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傳言(下)

御劍山莊大廳。易丹楓、易懷毅從鴻都城尋找易風揚回來，下人稟告易風揚已經回到山莊，四下不見其人，便派人去尋。易懷毅懷抱雙手依靠門邊，狡詐地說:「大哥，易風揚他這次回來肯定有所圖謀。你不能不防啊！你看他長久在外，為何此時回來極有可能聽見了什麼風聲。」易丹楓轉頭瞪他一眼，道:「四弟，平日屬你和風揚最不要好，處處針對於他。他才回來你可不能莽撞!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有沒有目的先不說，咱們怎麼說也是兄弟，多少有些情誼在那裏。如今我已成了御劍山莊之主，除了你、懷榮，易安易明兄弟和一眾客卿。大事上面仍需仰仗他!畢竟他突破到了祖元境，又是仙界第一宗門菁華的首席客卿長老；將來人界之戰少不了他出手相助。六塵島一役若沒他出手，能否活着回來都是未知。何況撈著不少好處!」易懷毅從心底不認可這個二哥，反駁道:「但是，他會聽我們的嗎？劍的確很鋒利，若不能為我們所用，最終必然傷及我們。大哥自幼聰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眼下人界的水日趨渾濁，許多小門小派蠢蠢欲動，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暗處推波助瀾。」易丹楓坐在椅子上左手撐著額頭，低沉着聲音道:「我也有這種感覺，鴻都是我們的地界，有人敢犯上作亂你知道該如何處置。螻蟻是數量龐大，但在絕對力量面前數量只是徒勞。」易懷毅點頭明白，他們要壯大易氏，恢復先輩的景象，千年來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外面五界對人界一直虎視眈眈，賊心不死。內有三都不睦從中作梗，稍有差池御劍山莊即萬劫不復。易丹楓雖曾在菁華學藝，卻早早離開菁華回來接任大位，現在算不得菁華弟子；楚蕭繼任菁華后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興利除弊。儘管仍以保護六界眾生為己任，實則更多考慮的是菁華宗!尤其近千年的發展實力遠勝商遺策執掌時的菁華，並湧現出一批以「唐純、季伯偃、尹恩怞、匡鈺、郭蓬、雨菲、瓊萌」等為主的新任弟子，大都為仙界仙靈，修為遠超同輩，稱得上菁華年輕一代中的中流砥柱。

易丹楓忽地看向他，道:「去把易安、易明找來。風揚回來也讓他倆來見見鼎鼎大名的御劍山莊二公子，別不認識他。傳了出去山莊面子往哪裏擱。另外庄內要事暫且不要告訴他，由我們行處理。」易懷毅眼珠微轉，臉上愉快一笑，雖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要能排擠易風揚便是極好!李小娥從外面走了進來，不快道:「二弟他回來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可不要讓他壞了事情。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錯過了便錯過了!」易懷毅滿是驚愕地望着站在大廳中央的大嫂，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後背一片涼意簇生。暗道:「大嫂的話暗藏深意，矛頭另有所指。一直以來都只看到她溫柔一面，今天才發現她也藏了蛇蠍心腸。易風揚回來他如此造次，不要忘了易風揚不是好惹的。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大家小姐沒有修為能玩出什麼花樣。」隨即恭敬行禮:「見過大嫂。大嫂認識我二哥怎麼知道他回來了？」李小娥雖是大家小姐，不曾涉足六界事物，單憑心計便讓易丹楓服服帖帖，足見其手段的高明狠辣。低眉含笑:「四弟說的什麼話？先前在山門見着，又聽你三哥說。再則易風揚聞名遐邇，他身上飄散的氣息自然比尋常修士不同，大嫂我再沒見過世面，這些還清楚。」