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目標

自從工程處陸文夫開闊了大家的思路，會議室里就活躍了很多，任憑領導多次提醒也阻止不了各位不嫌事大的兵頭交頭接耳，韓冰敲了敲桌子，「剛才這位滿族戰士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我很欣慰，這表明我們內部是團結的，證明同志之間不分種族沒有隔閡，以後誰也不許再拿民族說事，我們都是華夏民族的好兒女，一切只要有利於華夏民族發展壯大的，就是我們的目標，無論前面刀山火海，無論有多接受不了，都需要我們不分彼此勇敢向前。」做政委的自然最拿手的就是政治攻勢，一句話將前幾天的顧慮全整沒了，煙消雲散。

「那我們就殺到北京去，活捉崇禎，挾天子以令諸侯，然後訓練大量流民移民海外」孔丘又找到了感覺，「不行，孔營長太小看了明朝的文官集團，你前腳軟禁了皇帝，他們後腳就能推出個傀儡新皇帝，這種事他們沒少干，我到現在都懷疑天啟帝是不是文官集團殺的，就是崇禎的木匠哥哥，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遊船落水救上來沒幾天，好好的一個人就一命嗚呼了，到現在都沒有個確切的死亡結論，我個人認為就是東林那批人為了掌控朝政下的葯」高師成中尉對孔丘沒有好感，對明末那段撲朔迷離的歷史更是心有戚戚。

「這不成，那不成，你總不至於讓大家去給崇禎皇太極三跪九叩吧？我說歷史學家」孔丘開始抬杠了，「那倒也不至於」高中尉不想和兵痞糾纏「那你說該怎麼辦？」孔丘不依不饒，「剛才汪少校不是說了嗎，要想以最少的代價取得最快最好的結果，我們就該和朝廷和談，但相對獨立不接受朝廷實職，表面上幫大明訓練軍隊，暗地裡為自己儲備出征海外的軍隊，讓訓練出來的軍隊安定西北，收復東北，鞏固西南，進駐台灣，至於其它勢力能談判最好，不能談判打到他求和，然後把各大勢力海運澳洲美洲，給他們地盤建國也好殖民也好，反正不能讓他們在國內荼毒百姓」高師成終於說出了他真正的意圖，也是歷史組推敲論證后的初步意見，他是故意抬出汪大元的建議，再巧妙地加入了歷史組含有民族感情的傾向。

「那要是大明不同意我們的建議呢？」汪大元覺得這個建議有些可行性，但又不確定，「這個不用擔心，我來替高中尉說，我們的實力擺在那，隨時都可以消滅一切敵人，而如今崇禎皇帝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正巴不得天降神兵，掃清環宇，中興大明，即使一時想不開，等到風雨飄搖王朝末日，他爬都要爬到我們面前來，我們的條件並不高，只需要一個出海口，一個小目標，崇禎只要沒蠢到家，就該知道用一個毫無價值的小地方換大明中興有多劃算，我就不信那麼多大臣裡面沒一個有見識的」唐團長聽了那麼長時間，終於理清了思路，不能再有宋朝那樣崖山滔海的悲劇發生了，誰讓我們趕上了呢，至於大清，李自成張獻忠，那就對不起了，民族大義國家利益為重。

「其實崇禎也很可憐的，十幾歲繼位一心中興大明，但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過，史書上說他三十歲不到就滿頭白髮，最後弔死在煤山，都是那幫地主士紳誤國誤民一毛不拔，不然何至於亡國」高中尉趕忙不失時機地打出了感情牌

「好了，好了，偏題了，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一聽到韓冰套話，范小武就知道領導準備結束這次非正式會議了，趕忙舉手，「訓練幾十萬勞工不複雜，可訓練幾十萬士兵，那需要多少裝備和物資？大明朝國庫空虛根本拿不出錢來，總不至於讓大家去打家劫舍劫富濟貧吧？」

