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戲台

第八章 戲台

尋常人,除非在時運不濟或將死之時,是很難見到邪祟的。

與之相對,一些命格特殊的人,則非常容易吸引到「那些東西」的注意。

這其中,有一種名叫「瞑陽」的命格。這種人在接觸到至陰之物前,陽氣極盛,在懂行人眼中,簡直就是一個小火炬。

然而,一旦他們撞邪——也就是接觸了至陰后,那股陽氣就被蒙蔽了,如同眼睛閉上,也就是「瞑」。

此時的瞑陽之體,只要稍加處理,就會成為邪祟眼中極佳的「美味」。

雖然我不精於看相一道,但瞑陽體的特徵,在陽氣蒙蔽后十分明顯。

因此,當班長從餓鬼口中脫身之時,我便明白他為何一進樓就被盯上了。

「也就是說,我是——?」班長有些不可思議。這畢竟關乎到他自己,此時的他格外認真。

我點點頭。

他露出一副新奇的神色,但很快,又緊張起來:「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又點點頭。

我們不知道姜叔叔在店裡做了什麼。因此,要讓邪祟現身,最好還要有一個誘餌。

雖說我也能用其他東西做誘餌,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需要一個人做出奉獻。

而且,毒煞是有一定智商的,它意識到自己被騙之後,會一邊躲藏一邊反擊。

此時,它就是一個落在餡餅堆中的餓人,逮到誰都要咬一口。

而班長的存在,則相當於餡餅中的烤鴨,翹著屁股說「吃我吃我」。

總而言之,只要和毒煞接觸,就會有一定的危險。差別在於,我需要保護一個還是幾個人。

「不過,最終決定權還在你,班長。我說這些,只是為了跟你解釋清楚,並沒有逼你的意思。」我說。

從感情上來講,我並不想讓這個好心的朋友置身於危險之中。

可是,從理性出發……我可以講人命擺到天平上嗎?

我盯著班長,既希望他答應,又暗暗渴望他拒絕。

他低著頭,沉思許久,最終深吸一口氣,道:「一平,我相信你。你會保護我的。」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許諾,我感到有些沉重。

雖然我有把握制住那個邪祟,可班長那麼怕鬼,把他推到危險中,我十分過意不去。

這時,我們已經到了姜琦家門口。就在我準備敲門的那刻,剛剛一直默不作聲的雀兒問道:「齊一平,你看看我,是什麼命格?」

既然他問了,那我就好好看。可惜,除了看出他真的有點好看以外,其他就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我只好告訴他,自己不擅長看相。雀兒難得沒有嘲諷我,反而轉頭安慰了班長兩句,率先敲了敲門。

我們跟姜琦說明了情況。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並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

看看時間,已經入夜。我們收拾收拾,動身前往紙紮鋪。

這家店是和羅老闆的家連著的,從外面看還挺大。

姜家和老闆熟,所以家裡也常備店裡的鑰匙。

打開門,我們便看到許多竹漿紙,掛在兩側的貨架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半成品的紙人紙馬。昏暗的光線下,這些看不清面目的東西顯得鬼氣森森。

「要不……我們開個燈?」班長建議道。

「別,」我說,「我要用到冷光手電筒,開燈的話反而看不清。」

班長不說話了。他打開自己的強力手電筒,一道粗大的光柱貫穿了小店,使人安心不少。

「那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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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開始吧。」我打破了寂靜。

我拿出一支毛筆,用先前準備的符灰水蘸濕,在班長的頭頂和雙肩處一抹,掩蓋了他身上的三把陽火。接下來,是封住身上的三個丹田。

在封閉最後一個丹田前,我拿出一張藏形符,讓班長捏在手裡,無論如何都不能鬆開。

「這張符可以讓邪祟找不著你。」我邊說,邊著手封閉他的上丹田,「這是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聽著,一旦我讓你跑,你就捏緊符,頭也不回地跑,直到看到燈光為止。我們之中,你是最不安全的人,所以,不必擔心我們,知道了嗎?」

班長捏著符,沒有正面回答:「一平,你知道嗎?其實,你說需要我的時候,我還蠻高興的。」

「嗯?」

我忙著準備別的。一旁,雀兒眯著眼和姜琦打趣,同時照著我給的圖布下陣法。他是學繪畫的,一筆就畫出了個完整的圓。

「這裡沒別人,我就偷偷跟你說了——其實,我膽子挺小的,不過你們已經看出來了吧。」班長自顧自說著,「我之所以對這些超自然的玩意兒感興趣,是因為……」

「是因為?」我往地上扔下最後一張符。

沒有回答。

我一個激靈,趕緊抬頭,生怕他又被擄走了。

然而,班長好好地站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著我身後。

好吧。看來這陣法生效得還挺快。

這樣想著,我緊握住平安符,踏了一個罡步,回過頭——

什麼都沒有。

不僅沒有邪祟,就連雀兒與學姐的身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幾張殘破的紙符,被夜風吹得「嘩啦」作響。

