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正式會議

說是小會議室，其實坐個百把人絕對沒問題，非常時期沒人再要求不能吸煙，煙霧繚繞，唾沫橫飛才正常，討論各種即將應對的民族問題，階級問題，社會問題，方略問題本就廣泛，無法限定規則，只能是非正式的，暢所欲言就是本次會議的宗旨，與其小規模地東一堆西一灘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不如大家擺桌面上說清說明說透，主持會議的唐勝軍團長和韓冰就是要所有人有什麼說什麼，把問題和矛盾全提出來，集思廣益盡量找到解決的辦法，以免日後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副鎮長林雅麗本來不想來，但畢竟是地方上目前最大的領導，只能來湊個熱鬧。陸文夫一接到通知馬上就動身了，開玩笑，那工地是人呆的地方嗎，塵土飛揚說話都要喊，沒理由找個理由也要離開一會，幾個營長早到了，基地幾位面生的後備役軍官則來得更早，軍姿筆挺在那坐着。

「我和大元商量了一夜，覺得還是一鍋端乾脆，我們八千人，改天換地正是時候，否則受制於腐朽勢力肯定寸步難行，既然來到這個時代，我們就一定要為中華民族做出最大的貢獻。」第一個發言的自然是鬥志昂揚的孔丘，顯然是有準備而來。

「孔營長說的對，我們武器裝備領先這個時代四百年，碾壓各方勢力，摧枯拉朽當仁不讓，不然怎麼對得起老天的特意安排？」汪大元趕忙給孔營長支持。

「你們的意見我們記錄在案，大家可以參考，決定權在大家手裏，不會搞一言堂，其他人呢？什麼想法都說出來，不要保留」韓冰來了個不是開場白的開場白。

「我認為應該先在山東半島的大連，威海，或者青島，或者長江出海口的天津或原上海造一個海港，我們陸地上無敵，沒有任何勢力可以抗衡，可西方正是大航海時代，正在滿世界圈地掠奪，我們沒有軍艦，必須自己造軍艦，佔領澳洲，美洲才是我們的最好目標，那需要一個海港造船，還要面對南邊鄭家船隊的威脅，陸地上再逞能也是內戰的範疇，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步兵營營長范小武平時就是個小說迷，各種穿越小說沒少看，所以對明末那段歷史還是有一定認識的

「范營長站得高看得遠，我們的主要對手不是國內，而是海外，改寫世界史，把八國聯軍進北京的悲劇扼殺在萌芽狀態才是最好的選擇」唐團長一句話引來眾人的頻頻點頭

「我看聯合大明，大清，包括闖王，北拒北極熊，東征腳盆雞，南下爪哇，西進印度，順路把安南什麼的滅了，省得日後挑事生非麻煩不斷」范小武明顯受到了鼓舞，說話也放開了不少

「我個人先代表我們營同志表個態，我們堅決服從基地指揮部的領導，無論討論出什麼結果，我們都會無條件服從」炮營金子榮營長看時機先挑明自己營的立場。

「聯合大明，大清，李自成這恐怕很難做到，崇禎是個剛愎自用又多疑的皇帝，朝令夕改難以長期信任，大明官僚士紳也從根子上爛了，大清就更不用說了，本時空仍然是奴隸制社會，殺人放火的本性和入主中原的野心無法改變，不會聽我們的，更難互信，而李自成說是農民起義，其實是一群烏合之眾，完全沒有建立強盛國家組織和綱領，總之和他們合作，我們都得時刻防備自己背後，雖然我們有超出這個時代幾百年的認識和技術裝備，但要取得任何一方的長期理解支持，其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唐勝軍團長做過一些功課，多少了解明末各方勢力的大致情形，顯然並不看好任何一方。