易丹楓站起身向她走近，道:「風揚的確氣宇軒昂眉宇間有別於世間修士與世族子弟的傲氣。豪邁而灑脫。這世間除他再無第二人!你到蠻會觀察，說是細微之至也不為過。對吧！」李小娥聽話音不對，伸手他住他手撒嬌道:「那有!別疑神疑鬼的好嗎？我對你的心可是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易丹楓推開她的手低眉不悅地走出大廳，扔下一句話:「但願如此!若背叛我，你和你的族人的下場你可以親眼目睹。我非殺人如麻的惡鬼，卻也願意做惡鬼，並不介意血染黃沙，流血百丈難歇。」

易懷毅見大哥的醋罈子翻了，向大嫂投去譏笑眼神。暗道:「大嫂啊大嫂，你雖心計過人，但大哥的心思你卻沒讀懂。這下看你如何收場嘍！」接着笑呵呵:「嫂子，大哥生氣了。你自己看着處理，我還有事先去忙了。」說完迅速跟上易丹楓的腳步離開大廳。易丹楓側身斜視他一眼，惱怒:「哼!只怪我平日寵溺她慣了，見著名門公子就像心掉落湖泊。偏偏易風揚無論那方面都被人稱道。」易懷毅嗯一聲附和道:「大哥別擔心，大嫂都成了你的人，還怕什麼？易風揚是一根筋，或許至今仍痴痴地戀着葉沁。可惜啊！她被顧少游搶先一步佔了身子!後來又身死道消。」易丹楓聞言有些吃驚，停下腳步凝重地看他一眼，沉寂道:「你了解的秘辛不少啊！若非聽你說這遭，我還蒙在鼓裏渾然不知。難怪他在葉沁死後不顧安危遠赴天問閣大鬧一場，將天問閣大弟子顧少游斬於劍下。」言談間抬頭瞥向天空，試想那個男子當真對此事心無芥蒂地對待已經不是冰清玉潔的女子；儘管她是容貌出塵、飄然遺世的綽約仙子。假使她還活着又該怎樣自處，也許死亡是對兩人最好的句號。世間本就魚龍混雜，那種人物都有，貌美的女子幾人能不動心但只限於乾淨的時候，多麼高尚的心在現實面前沒有一點躲藏餘地。人剛好如是，眼睛進不得沙子。易風揚行事素來乖張、出乎意料!他似乎有些理解了易風揚，換作是他也會這樣去做。即便可能會死!心之所向，無懼無悔!這樣想便能明白為何文薇商盟的老闆文君會對他青睞有加。文君是人界乃至六界屈指可數的美人之一，身家勢力皆算強悍。易懷毅抬頭望了望天空沒有什麼不妥，納悶:「大哥你看什麼入神？怎麼感覺你有點不對勁啊？」易丹楓搖頭沉吟少許，「沒事。對了，這件事兒記住千萬不要到處傳揚，特別注意別在你二哥面前提及。你如果拿這事兒去激他，保不准你吃不了兜著走。」這點他到是深信不疑，小時候打打鬧鬧他能讓著，觸及他的心事方面，純粹找死。易風揚的修為只強不弱，真發起火動手難以想像他會做出何種可怕事情，死在他劍下的顧少游就是很好的例子!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天問閣弟子聽到易風揚三字仍然心有餘悸，生怕他遷怒於他們。對易風揚來說是非對錯，正邪善惡任由六界評論定義，殺好人是殺，殺壞人也是殺，一個是殺，兩個還是殺，並無區別。正邪善惡重要嗎？不過是普羅大眾約定成俗的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行骯髒齷齪事兒的理由。因此六界才會對他的心事大為不滿，聲他枉為正派弟子，叛道離經，為所有正派修士的敵人，人人得而誅之!常言說:「眾人鑠金，積毀銷骨。」然而易風揚卻活的好的很，退出六界，隱匿商盟，跟隨文君走南闖北，瀟灑自若!有多少正派修士去找他麻煩呢？仙界的上百個宗門嗎？神界天宮嗎？

後山正當易風揚展望群山之際，五個黑影鬼鬼祟祟從草叢灌木里走了出來，手中分別拿着鐵鍬、鐵鎚、鏟子、手提筐等工具；一會兒又走出來一人，那人體形偏瘦，衣着黑色袍子，袍子背面有一團醒目的冥火圖案，臉上有少許泥土。手持仙劍，凝神注視他一眼。他深知後山是御劍山莊的禁地，向來只有極少數弟子能光明正大到這裏來，因此並沒把他放在眼裏。嗓子提氣質問他道:「你是什麼人敢擅入後山禁地。不懂規矩了嗎？」易風揚不怒而笑，餘光掠過他們身上，瞧他們灰頭土臉，肯定沒做什麼好事。暗想我是什麼人用得着向你說明嗎？若是易氏族人怎會認不得他呢？真是奇怪!朗聲道:「我沒問你，你卻先反過來問我。看來今天我的運氣確實不大好。」他滿眼自傲，彷彿一副把易風揚看穿的模樣。