膽敢對這些血色十字軍下殺手,那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就會被綁在實驗台上,任克爾蘇加德率領的研究員們隨意宰割……泄憤……還要加上在一邊打下手兼參觀實習的恐懼魔王……

話說回來,它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的部隊就這麼糊裏糊塗地送在這兒。

天災的高級將領對低級亡靈是不大在意,但那也不意味着可以隨便往火坑裏填啊!

再說了,高級亡靈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像克爾蘇加德那樣的最高級巫妖,整個洛丹倫前線的天災都是它的,再加上其研究狂人的本質,自然不在乎大批的骷髏殭屍,甚至是死亡騎士和其他巫妖的死活也不大看中。

但比較低級的巫妖就不行了,它們可是前線大大小小軍團的指揮官,其座次順位除了自己的魔法強大與否外,話語權就全寄托在自己的軍團上了。

只有擁有更多的亡靈,才能殺死更多強大的生靈,轉化為稀有的高級亡靈,或者獻祭給更加高級的亡靈貴族、學者們,換取詛咒教徒或陰影等珍貴的戰力,慢慢地充實自己的羽翼……能夠形成這個良性循環的前提,就是有足夠數量的炮灰――炮灰的數量對於這些天災的中層將領來說,是無可非議的重中之重!

量變產生質變,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兩句話可是天災軍團赤果果的寫照啊!

巫妖在那邊委屈地指揮着,以儘可能地減少自己的部隊的損失,而這一邊,導致兩隻部隊衝突的元兇卻也不怎麼舒服。

鷹眼馬諾斯.灰葉覺得自己簡直倒霉透了。

暴風雪簡直就是獵人的天敵,封鎖視野,封鎖聲音……一句話,獵人賴以戰鬥的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瞄準被徹底廢掉了,導致傾瀉着手中箭矢的馬諾斯幾乎只能靠着盲射來攻擊!

射不射的中目標還是其次的,畢竟現在混戰着的兩隻部隊都和東瘟疫的獵人們不對付,刺蝟頭對究竟是射到誰的屁股一點負擔也沒有,但那飛出2米就消失在自己視野中的箭矢令他有種自己在浪費箭頭的錯覺……

那可都是錢啊!而東瘟疫的戰士們基本都是傭兵,生計都是靠做任務和銀色黎明等非官方組織發放的底薪維繫的――最可惡的是,在這種四戰之地為聯盟作戰竟然還不能免費獲得補給!哪兒來的閑錢揮霍?

艾利耶爾喪失了一部分記憶的情況下也緊緊地銘記着對金錢的熱愛,不是沒有理由的。

不過馬諾斯的這種心態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就在他剛剛射出一枚箭矢的瞬間,頂在他身前的兩名血色十字軍騎士便一左一右,像是被棒球棍直擊出去的破布娃娃般地飛了出去……一頭碩大的憎惡咆哮著――縱使那吼聲幾乎被狂風所掩蓋,但馬諾斯依舊看得出它是在吼叫――出現在了暗夜精靈獵人身前兩米的地方!

當一輛卡車以50公里的時速,突然出現在你身前兩米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

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馬諾斯幾乎是本能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腿,用力地踹在了憎惡近在咫尺的肋骨上!

獵人用吃奶的力氣向後蹬了出去,流星般劃過半個戰場,摔在地上。厚厚的積雪上立時被滾出了一道10多米的溝壑!

轟隆一聲,馬諾斯緊隨着巴納扎爾,被撞進了一堆亂石之中。

比較糟糕的是他沒有恐懼魔王的體質。

「啊――」好不容易「剎住了車」的男獵人痛苦不堪地呻吟著,用手揉着自己的腰眼。

內臟受了衝擊,肋骨斷了一根,右腳踝粉碎性骨折。刺蝟頭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一口濃血,沮喪地感覺了一下傷勢。

「逃不了了。」他苦笑一聲,默默地忖道。

「是你!」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突然在他身邊響起。馬諾斯轉頭去看,一個滿身腥臭污穢的身影正自身邊的亂石堆中爬了出來――正是他之前所見的血色十字軍部隊的領隊。

雖然知道對方多半恨不得親手剁了自己,但馬諾斯的心底卻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生存是獵人的本能,滲入了他們骨子中的本能。尤其是東瘟疫的獵人,為了活着堅持自己的正義和信念,他們可以抓住每一分機會去嘗試,哪怕那幾乎絕不可能。