「團長說得對，比如張獻忠，就是個神經質的屠夫，據說屠了四川絕大部分百姓，自己還吃人肉，這樣的畜生怎麼合作？一鍋端一次性全解決了才是最快捷最徹底的方式，由我們來主導對整個社會進行徹底的改造，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亂世用重典，不能心慈手軟」坦克營營長汪大元激進陰狠，最擅長的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林雅麗本來就是打算帶着耳朵來聽的，在座的說起來官階都比自己高，人生閱歷更是沒法比，自己大學畢業沒幾年，只是掛職副鎮長，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可是女人的天性使然，聽到要大開殺戒，把明末各種勢力一網打盡，這要死多少人啊，血流成河不是她這種小心臟能承受的，於是紅著臉把手舉了起來，「哦，林副鎮長有話要說？大家先靜一靜，聽聽地方領導的意見」韓冰趕忙制止下面那幫不嫌事大的武夫。「嗯，嗯，各位首長，各位領導，你們怎麼決定我沒意見，只是，只是覺得能不能少打仗，嗯，少殺一些人啊，從感情上來說他們都是我們的祖先對吧，把他們都打倒了，我是擔心，擔心我們還存在不存在。」林雅麗紅著臉拘謹地左顧右盼，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林副鎮長說的有道理，雖然使用暴力是必然，但不能一味用強，是不是會產生蝴蝶效應，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外面畢竟都是我們的祖先，認識上知識上有差距不代表就要趕盡殺絕，大明末年的百姓夠苦了，再落井下石，傷口上撒鹽，大家就忍心嗎？多少給點他們和平，給他們點安居樂業的希望，我認為能多救人就少殺伐才對，既然各方勢力都難對付，那就找出一兩個好打交道的勢力，不信我們現代人的智慧就找不到和他們和平共處的方法，哪怕一個也行啊」陸文夫鐵建某局工程官員不是白當的，說出來的話那是相當有水平的，一來解了美女副鎮長的尷尬，二來也給那些頭腦狂熱的武夫澆一盆冷水，衝動是魔鬼，打打殺殺只會拉仇恨，來這裏是無奈，可來了把所有人都滅了，那誰來搞建設？工程隊本來就任務繁重，沒人，再先進的機械都是擺設。

「聯合李自成怎麼樣？推翻腐朽的大明朝，建立新政權，幫助他們建設一個初步工業化國家，他們力量最弱，也最容易接受援助」孔丘眼看要冷場，先提出一個不是建議的建議，拋磚引玉，「不行，李自成不是個坐江山的主，是象常凱申一樣的投機分子，一把好牌打得稀爛，光看他進城以後燒殺搶掠，毫無治國理念，我們幫他等於無用功，那些流民根本沒有國家民族觀念，一幫只顧自己的烏合之眾，和我們那個時代人民軍隊是有天壤之別的，基本沒辦法駕馭」范小武從小生活的環境決定了看問題總比別人深刻些，根深苗紅，接受的教育自然得天獨厚。

「你們呢，怎麼看？別都不吱聲啊」韓冰看了看嘰嘰喳喳的會場，又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基地搞技術的軍官。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後備役軍官整了整原本就筆挺的衣帽「我是基地搞機械修理的，我看先搞到一個出海口很重要，基地修理坦克裝甲車甚至製造都沒問題，就是缺乏製造軍艦的設備和材料，十年陸軍，三十年空軍，海軍建設卻需要一百年，這不是空話，可見海軍的建設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認為范營長說得有一定道理，不管怎樣先得建設一個海港，別看我們有幾千人，對於建設一個海港城市來說遠遠不夠，需要更多的勞動力，至於是否要聯合各方勢力，我們想聽聽歷史學家的意見，看能不能獲得支持」

韓冰，唐勝軍不約而同看向了坐在角落裏的一名年輕人，那名後備役軍官趕忙站了起來，給敬了個環禮，只顧議論的各位誰也沒注意到角落裏還坐着一位高高瘦瘦的軍官，「我是昨天調進歷史組的，我叫高師成，今天是代表歷史組的五位同志列席這次會議的，既然大家要參考歷史，那我就簡明扼要地說說明末的事情，首先明朝的官僚地主階級已經爛到骨子裏，只是它依然是本時空最強大最先進的國家，民間很富有，窮的是皇帝和國庫，主要是政策被官僚集團的東林黨帶偏了，不去徵收富有的士紳階層的賦稅，反而不斷增加農民的農稅，而且異常固執很難改變，加上天災，導致西北就是我們這一帶失地農民不堪重負，揭竿而起連年戰火不斷，民不聊生，但從歷史上看明朝的科學技術水平不輸當時的歐洲，處於資本主義萌芽階段，從1638年到1644年，大明在內憂外患中堅持了六年滅亡，後來南明又堅持十八年才被清所滅，許多耳熟能詳的忠臣義士都產生在這一時期，比如史可法，閻應元，張煌言，孫承宗，盧象升，孫傳庭等等，基本都是我們民族的脊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以大明為敵，必然要面對一大批歷史名人，不知道大家能否下得去手，至少我們學歷史的很難面對，與大明為敵就意味着重新洗牌一切要推到重來，而且還得準備背負道德上的包袱」