「物資我們供應，大家恐怕還不知道吧，基地內光槍械就有幾十萬支，木柄手榴彈有幾千萬枚，武裝幾十萬軍隊根本沒問題」說話的是坐在韓冰右邊的一名胖上校。

「哦，我忘了給大家介紹這位是基地聯勤處長吳星華上校，事實上他才是這裡的實權司令，基地所有的物資儲存全歸他管，我只是管政工的空頭副政委」韓冰上校笑著給吳上校打了個圓場，吳星華上校也不客氣「秦嶺基地是當年為打世界大戰修建的大型戰備基地，裡面儲備的各種油料，糧食，武器，彈藥，裝備是按100萬軍隊堅持五年的標準設計施工的，後來由於國際環境變化，各種物資儲備也就沒有完全到位，但現有儲備不夠打一次世界大戰，也夠四五十萬軍隊支撐幾年的，所以在物資保障上面大家不要有任何顧慮，光我們八千人固守到老死也不會消耗完」基地的家底只有掌管這一切的聯勤處長才清清楚楚，那都是軍事秘密，沒有軍委的命令，就是基地司令也無權過問，現在既然來到了另一時空，那再保守某些秘密就不需要了，況且他並沒有將所有秘密和具體數字和盤托出，多年的保密經驗告訴他留一手始終是制勝的法寶。

「幾千萬枚手榴彈？那得要多少年才能消耗完啊？」底下一片驚呼聲，要得就是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震驚，吳上校很滿意自己扔出去的炸彈效果「你們以為幾千萬枚就算多了？告訴你們，從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停產，我國一共造了近二十億枚木柄手榴彈，由於庫存太多，回收銷毀不合算，所以直到現在我們軍隊訓練用的還是這種手榴彈，可每年再怎麼消耗也消耗不了如此巨大的數量，於是全國各地就封存了一部分木柄手榴彈，而我們基地就儲存了幾千萬枚」

「我的個天，二十億顆，足可以把地球炸一遍啦」又是一片驚呼聲，吳上校很滿意，領導很滿意，底下的好戰分子更滿意。

「可以啊，既然有那麼多現成的裝備，只要訓練十萬二十萬熱的兵器軍隊，肯定能橫掃天下，我覺得行」范小武是個明白人，讓自己親身冒險不如雇傭炮灰部隊，在座的的都是人精，沒有人會反對風險最小最划算的方法。

「你們所有人的建議和意見，會議都記錄了下來，基地和部隊包括地方會充分考慮大家的想法，明天下午大會會向大家公布最終的目標和方向。還有問題嗎？沒問題的話大家回去都做一下下面的思想工作，別整天夢想自己王霸天下，左擁右抱的，有那份精力不如多學點知識，不要到時候一問三不知啥也幹不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得是，就看有沒有這個能力去爭取了，好了，我看今天會議就先到這吧，韓副政委，陸處長，林副鎮長，吳處長你們看呢？」唐上校感覺到肚子的響動，整整三四個小時，煙抽了幾條，茶水換了不知道N遍，也該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再跟這幫不安定因素耗下去，恐怕他這條老命都要交代在這了。

「行啊，那就散會，金營長你留一下，其餘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終於散會了，大家有說有笑，直奔食堂而去。

「金營長，唐團長跟我說了，你姓愛新覺羅，是正牌的皇族後裔，我和唐團長留你下來，就是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有什麼說什麼，不必拘束」金子榮望著韓副政委和唐師長，知道自己的身份躲不過去，「韓副政委，唐團長，我個人絕對服從組織的安排，還是那句話，姓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軍人，是人民解放軍」

「這個我相信，我和唐團長不是來聽你表決心的，我們是想聽聽，如果我們半強制遷移東北的滿族，你認為可行嗎？」

「那我就直說吧，不排除一部分滿族會移民海外，但更多可能還是會選擇留在白山黑水，不願意離開家鄉」金子榮實話實說

「這正是我們擔心的，不願離開，那就只能臣服大明，你也看到了皇漢支持者眾多，不會同意再讓大清入主中原，如果我們在東北劃出一塊地方建立滿族自治區，再在美洲大陸劃出一塊地盤給你們，你們會接受漢族的領導嗎？」韓冰想知道最大的利益交換能否一勞永逸解決明清問題。

金子榮沉思了片刻「我個人接受，相信所有滿族同胞也會接受，至少不會再發生八國聯軍進北京的屈辱了，但我想知道，東北給我們哪兒，美洲又給我哪？總不能給我們一塊不毛之地吧？」金子榮知道這個是討價還價的時候，不能猶豫，能為祖先爭取一點就是一點。