一名拿鐵鍬的男子上前左右觀望，低聲問道:「你是莊主派來的」「莊主」!易風揚甚為不解道。莫非他口中的莊主是大哥易丹楓細思又疑惑道:「不是。這裏風光很好，特地過來看看。」他很認真且謹慎地打量着他，確定易風揚不是莊主派來的人，五人當即握緊手中物件，無形的殺意頓時把易風揚籠罩。旁邊的手下貼近跟前低聲道:「大人，我看他不是偶然來後山。莊主交代過我們行事必須謹慎小心，要做掉他嗎？」片刻思索，他選擇不動他，畢竟他的身份不明，若貿然下殺手只會引火自焚。先回去請示莊主再做定奪不遲。男子又見他氣度不凡，一派大家公子之風!道:「哼!我們走。」他們離開后易風揚摸著額頭一臉茫然，凝視整片綿延的後山，過了半響呢喃:「並無不當之處啊！他們是什麼人呢？我不在庄內的日子有大事發生不過剛才他們身上卻發出針對我的殺意，雖然最後沒有動手。」易風揚長舒一口氣，搖搖頭苦笑一陣走到曾經玩耍的那塊大石頭上躺着，什麼都不去想，把所有煩惱、苦悶丟到一旁。讓記憶消散在廣饒天地間，那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永遠找不到通往現實的出口。實際上他是那麼熱愛過往，而遺忘卻日漸貪婪!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那名男子領着易丹楓、易懷毅二人來到後山。易丹楓在遠處即看到巨石塊上躺着一人，眼睛一亮知道哪正是易風揚。易懷毅遲滯道:「大石頭上躺着的是二~二哥!怎麼會!」等三人走到大石頭前真相浮出水面，易丹楓大聲道:「風揚，庄內不缺床，回來一趟幹嘛跑來後山睡覺。不是讓外人笑話嗎？」易風揚緩緩睜開雙眼翻身坐起來，道:「大哥，四弟，你們怎麼來了!」又看向他倆背後還有一人，正是先前在後山見着的為首修士。男子朝他拱手至禮，恭謙:「在下山莊客卿，宿庭矩見過二公子。適才有得罪地方，請二公子多擔待。」易懷毅拍着他肩膀大聲道:「二哥這位你就所有不知了吧！庭矩是兩百年前來的山莊，一直盡心儘力幫助大哥振興山莊。雖是一介散修，境界也至聖元境中期。他還有!」易丹楓趕忙叫住他:「沒大沒小，用得着你給風揚介紹人嗎？」易風揚哦一生重新審視宿庭矩，這個名字他不算熟悉，也是第一次聽，但是意識里告訴他此人遠不止表面這樣簡單。剛才懷毅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即便大哥制止，他還有什麼呢？按說聖元境中期的散修完全不必依附任何勢力，憑藉自然卓然修為已能雄霸一方；易丹楓見他回來甚為欣慰，「走!回庄去。在這野山荒嶺做什麼，四叔早早把他珍藏許久的美酒拿了出來。你今晚必須好好和我們喝兩碗!」易風揚眉頭微皺，陪笑:「這是自然!我們兄弟幾個很少一同喝酒，機會難尋。」不時間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宿庭矩身上，因為他十分疑惑這樣修為的人為何甘願在御劍山莊做一名客卿。從大哥過來有意遮擋我的視線，對後山隻字不提，像在刻意隱藏什麼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易懷毅收起傲慢姿態，一臉和氣突兀:「二哥，多謝你在六塵島相救之恩。否則我就死定了。都怪我年紀小，不懂事，有什麼得罪地方就不要和我計較了。」聽到這些詞句從懷毅口中說出來，他愈發覺得蹊蹺，懷毅的自小性格驕橫無禮，不可能向他低頭。除非是有意想讓他放鬆警惕。易風揚餘光掃過，當即附和:「四弟說什麼見外的話。我們都是兄弟，何須計較不計較之類。事情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易丹楓笑呵呵:「對啊！對啊！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們既是兄弟，何為對錯!舊事種種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旁邊的宿庭矩被嚇得不輕，一身冷汗從後背驚出。