「那有沒有可能和大清聯盟呢？歷史上大清是大明的繼承者，也是一代王朝」一名後備役軍官在高師成發言間隙提出了問題。

「不，絕不能和滿清聯合，滿清現在是半奴隸制社會，除了殺人放火，姦殺擄掠還會什麼？別忘了明末一億漢族人口因為滿族的屠殺直接降到了五千多萬，聯合滿清，不如殺了我！」一個軍官激動地站起來反對。

「我正要說到大清朝，」高師成朝這邊笑了笑「清兵騎射天下第一，是冷兵器時代的佼佼者，清朝不象明朝，12個皇帝沒有出過昏君，沒有宦官內亂，也沒有臣強主弱的現象，早期和中期是非常強盛的，國土面積也是最大的，可他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完全不重視科學技術，制度上也是落後的半奴隸制度，清兵入關盡毀火器，思想停留在冷兵器時代不思進取，把大明留下的大量技術拋棄了，直接造成了近代以來的百年屈辱，而且清兵南下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屠城，都是不可抹殺的真實歷史，直接造成了全國人口銳減，滿漢之間的矛盾一直到清晚期也沒有徹底解決，當然大明和大清都有各自的優缺點，如何應對就不是我的權力了。」

「我可不想腦袋後面再掛根豬尾巴，你們呢？」孔丘一句話迎來哄堂大笑。

「那李自成呢，現在什麼情況？」唐團長問了下，他知道這個明末最有名的起義軍領袖也是所有人最關心的，「現在是十月末，李自成剛好中了洪承疇孫傳庭的官軍埋伏，基本全軍覆沒，史載李自成只剩十七騎逃入我們東面的商洛山中伺機東山再起，勢單力孤，是最容易被收服的，張獻忠則詐降了明朝，估計馬上又要再度造反，李自成起家的資本就是陝西一帶饑寒交迫的農民，雖然暫時失利，但官僚地主盤剝，天災不斷，使得走投無路的饑民有增無減，反抗朝廷的基礎還在，不出幾年他們就會東山再起最後埋葬了大明王朝，他們中絕大多數是文盲，思想水平很低，缺乏系統的建國安民的策略，領兵大將除李岩，李過等區區幾個有真才實幹外，其餘的基本目光短淺，搶一把就走的流寇思維到攻進北京城也沒有改變，和元朝末年幾路起義軍有天壤之別，優點是除少數軍官是積年老匪之外，絕大多數是單純盲從的飢餓農民，只要有口飯吃改造起來應該比較容易，聯合李自成我們就要和大明和大清為敵，而農民軍無組織無紀律不會服從我們管理，時間成本很高，也得不到全國百姓的支持，畢竟他們是流寇，至於張獻忠個人認為接觸無意義，他就是個精神病患者喜怒無常，沒有信義，以殺人吃人為樂，和李自成等分庭抗禮，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屠川。」

「這些歷史大家多少知道啊，這幾天都在看書，大明從上到下比爛，大清兇殘暴虐，起義軍燒殺擄掠，高同志你還是沒有表明態度啊，該支持誰打倒誰？那成立歷史組有何意義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一鍋端的老路，我看快刀斬亂麻，一刀切算了，哈哈哈」汪大元戲虐地環顧四周尋找支持，「是啊，我們八千裝備齊全的現代人還改造不了舊社會？我和大元覺得該出手時就出手，不用猶豫，浪費時間！」孔丘馬上打蛇順竿爬，骨子裏的好戰血液急速流動。

「汪營長，孔營長」高師成紅著臉愣愣地看着兩個好戰分子，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我，我和其它幾位更重要的是研究世界歷史，國，國內歷史大家都，都多少有些了解，況且我們只是提供諸位領導參考，沒有決定權。」

