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蛤蟆
那是一個矮胖的身影。高不到我腰,卻有兩個我那麼寬。
它蹲在池子對岸,我們想用手電筒看個仔細,卻被無數樹枝擋住了。
這麼晚的天,再加上山也被封了,那總不會是個人吧。
「小齊,你不是對邪氣很敏感嘛,有沒有感應到什麼?」林君捅捅我,輕聲問。
我說沒有。
他想了想,掏出一隻羅盤。
這個羅盤比我的那個精緻許多。然而,或許整座山都被「眼睛」的邪氣影響了,羅盤指針瘋狂地轉動著,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林君罵了一聲,心疼地收起羅盤。
「看來想投機取巧是不可能的了,」他說,「還是腳踏實地,親自去看看吧。」
三個人走過橋,接近了那個東西。
現在,我們終於看清了。
我本來還有點懷疑,結果看到它嘴裡的東西的時候,徹底確信了。
「去,不就是個雕像嘛!」雀兒說。
而且還是蛤蟆的雕像,嘴裡銜著一枚銅錢。
林君有些尷尬,上前摸了摸蛤蟆的鼻子道::「都有白狼王了,還拜什麼蛤蟆呢。」
然後,他又往池子里丟了個硬幣,祈禱道:「算啦,既然你嚇了我,就保佑咱們此行平安無事,以後日進斗金,腰纏萬貫……」
「好了,你別貪心了。」我說,「快走,越早了事越好。」
我和林君在前面走了幾步,回頭髮現雀兒還在原地。
「喂,你們來看看。」他說。
我走過去,只見他不停地在蛤蟆雕像四周轉圈。
「怎麼了,小畫家?」林君在一旁沒跟來,「想寫生的話,還是等眼睛好點再說吧。」
「不是。」隔著墨鏡,我都能看清他皺起的眉頭,「一平,你過來。」
我見他如此嚴肅,也不敢怠慢,就走到他身邊。
「你瞧,」他指著蛤蟆,壓低了聲音,「它是不是在看我們?」
看我們?
我倆站在蛤蟆斜後方。那蛤蟆本是正視著前方的,但現在看過去,我發現它的眼珠往後挪了一點。
這裡很黑,還有那麼多雜物,或許也就雀兒能察覺到吧。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拉著雀兒往後退。
「怎麼了?」林君也走了過來。
我們把剛才的事跟他講了一下。他倒也膽大,直接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沒有啊。」他說,攤著手,「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雀兒急了:「不可能——唔!」
他蹲下身,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和林君立刻跑到他身邊。
「我好像,」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要看不見了。」
「嘖,」林君咋舌,「看來,進了『眼睛』的範圍內,拖延的手法也不奏效了。」
我拍著雀兒的背,幫他順氣,待他好一點后,把他扶起來:「走,我們先別管那尊雕像了。它如果要害我們,總會來到正面的。」
由於雀兒的眼睛惡化了,我只能攙著他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繞過一叢樹,幾塊黃褐色的石頭從地面隆起,一座洞窟出現在我們眼前。
突然,我感覺如芒在背。
轉過身去,就見剛剛那尊蛤蟆雕像,正趴在我們身後。
我捅了捅林君,叫他往後看。
「我去!」他低低地罵了一聲,讓我在原地保護雀兒,自己貓著腰摸了過去。
「怎麼了?雕像跟過來了?」雀兒雖然看不見,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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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很敏銳。
我點點頭,又想起他現在眼睛不行,便答了聲「是」。
話音剛落,我發覺視野里多了什麼東西。
一尊蛤蟆雕像,正靜靜地趴在雀兒背後。
我立馬拉著他,退到幾米開外。
雕像一動不動,但我總感覺,它在看我們。
我護著雀兒,轉頭看向林君那邊。雕像已經不見了,他正往我們這邊跑,也是一臉疑惑。
「我剛剛一眨眼,這玩意兒就跑了,」林君戒備地盯著雕像,「你們有做什麼嗎?」
我把剛剛的情況和他講了一下。
「還是沒有邪氣嗎?」他問。
我說沒有。如果它身上纏著邪氣,我早就發現了。
林君掏掏兜,可能又想拿羅盤,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們三個只好再次摸到雕像旁邊,仔仔細細將它檢查一番,甚至用上了柳木灰和顯形符。然而,所有方法最後都說明,它就是一尊「普通」的雕像。
林君摸摸下巴,臉上罕有地露出苦惱的表情,許久才道:「這東西是許願池旁邊的雕像,或許也跟白狼廟一樣,承載了一些人的『願力』,能夠回應人的願望。你們剛剛有沒有想些什麼?」
說的也是。這些由善念匯聚而成的「邪祟」,有一定的讀取人心的能力。
但是,人的想法瞬息萬變,叫我記憶剛剛的想法,還不如問我期末考了什麼。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雀兒開口了:「我剛才……在想有關這座山的一個傳說。
「這還是陳鈺告訴我的,很小眾的一個故事。
「白狼王感念此處土地公助它修行,便分下一縷仙力,鎮壓山中妖邪。