先前的狠辣勁全無，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個高深莫測的身影。暗道:「真是倒霉到了家，撞上名動六界的易風揚而不自知。幸好沒向他動手，若出了劍，只怕已經身首異處!不過細細一想，他平白無故來後山幹嘛呢？」易風揚瞥一眼戰戰兢兢的宿庭矩，好奇問道:「大哥，老實說我真想知道這位宿先生是做什麼的!」易丹楓揶揄一笑，瞬間面露難色，心知若不坦白相告，以他的能力談笑間便能查出他的來歷底細。略作思忖道:「他啊！散修一個，偶然於鴻都結識，山莊發展需要人才，特邀他來山莊當客卿。也好為我出出主意，你知道，你不在山莊，大哥做起事來真是有苦說不出啊！」易風揚負手隨意的點點頭，「大哥。若宿先生真是一介散修沒點真本領入得了你的法眼嗎？剛才還說了是兄弟，這也不告訴我!大哥有難言之隱，我就不問了。」易丹楓頓時一臉尷尬，愣在原地不知怎麼說話，乾笑兩聲，「不是大哥想瞞你，哎！讓自己說吧！」他向宿庭矩遞去一個眼神，微妙的示意讓他立刻警覺許多，不禁在心裏怒罵易丹楓反覆無常，一派小人做派，卻裝作正人君子。事到如今避之不開，他謙遜有禮道:「在下區區散修，讓二公子費神真是惶恐難安。在下來自神界，會些粗淺微末道術，登不得大雅之堂。多年往返六界，曾機緣巧合之下在妖界『亡靈大澤』內得到一部《堪輿訣要》，所幸學得上少許皮毛。」亡靈大澤...易風揚低眉沉吟:「《堪輿訣要》。如此說來你的仙術道法能低到哪裏去呢？我沒記錯的話此書乃妖族大修士『孟丑奴』所著，《六界異聞》裏有記載他亦妖亦邪，修為在當世六界少有抗手，天賦異稟，機緣深厚。平生最大成就便是盜盡六界十三座祖元境修士的陵墓而全身而退，毫髮無損。此後六界便傳下此書，書中開篇還有這樣一句詩，妖仙丑奴夢魂散，子夜臨之百鬼猖。」宿庭矩跨步上前拱手驚訝:「二公子見聞非凡，在下佩服。」易懷毅冷哼一聲，輕蔑又傲慢道:「二哥這麼厲害，我想問問，六界有你不知道的事嗎？」易風揚眉梢上挑，「六界之大，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易丹楓暗自心驚，六界軼事眾多，他真的對過去知知甚多嗎？菁華我也曾待過，為什麼他比我了解的多了不止一星半點

回到山莊大廳，易卓凡、易卓然，易懷榮已經等候多時，剛進大廳易卓凡上前詢問他去了哪裏招呼也不打。易風揚頷首不加隱瞞地告訴他，這才讓他放下了心。易懷榮見人差不多到齊，請示完大哥便喊下人端來酒菜，有差歌姬在一旁奏樂起舞助興。易丹楓讓眾人圍着大圓木桌依次落座，權當跟二弟易風揚接風洗塵，慶祝他回家。懷毅、懷榮藉機向他介紹各自的夫人，高雅、胡杏兒。當時他們成親他並沒有回來，只讓人帶了禮物。如今正好見見，二人皆相貌出眾，言詞得體，系出大家小姐。易風揚微微一笑，瞥視二人問道:「三弟四弟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我也好準備禮物啊！」胡杏兒不好意思地側身紅起了臉，「二哥幹嘛這麼心急!二哥成親了一定如你所願。」易丹楓斥責地看她一眼，胡杏兒立刻閉嘴不悅，咬着嘴唇瞥向易懷毅。希望他能給她挽回顏面，然而懷毅怎敢與大哥搬搬手腕了!易風揚假裝思考:「你要二嫂還不簡單等下次回來你就見到了!」易丹楓端起酒杯:「來來來!二弟，乾杯。少理她們。」易風揚遲鈍片刻，暗想大哥舉動一反常態，該不會酒杯相碰，不給他更多時間便催促他趕快喝完。易卓凡先喝了兩杯，低啞著聲音道:「風揚你在外面遇上什麼難事了嗎？」易懷榮一面給他倒酒，一面自信十足道:「三叔你真是上了年紀不了解二哥的本事。二哥的修為在外面能遇上什麼難事!他啊是想您，想御劍山莊了。所以就回來看看，您啊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別老杞人憂天!」易風揚環顧四周隨和:「爹我那能遇上難事!正如三弟所說，就是想您了，想山莊了。您別多心。」易卓凡仍不相信，四叔易卓然拉扯他的衣袖:「三哥，現在是吃飯喝酒的時候，外面的事兒留給他們自己解決。風揚都說了，沒事，你還操啥心吶!」他兇惡地瞪了四叔一眼，如雄壯老虎捕食，怒喝:「我的孩子我最清楚。」李小娥提起酒壺往他杯子斟酒，「三叔，二弟行事素來與常人不同，他呀真是回來看您的。請三叔喝酒吧！四叔珍藏的美酒越喝越有味!」易卓然聽着她的讚美之詞開懷大笑，「我的酒如同人生，世間滋味都入了酒中!風揚是我看着長大的，或許我沒多少機會再看到他。但是，今晚咱倆一定喝高興，不夠我差人去拿。」易風揚起身鄭重:「敬四叔一杯」。除大伯外，可能屬四叔最關心自己些，又因身份在這裏不能表露。此刻觥籌交錯，不禁感慨萬千，父親、四叔為了這頓團圓飯不知期盼了多少年!雖有隔閡，亦不可阻擋對親情的嚮往追尋。縱使世間本就一片薄涼，人至暮年，大抵如此吧！