「東三省全部，可以封王封侯，但官員必須由大明朝廷任命，軍隊也由朝廷的軍隊進駐，也就是說永遠不能獨立，至於美洲你們可以建國，給北美部分，可以有自己的軍隊，聯邦制可以相對獨立，但不得搞種族主義，尤其是滿漢之分，不能再有漢族阿哈的事，你認為如何？」

「可以，部分北美是多少呢？」金子榮想心裡有個底

「不少於300萬平方公里，你們滿族人口少，那麼大地方估計要幾代人才能鋪滿」

「接受！」金子榮知道這是比自己期盼的還要好的結果了，與其最後被民國滅了，不如在大洋彼岸闖出一番天地。

「那好，我們之間達成了一致，一切為了華夏民族」韓冰和唐勝軍同時伸出了手，三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這是基地領導層和你們之間的密約，不會有文件記錄，只有口頭協議，漢族同胞這邊我們會做相關工作，大致沒問題，至少保證了祖國大陸的完整統一，你回去和所有滿族同胞口頭傳達一下就可以，不必滿城皆知，時間將會證明一切」韓冰和唐勝軍知道內部最大的隱患真正消除了，他們當中每一個人在這個時代都是神一樣的存在，自帶四百年的認知和技術，稍有差池都可能會給中華民族帶來莫大的威脅。

「明白，請各位首長放心，我一定會做好滿族同胞的思想工作，為了中華民族的崛起撲湯蹈火在所不辭！」金子榮莊重地朝兩位首長敬了個軍禮，這一刻他是徹底放下了包袱，真正感覺到內心的一片光明。

晚飯過後，唐勝軍和韓冰一起到了基地內一小辦公室，這裡是五位歷史組成員的辦公地，他們需要迅速掌握明末的相關情況，只有一個月時間，等通往外界的道路一打通，基地就將不可避免地和歷史碰撞，大的目標基本已經確定，但大目標是由無數小目標來一步步完成的，而第一個小目標在哪裡，該怎麼開始，就必須有歷史組提供情報再決定。

「小高，你是皇漢吧，下午會議你的發言我都仔細聽了，有傾向。」唐團長一進門就打了聲招呼，五個歷史組的戰士立即起立敬禮，「不用緊張，我和韓副政委都是漢族，你們也都是，所以內心偏向大明是正常的，都坐下吧，坐下談」唐師長和韓副政委微笑著回了個軍禮，「我們來，是想知道如果我們和大明建立聯繫，第一步該怎麼走？現階段大明內部情況如何？小高，還是你來說說吧」韓副政委接著道明了來意，搬過兩張椅子坐了下來。

「是！現在是1638年11月底，清軍由岳托和多爾袞率十萬餘眾分兩路第四次破關而入，長驅直入京畿一帶劫掠，兩路人馬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12月河北高陽縣孫承宗滿門殉國，1639年1月盧象升在河北巨鹿賈庄殉國，2月清軍兵圍山東濟南，60天後屠城，濟南百姓13萬被屠，清軍擄掠人口46萬餘資財無數北返，兩位首長請看地圖，這是清軍兩路人馬的進軍路線，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清軍現在正在河北一帶屠殺百姓。」高師成指著桌上攤開地圖上的標記說到，唐師長和韓副政委剛坐下又了站起來附身察看清軍運動路線，「你是說此時此刻，清軍已經在北京河北一帶燒殺搶掠？可按道理大明還有近百萬軍隊，怎麼就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呢？」唐師長雖然對那段歷史有所了解，但還是有些疑惑。

「紙面上是有近百萬，但明末吃空餉成風，估計有三四十萬實數就算多了，一個總兵號稱有幾萬部隊，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有幾千就不錯了。此時的明軍其實已經被清軍打怕了，軍餉不足加上營養不良，士兵的戰鬥力在持續下降，和清軍百餘次交鋒，除了區區幾次僥倖獲勝外，幾乎全敗，所以到清軍第四次入關，所有的勤王軍都在保存實力能避則避，能逃就逃，不然也不會讓清軍擄掠近半年」高師成盡量簡短地說了下明清兩軍的概況，他知道這隻不過是重複，房間里的每個人多少對那段歷史都有所了解。