艾利耶爾當初在暴風城的時候就說過,東瘟疫的戰士們能為了1%的可能而賭上一切,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需要99%的把握才去行動。

他們都是最瘋狂的賭徒,否則根本不可能在天災的海潮般地攻勢下站穩腳跟,不可能在無數的絕境中堅持到現在。

「日安,偉大的十字軍領袖。」馬諾斯臉上掛起了媚笑,卑躬屈膝地向著從亂石堆中爬出來的恐懼魔王道:「不知道您能否幫我治療一下傷勢,咳!當然,是為了消滅那些天災,您一定不介意您的部隊多一份戰鬥力吧?作為友軍,作為生靈,小人一直認為我們應該竭誠合作,消滅那些該死的骨頭!」

只要能治好自己的傷,那一切就有了可能。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不賭這一把,那他絕對死無葬身之地,賭了,還有一絲希望。

「……當然,我不介意。我們當然還需要你的力量來抗擊天災,我的朋友。」索達汗氣急反笑,嘴角扯起一個弧度,柔聲答道。

「我能,也樂意之至,我的朋友。只不過我的方法……」渾身污穢的大十字軍伸出了手,掌上握著一團乳白色的、微微帶着些血絲的光團,探向了伏在地上的獵人的脖頸。

馬諾斯猛地打了個冷戰,謙卑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眼裏卻浮現出濃濃的戒備。

雖然那閃著白光的手掌看起來沒有什麼危險,但身為獵人的直覺卻在向他的身體不停地傳達着信號――危險的信號!

馬諾斯猛地一翻身,滾了開去。當他再一次面對大十字軍時,已經張弓搭弦,瞄準了索達汗原本的位置……

一隻裹着血紅色脛甲的腳,如一隻鐵鎚般砸下,將獵人的雙臂生生地踩碎!

「和常人有些不同――」疼得冷汗直流的馬諾斯眼睜睜地看着索達汗的右手探了上來,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想叫喊,提醒狙擊儘快逃逸,但他發現在暴風雪的影響下,在混戰的戰場上,自己的呼喊根本不可能達到提醒戰友的目的。

那團乳白色的光團開始滲入他的咽喉,那簡直就是一團細絲,刺入了大動脈,開始吸吮他的血液和生命。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生命和活力如潰堤的川口般向著眼前這個人類外表的十字軍首領傾瀉而出!他驚恐地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干煸下去,力量也隨着這現象而迅速地從他的四肢消失……

「惡魔!」馬諾斯在心底驚呼。

他掙扎著摸向自己的箭囊,那裏有令他們可以與敵人同歸於盡,不虞在死後也被玩弄屍體和靈魂的最後的保證――一根爆炸箭……

然而馬諾斯卻苦笑着發現,自己已經絕不可能完成這個動作了……他的肌肉已經被抽幹了血液,變得乾死,如果不用魔法去驅動它,那這段枯柴般的肌肉將再也不能生出一絲力量。

暗夜精靈只來得及長嘆了一口氣,便變為了一具徹底的乾屍。

盔甲自乾癟的身體上脫落,失去了活力和血液的肌肉和皮膚也樹皮般地退散了下去,當重新煥發了活力的巴納扎爾隨意地鬆開手后,跌落的屍體已經在風雪中化為了一具骨架。

鷹眼馬諾斯.灰葉,戰死。

一腳踏碎了暗夜精靈殘骸的顱骨,索達汗緩緩地呼出一口濁氣――終於手刃了這個令自己精心培育的軍隊陷入與大批的天災混戰困境的元兇,披着人皮的恐懼魔王總算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他怒吼一聲,提着泛著血光的長劍撲入了前方那片灰濛濛的戰場。

他要指揮他的軍隊從亡靈瘋狂的攻擊中脫身,還要將那些註定會因為承受了過大的打擊,而顯露原型的「戰死者」在風雪消散之前處理好。否則他的底牌將在一場可笑的遭遇戰中化為烏有。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以巴納扎爾的隱忍,也必定會因為精神打擊過大而去非人類研究中心隱居的……

與此同時,身處戰場右翼的狙擊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惡寒。

她無法確定到底是這該死的暴風雪帶來的低溫,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哪個狙擊手不相信自己的直覺的,長久的戰鬥經驗和孤僻的戰鬥環境令他們培育出了令人咋舌的本能,精準的直覺雖然無法令他們預知到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但卻是只善於長久埋伏、一擊即退的狙擊手們保命的法寶。

沒人能說清直覺是什麼東西,就更不可能將直覺作為理性的分析依據了,但對於獵人們來說,只要實用,誰管你屬於神秘學還是邏輯學?