這晚御劍山莊迎來久違的熱鬧，大廳里歡聲不斷，推杯換盞，酒水飛濺，菜肴美食吃完大半，剩的一片狼藉。易風揚做夢都沒想到一生能有此機會和闊別的家人坐在一張桌子吃上一頓飯!兄弟四人談笑風生，看上去極為融洽。易安、易明見酒席將盡，端著酒杯過來敬酒:「二公子，我們兄弟二人敬你一杯。」說罷一飲杯中酒，易風揚莫名地轉身看向兩人，沒多想地再喝一杯。「不用叫我二公子，大家都是兄弟!」這話讓兩人下意識後退兩步，主庶有別，他們豈能放肆。「這可使不得，我們只是旁支。」易安垂手解釋道。易風揚眼角一掠，和二人簡單聊了一會兒，二人便稱有別的事走開了。家宴能讓二人參與，向易風揚敬酒已是莊主的恩寵，換作平時是不敢想像的。二人系出旁支易氏，也算少有的青年俊傑，易丹楓振興御劍山莊又沒有強援，只得在旁支庶族尋找一些可堪任用的修士使用。易安為人機靈，修為也不錯，二人都清楚自身的身份地位，在御劍山莊時常謹小慎微。易風揚目送兩人離開，易卓凡、易卓然喝得酩酊大醉，在五六名僕人的攙扶下送回房間休息。李小娥帶上兩個弟妹到別處說說話，把大廳留給了他們兄弟四人。易丹楓掃視左右三人豪氣干雲:「現在就剩我們四個了，來，我們放開的喝!不醉不休!」易風揚眉頭微皺，打量餚核既盡，也該休息了。大哥唱得哪一出一切都會散場，圓月高懸。心裏感懷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亮!此前他已在神都大醉一場，對今夜再醉實在沒太大興趣；礙於情分又不能不一杯接一杯的繼續喝。酒的味道的確很美，亦可忘憂!但他不是嗜酒如命之人，不想每次喝酒都大醉而歸。於是用真氣打算封住體內酒水，再以法術把酒勁化去，這樣既能盡興高歌，又不至於酒醉。蠟燭晃動，燭台積蠟成堆，酒罈終於空了……

宿庭矩獨自關好門窗坐在床上研讀《堪輿訣要》，今夜的酒會他並沒有去參加，一來不喜歡這樣的場景，二來有重要事情需要他復盤理清思路。忽然他若有所思合上書扉，「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這話對嗎？相逢一笑真正泯了恩仇嗎？」三天後易卓凡坐在床邊將他叫醒。「那晚上你喝了多少酒一睡就是三個日夜!」易風揚恍惚地揉揉太陽穴，勉強坐起來懷疑道:「啊我喝醉了而且醉了三天三夜」易卓凡白他一眼點點肯定的說了一個「是」字。「以後你要少喝點酒!瞧你這酒量。喝了幾天幾夜很容易壞事，明白嗎？」易風揚納悶他明明用真氣先封了體內喝下去的酒水，怎麼還會醉呢？隨即又問道:「爹那你和四叔，大哥、懷榮、懷毅他們了他們睡了多長時間。」易卓凡捋起鬍子回想片刻，「我們第二天正午酒就醒了，丹楓與懷榮、懷毅醒的更早，聽你四叔說他仨一大早就醒了出去做事。哪像你，一睡就三天。」經過父親一說，他立刻反應過來，那天晚上後面的酒有問題，否則他不會這麼久才醒來。「爹，你知道宿庭矩嗎？」易卓凡猛地看着他神色忐忑道:「宿庭矩!他...有所耳聞。妖界散修中的佼佼者，精通堪輿盜墓之術，在六界有『盜將』名號。」「盜將，此人是大哥的客卿，正在山莊你沒見過嗎？」易卓凡不可置信的一驚，狐疑:「我哪裏見過，只是聽過。我和你四叔早退養了，平日很少在莊裏走動。他在庄內，還是丹楓的客卿」易風揚點頭嗯道:「好吧！你和四叔好生退養!」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2023.10.23故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