「好了，老二，大元你們別雞蛋裏挑骨頭，就你們倆的歷史知識，知道腳盆雞現在在幹嘛？美洲澳洲現在都有誰？你們知道嗎？半桶水在這裏晃蕩。」韓冰趕忙出來幫高中尉解圍。

「唐團長，韓領導，各位在座的領導，我有話說。」坐一旁的鐵建某局工程處官員忽然插話，似有所悟，「剛這位高同志講到他們歷史組更多的是研究世界史，大家又講到美洲澳洲，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既然來到這個時空，那肯定有一番作為，關鍵是我們的主要目標是什麼？是局限在國內這幅爛攤子，還是遠渡重洋乘歐洲白皮立足未穩拿下澳洲美洲？如果僅局限於改造國內，就當我沒說你們繼續討論，而如果放眼世界這個最大的舞台，那國內這些事就算不上主要目標，而是次要目標，這位范小武營長講得很對，我們必須以最少的代價最快的速度建立港口碼頭，造船造軍艦，打斷歐洲強盜殖民掠奪的黑手，至於大明大清有我們沒我們最後早晚崛起，做個旁觀者也無所謂，大家想想看，中東石油，東南亞糧食，印度黃金，非洲寶石，哪一樣不等着我們去開發」陸文夫是干基建的對地理環境資源分佈比別人更敏感。

「你們看，光澳洲就有760萬平方公里，相當於一個華夏，美洲面積更是大得嚇人有4200萬平方公里，4200萬什麼概念？我們原時空最大的北方鄰居橫跨歐亞也才2000萬平方公里，相當於兩個北極熊大的地方，相當於四五個華夏面積，光靠我們這些人塞牙縫都不夠，需要大量大量的移民去開拓才行」陸文夫整整衣冠接下來才是他的真實想法，「既然面積這麼大，就很難獨吞，不如讓大清，李自成他們都去澳洲美洲或者印度去建國，給它個阿拉斯加，加拿大或者墨西哥都可以啊，何苦在國內你死我活地拼殺，都是華夏民族的前輩，都死在這裏不是很可惜？去國外開疆拓土才更有前途嗎。」陸文夫一口氣說完趕緊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這幫民兵的眼光真的短淺，光有滿腔熱情，卻缺乏戰略眼光。

陸文夫一說完，下面立即熱鬧起來，交頭接耳，侃侃而談，高聲議論的此起彼伏，「都靜一靜，靜一靜，」韓冰是真的看不下去，一幫精力過剩的混小子，你一言我一語就是說不到點子上，跟人家搞建設整天跑社會的一比，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剛才陸同志的話都聽到了？說實話我本人對澳洲美洲有多大都沒有準確的概念，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就我們這點人完全開發這幾個地方，沒有一百年也要幾十年的埋頭苦幹，還不一定能完成，為什麼我們不利用現有的幾大勢力，把他們過剩的戰鬥力送到澳洲美洲歐洲去禍害，陸同志說得好啊，都是中國人，就那一畝三分地天天窩裏斗，便宜了外人害了自己，你們說呢，怎麼又都不開口啦？腦子當機了？」

「行是行，可要是他們誰都不願離開呢？就看中這隻大雄雞了怎麼辦？」底下有一位軍官站起來發言，「說實話，我是滿族，但我姓漢族的馬姓，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姓瓜爾佳，富察還是鈕鈷祿氏，爹媽也沒告訴過我，祖先的情感早就斷了，相信在座的如果是滿族的同胞也有同感，我們就是一家人，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一聲令下，撲湯蹈火在所不辭」說着又朝大家敬了個軍禮，「我只想知道，如果他們誰也不聽我們的，我們該怎麼辦？」說完整了整衣冠端正地坐下了。

「那就打啊，打到他們肯去，我就不信一頓棍棒下去，打個半死，再塞根胡蘿蔔他會不接？不服再打打到他服為止。」孔丘一席話引來了一片歡笑聲，「是啊，我們手裏的傢伙又不是擺設，打到他們撐不住投降，把俘虜全趕國外去，去建設新世界，我們人手不夠，可以招募俘虜流民，訓練個幾十萬新兵，幾十萬勞工，讓他們去做炮灰，去開疆拓土，省得在這裏窩囊死」汪大元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自己是幹什麼的？帶兵的，平時沒仗打，最拿手的當然是如何訓練新兵，那種說一是一以上臨下的感覺不是一般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