「然而,一些沒有作過惡的孤魂野鬼也被波及,無法投胎,久而久之,它們的怨念集合在一起,成為了一個蛤蟆一樣的東西。
「這隻『蛤蟆』不會害人,只求投胎轉世。但是,白狼王的仙力不會認可它們的話語,只同意人類的求情。
「所以,每當陰盛陽衰之時,行走在山中的人都會遇見一隻蛤蟆。它會問你三個問題,你需要否定前兩個,肯定最後一個。
「這樣,它就能擺脫仙力的束縛,還會給你很多錢財,作為報酬。」
林君邊聽邊點頭,重新展露了笑容:「這個故事,我也聽過。看來回答問題,就是這隻『蛤蟆』的關鍵了。」
「可它只是許願池邊的雕像,」雀兒說,「而且,它都沒問我們問題。」
「它沒有問我們,但我們可以替它問。」林君走到蛤蟆旁邊,摸摸它的頭,「知道它剛剛為什麼動了一下嗎?因為你在心裡想了那個傳說,而小齊回答了。」
「是?」我也想起來了。
可能就是剛剛那句「是」,讓它以為我們要回答問題。
「它跟著我們,雖然沒有惡意,但這樣下去也不是什麼好事。」林君嘆了口氣,「我要開始問問題了,小齊,你來回答。記住,前兩個答案否定,最後一個肯定。」
雀兒嘀咕了句「你就是為了錢吧」,林君就開始問了:「我是不是白狼王?」
我愣了一下,答道:「不是。」
「我是不是惡妖精?」
「不是。」
「我是不是這山中的死魂靈?」
「是。」
剛回答完,我就不由地腹誹:
這什麼鬼問題。聽起來跟小孩編的一樣。
再看向蛤蟆雕像。它沒有動靜。
林君很失落地敲敲它,說:「喂,給點動靜,我們都做到這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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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怕把嘴裡的銅錢給我,也行啊。」
我上前去拉住他:「行了,既然它沒有惡意,我們就走吧,它要跟就跟著吧。我們首先要解決雀兒身上的詛咒——」
「叮」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蛤蟆的頸部掉了出來。
我撿起來一看,是一枚貨真價實的銅錢,上面沾著黑色的、已乾涸的血漬。
緊接著,蛤蟆像被割開喉嚨一般,一大灘腥臭的液體從它脖子里噴出。
林君拉著我急忙往後退。只見蛤蟆的眼睛也流出了鮮紅的液體,它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悲鳴也似快慰。
不一會兒,血流越來越細,它的哭聲也逐漸弱了下去。
最終,山林歸於寂靜。雕像顫了顫,碎成粉末。
「它——它們,解放了?」雀兒聽到了那哭聲,不免問道。
「或許吧。」我說。手裡還捏著那枚銅錢。
林君拿走銅錢,在手電筒光下看了看,又還給我:「收著吧,我不感興趣。」
說著,他便向著山洞走去。
我感覺有點奇怪,但還是把銅錢揣到兜里,攙著雀兒跟了上去。
石窟不大,也沒有很漂亮。我是三個人里最高的那個,伸手就能碰到窟頂。
兩側的岩壁上刻著許多文字,大體在講洞窟的來歷以及白狼的傳說,我們也沒有心情看。
當然,石壁上也刻有眼睛,但是不多。我也沒有感受到邪氣,因此也沒多管。
沿著石窟內的階梯,我們越走越往下。
最終,來到了一個很大的空間。
這片空間大概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四周濕氣很重,生長著許多鐘乳石。
頂部,有一個近圓形的洞,藤蔓從上面掛下來,與之相伴的是一束暗淡的月光。
光柱之中,是一座青磚白瓦的傳統建築,不大,但有一種莫名的威嚴。
「看來,那就是白狼廟了。」林君用拳頭指了指中心的建築。
說實話,我並不理解為什麼要在石窟里建廟堂。或許與這裡的傳說有關吧。
三個人用手電筒照了照,發現四周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的刻痕,鐘乳石都沒有幸免於難。
越靠近廟堂,「眼睛」就越少,中心的白狼廟則一點刻痕都沒有。
林君從鼻子里出了口氣,道:「雖然已經沒有參拜者了,但這匹『白狼王』還在支撐著呢。」
因善念而形成的邪祟,它的「能力」與「職責」是由人類的願望定義的。
「白狼王」的存在就是為了鎮壓妖邪。因此,即便願力耗盡,它也沒有退縮。
我們走到廟堂門口,稍微拜了拜,也算為它添了把力。
想要它徹底恢復,還需要更多、更純粹的願力,現在的我們,是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辦的。
林君掏出「地圖」,和周邊對照了一番,又把它塞到我眼前,問:「你看,這地圖上畫的,白狼廟後面明顯還有一條路,怎麼我看不見?」
我把地圖接過來看了看。的確,按照地圖上畫的,我們到達這裡后,應該能在廟堂後面的石壁上發現一條路。
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
我們走過去,又用各種術法招呼了一頓,甚至還讓雀兒往裡走了試試,結果他撞了一頭包。
「不是幻術……也沒有邪祟。」林君摸著牆壁,試圖從裡面找出暗門,「會是機關嗎?」
「等等。」我喊了一聲。
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的邪氣,從四面八方湧來。
牆壁上的眼睛,開始旋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