「唯獨只有孫承宗盧象升等幾個身先士卒積極抗清，是吧？」唐團長盯著地圖上河北一帶，自言自語道，「是的，不能怪明軍避戰，而是被清軍幾次入關打怕了，史書上對崇禎楊嗣昌主和傾向頗多非議，我們歷史組認為，楊嗣昌還是有一定能力的，他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還是收到了一定效果，逼降了張獻忠，打垮了李自成，只是由於大明國庫空虛，清軍又乘虛而入，最後才功虧一簣。」高師成實話實說，這也是歷史組多次論證下來地結論，「那史書上說盧象升是被太監高起潛和楊嗣昌害死的，或者就是被崇禎逼死的，是否確切呢？」韓副政委對那段歷史很感興趣。

「這個無法斷定，但有一點我們歷史組認為，明末雖然黨爭厲害，但到全民對外的時候，應該不會自毀長城，即使原來政見不同，但大敵當前，明朝許多官員同仇敵愾的骨氣還是可圈可點的，明末歷史是經過清朝改過的，不是很準確」一個文質彬彬戴眼鏡的軍官接過了話題，「你的意思是一切皆有可能？」「是的首長！」軍官站直了身體，「那依你們研究歷史的來看，我們選擇哪個點切入為合適呢？」韓冰上校盯著這位軍官問道，「營救孫承宗，營救盧象升，阻止清軍屠殺濟南百姓」戴眼鏡的軍官幾乎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他知道這是領導做出決定的時刻。「你們呢？也都是這個意思嗎？」韓副政委和唐團長一個一個看向五個年輕的戰士，「是的！首長！」五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

「好的，你們的意見我們會充分考慮的」韓冰說完又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們認為李自成會不會為我所用？」「這個很難說，但有一點可以看出李自成應該沒有稱帝的野心，農民軍兵圍北京城的時候還給崇禎寫過一封信，要求封他為陝西王永鎮陝西，並幫助崇禎抵禦滿清，可崇禎沒有答應，於是就有了煤山殉國的悲劇。」髙師成知道李自成是個悲劇人物，原來也勉強算是個體制中人的驛卒，被無故裁撤了，跟隨舅舅高迎祥混口飯吃，老婆還跟人跑了，是夠悲催的。「明白了，你們繼續忙吧，我和唐師長還得去林副鎮長那商量點事」

陸文夫晚上沒有休息，看著電腦隱蔽角落裡提取出來的幾十張他和家人的親昵照片，長嘆了一口氣，幹嘛不一起過來呢？現在好了，老婆孩子全都沒了，半輩子全白忙了，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悲催時代一切又要從頭開始，富貴如浮雲，都是一場夢啊。他按下了回車鍵，這些回憶留著毫無意義了，看著她們只會徒添傷感。自己還是嘴賤，下午的會議完全可以充當一個聆聽者，插什麼嘴啊，什麼大目標，那些好戰分子只要進攻防守，自己和工程隊就得在後面搽屁股搞建設，勞碌命，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已經開始了，本來挖溝鋪路很從容，剛韓副政委他們又來商量能否提前，說是商量，其實就是要求，想提前你們來干呀，不看那些參加義務勞動的士兵笨手笨腳的？開個挖掘機都能把自己開溝里去，不行，這樣下去就是把自己下半輩子搭進去都根本不夠，得想個法子改行，做個街道辦事員也比整天在工地吃灰強，無論如何得找個理由卸下這副擔子。

誰能接替我呢？就那麼幾個人，小張？老李？朱工？對了，我怎麼忘了朱工，業務能力強，思想水平高，認真負責幹事井井有條，雖然有時候跟自己頂牛，可那不也是為了工作嗎，四十剛到年富力強正是幹事業的時候，奇怪，自己以前怎麼一直沒發現朱工身上有那麼多優點呢，燈下黑，一定是燈下黑，嗯，就這麼干，林副鎮長那裡不是還缺個助手嗎，我去啊，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一切為了華夏民族，個人犧牲算什麼？有朱工在工地絕對比我強，我得找個機會向基地領導說一下，陸文夫望著燈火管制的窗外半個月亮，第一次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人彷彿一下子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