我渾身一涼,緊跟著熱血衝上頭頂,理智被燒得一乾二淨,只知道拽著班長的領子,一遍遍問:「你看到什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班長被我嚇到了,舌頭直打結:「我我我,我看到一個一個人,從地上爬爬爬過去,然後他們兩個就不見了!」

「那個東西,它往哪裡去了?」

「它,它往店後面去了——齊一平,你等等我!」

我撞開店的後門,闖進羅老闆的院子。

手電筒冷冰冰的燈光,照出一座紙紮的戲檯子。它穩穩地矗立在空曠的後院中,一點也沒有紙張輕薄的感覺。

「雲生雀!姜琦!」我四下環顧,瘋狂地尋找他們的蹤影。

「快看!」班長一把搭上我的肩,指向戲台。

只見他們二人坐在觀眾席上,一動不動。

我衝過去,他們兩個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只是定定地看著觀眾席。

慌亂中,我只記得自己不停地點著他們的丹田,試圖讓他們還陽。

這時,我感覺有人拉住了我。

是班長。他把我拽得一個轉身,接著給了我一巴掌。

「齊一平,清醒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本該盛滿恐懼,但此時,只有數不盡的關心。

臉上火燒火燎的痛,但短暫的憤怒后,我出奇地冷靜下來。

對。從剛剛起,我在做什麼?

我像只被搶了香蕉的猴子一樣,都沒確認這是不是陷阱,就撲了進來。

雖然我認為毒煞沒有設置陷阱的智商,但它身後的邪道,我居然就這樣忽視了。

如果我中招了,那麼他們,還有班長……

我深吸一口氣,簡單結了幾個印,撤下班長身上三盞陽火的蒙蔽。

緊接著,我聽到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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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叮」的一聲,像是有人搖了下鈴。

緊跟著,那厚厚的紙帷幕緩緩拉開,一片花花綠綠的紙舞台,出現在我們視野。

好啊。我想。

「坐。」我對班長說,「既然它想要我們看戲,那就看。」

「一平……你真的冷靜下來了?」

「我很冷靜。」我看了看雀兒僵硬的臉,道。

班長左看右看,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只得聽從我,戰戰兢兢地在我旁邊坐下。

借著冷光,我們也如入定一般,靜靜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戲台。

忽然,只聽「咔咔」兩聲,戲台幕布后鑽出一男一女兩個紙人。

就在我好奇他們要演什麼戲的時候,兩個紙人好像被強風吹起一般,死死地「貼」在了戲台半空。

我用「貼」,是因為戲台前方,就像有一張玻璃屏一樣,兩個紙人則如同那種最低劣的嚇人手段,貼在「屏幕」上。

它們的四肢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這時,又是「叮」一聲,接著兩個紙人開始瘋狂地抽搐。

我心叫不妙,回頭一看,就見到雀兒和姜琦齊齊扭頭,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緊跟著,他們的腦袋也開始抽動。

我根本沒有猶豫,直接起身,大步走向戲台。

班長在後面大喊,可我的手已經穿過了「屏幕」,揪住兩個紙人的腳,一把把它們拉了出來。

班長嚇急了,掄起巴掌隨時準備再給我一記。我拉住他,指著後面說:「你打上癮了是不是?看看他們。」

他仔細看看我,像是在確認我有沒瘋。這時,我們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喘息,班長回過頭,隨即大喜過望。

是了。這紙人代表著雀兒和姜琦,正好一對童男童女。

那尯毒煞,是想要祭祀。

雖然看起來嚇人,但只要將紙人帶離它的「域場」,影響就會被解除。

雀兒他們脫離了禁錮,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我的天,齊一平,你真的正常了?」班長似乎還不敢置信。

「我怎麼不正常。」我說,接著掏出打火機,「邪魔外道,也想擾亂我的心神?!」

「喂,你——」陳鈺同學瞳孔地震。

突然,外面「丁玲桄榔」一陣亂響。

又怎麼了。我心裏面煩躁的很,轉頭卻遠遠看到姜叔叔的臉。

「姜……」我字吐了一半。就聽到姜琦咳嗽著喊:「叔,你醒了?」

他叔叔醒了?

這本是件好事。可是,為什麼我點完陽后他沒有動靜,這時候倒醒過來,還跑到這兒?

難道,我剛剛破了紙人的法術,而這也是姜叔叔他們那裡的關鍵?

我皺著眉。這個人身體都躲在門後面,只露出半個頭,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裡。

我靠到姜琦身邊,對她說:「學姐,你喊他名字試試看。」

學姐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抬起頭,剛要喊,那邊姜叔叔就說話了:「阿琪,你在這裡做什麼。快回家吧,奶奶在等你。」

也許是太久沒有聽到叔叔的聲音,又或許是這一晚給她折騰得夠嗆,姜琦開始衝動。她站起來,就準備和親人回家。

「等等。」我說。

我掏出一直不離身的那柄匕首,貓著腰,慢慢地靠過去。

忽然,我聽到頭上響起一句:「奶奶在等你。」

我背心一涼,抬起頭,就見姜叔叔慘白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我。

是個紙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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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門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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