於是她動了,她沒有理由繼續呆在這個戰場中,隨着周圍這些總令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血色十字軍作戰。

血色十字軍可是六親不認的瘋子,而天災……不提了。

血精靈女獵人本就有傷在身,暴風雪造成的視野封鎖也極大地影響了她的戰鬥力,而女獵人的武器更是長大的過分,這使得她幾乎只能貼著敵人的鼻子才能準確地撂倒那些撲上來的妖魔鬼怪……這可以算是狙擊手的恥辱了。

如果不是惦記着血色十字軍的騎士們組成的肉牆提供的掩護,她早就溜了。

但這一切也不能說服她違背自己的直覺繼續留下來,她自剛才開始就有一種極為不妙的感覺,而自從混戰開始,她更是覺得自己所在的這支十字軍部隊處處透著古怪。

血精靈們迷醉於法術的能量,卻也給與了他們一定的能力――對能量的異常的本能似的警覺。

理由已經足夠。

狙擊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後,猛地拉下了臉。

她發現自己的位置有蹊蹺!

本來就心裏有鬼的狙擊原本處於陣型的右翼邊緣,前方有血色十字軍的騎士擋着,後背也沒有直接暴露在弓箭手們的射擊角度內――當然,如果他們捨得連自己的肉盾一起射程馬蜂窩,那就另說了――私心極強的東瘟疫獵人在衝進血色十字軍的掩護時便做好了隨時落跑的準備。

但是,隨着混戰和暴風雪的開始,她發現自己的位置正在不斷地向著戰場的中心變化――準確的說,是戰場正在不斷地向著兩翼擴散!

原本處在外圍的她,已經在混戰中不知不覺地被「友軍」給「保護」起來了!

狙擊柳眉一立,怒容充斥在了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

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擋了能夠在東瘟疫自如遊盪的獵人的生路,就等於是在逼他們拚命!

她抬起一條腿,一腳蹬在前方的騎士的肩胛上,向後小躍了一下,稍稍脫離了混戰最激烈的區域。

手上一扣巨弩弩身的一側,只聽咔鋃一聲脆響,血精靈手中的巨弩竟然噴出了數道灼熱的水蒸氣!一陣輕煙過去,狙擊的武器也變了摸樣。

一人來高的狙擊弩前端分開了一個缺口,一把「電鋸」赫然自當中露了出來!鋒利的鋸齒在狙擊猛地拉動了一個閥門后,開始高速地旋轉起來。

沒有人能夠懷疑這電鋸的威力!

一個以隱匿和游擊為主要戰術的狙擊手,為什麼要帶着一桿如此巨大的狙擊弩?

因為這不僅是一把遠程攻擊武器,更是一柄近戰武器――一柄由侏儒工程師開發的多用弩,一把以蒸汽驅動的大型電鋸!

狙擊手的戰法,歸根結底只有一句話:出其不意。

狙擊猛地扭身,手中電鋸毫不猶豫地朝着一旁的一名血色十字軍牧師掃了下去!高速旋轉的鋸齒輕易地將牧師的大腿絞成了肉糜!

沒等周圍的血色十字軍反應過來,狙擊猛地踏前一步,踩着那名倒地的血色牧師的腦袋,一個飛肘砸上了擋在自己路上的另一名血色僧侶的鼻子!

血色僧侶的臉上開了花,幾乎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了,但狙擊卻在那一瞬間汗流浹背。

她看到了那個倒下的僧侶的眼睛。

一雙無神的、無謂的眼睛。

似乎那名被肘擊砸爛了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望着這樣的眼睛,狙擊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存在的奇怪感覺的由來――太安靜了。

這是血色十字軍與天災的戰場,但除了砍殺倒地和暴風雪的聲音,她幾乎沒聽到過任何出自人口的聲音……

冷汗瞬間浸透了血精靈的背脊,她才不管這些血色十字軍是出了什麼毛病呢,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須逃跑!

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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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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