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 一劍之下
斷龍石被放了下來。
東方吾夢已經難以自拔，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住那股膨脹的力量了，好像要脫離了自我的控制，再也不受自身的束縛。
曦瀾沖了過去，抱起他。
羽化瘴毒已經遍佈東方吾夢的奇經八脈，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東方吾夢道：「妹妹，你知道嗎？我總是會做一個夢，夢到自己和一個女子在一起，她就坐在我的身邊彈琴，我卻不知道她是誰......」
曦瀾安然地凝眸於他：「嗯......」
東方吾夢就躺在曦瀾的懷裏，他第一次感受到至親之人的溫暖，雖然他和她沒有任何血脈上的關係，但以義父作為紐帶，在這世上，曦瀾可謂是他最親近的人了。
東方吾夢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我......我三十年前認識的人，她應該是我比較親的人......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失去了記憶......我好想知道，我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裏來的？為什麼會來到這巫咸國......恐怕這一切，都來不及知道了吧......曦瀾，如果我變成鳥人了，你就一劍把我殺了吧！」
曦瀾聽到這話，大吃一驚，細細想來，確實也無可奈何：「我不會的......哥哥，我會想方法救你......」
「不可能的......救不了......我變成那麼醜陋的東西，你還是把我殺了算了，我不想看見我自己那張帥帥的臉，變成一副鳥樣......」東方吾夢搖頭道，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不......你來不及......你只能殺了我，才能活下去......不然我失去人性后，會把你忘記，會把你殺死！你不是鳥人的對手，在我徹底羽化之前，最好先把我殺死......」
兩行清淚，從曦瀾的臉頰邊劃過：「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東方吾夢閉上了雙眼，把洛神劍遞給了曦瀾：「拿好，等下一眨眼，你就對着我那麼一刺......很快的，就一瞬間，你我都不會感受到痛苦......」
曦瀾拿起了洛神劍，把劍輕輕地對着東方吾夢的心臟。
東方吾夢的眼睛開始變得赤紅起來，背後的翅膀越長越大，直到完全張開。
「唔！」東方吾夢憂傷道，「妹妹，答應我，我死後，把我燒了，把骨灰灑向無邊無際的大海、沉入深深的海底去吧......巫咸國、忘川河畔，都不是我的歸宿，我不是這裏的人......我想我的三魂七魄，都隨風飄去，到遠方處，到我真正的故鄉去......」
曦瀾的眼淚止不住了。
「如果你以後有機會知道我是誰，請告訴我，好嗎？」
「好......哥哥，我答應你......」
「死後......會去哪裏呢？輪迴境嗎......」東方吾夢的心裏在想。
他曾聽族裏的閩婆婆說過，這世間有一處地方叫「輪迴境」，如果能去到那個地方，或許就能見到至親之人的鬼魂。
他開始回憶起和閩婆婆的一番對話：
東方吾夢：「啊？還真有這個地方啊？在哪裏？我也想去！」
閩婆婆：「傻孩子，你去那裏幹嘛？」
東方吾夢：「我......我想去見見義父義母，問問他們，二十年前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還有可能，我想見見我以前真正愛過的人，三十年前，我還沒來到巫咸國時見過的人，那些熟悉的人......我想知道，我究竟來自哪裏......」
閩婆婆：「據說世上有輪迴，這輩子做人，下輩子可能是妖獸，也可能是畜生、一棵樹、一棵草，這就是輪迴，世上有記憶和魂魄，死後匯入天上的輪迴境，重新開始。」
東方吾夢：「也就是說，我們下輩子還有可能相遇？或許義父義母已經輪迴轉世了.......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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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能見到他們了，未必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閩婆婆：「人重新進入輪迴，就會忘記一切，去到輪迴境，也未必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東方吾夢：「可是，我剛來到這裏時，連自己的記憶都遺忘了......我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從上輩子來的呢？就算有下輩子，我也不再是我了，因為我連這一世的記憶，都已經忘了......忘了......」
......
東方吾夢輕聲呢喃道：「妹妹。」
「嗯，我在！」
「我變得怎樣了？」
「你......」曦瀾不敢告訴東方吾夢真相，因為他的眼睛和耳朵已經變得不再是人樣。
羽翼，早已豐滿。
「記得......」
「哥哥，我不能！」
東方吾夢的眼睛變得赤紅赤紅的，他雙眼一瞪，再次把曦瀾被嚇了一跳：「聽着！你必須刺死我！不然的話，你活不成！」
東方吾夢極力嘶啞，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使自己保持最後一份清醒，但，如潮水般湧上來的羽化瘴毒，完全浸沒了他的意識。
最後一瞬，曦瀾閉上眼睛，把洛神劍對準東方吾夢的心臟就是一刺！
「鏗！」
長劍穿過他的心臟，青銅色的劍進，胭紅色的劍出，一抹鮮血飛濺出來，濺到了曦瀾細膩的臉龐上。
「唔......」
「嘭嘭......嘭嘭......嘭嘭......」他的心臟漸漸停止了跳動。
東方吾夢的氣息漸漸虛弱，直到完全消失，閉上了眼睛。
曦瀾傷心欲絕，不敢睜開眼去看，任由眼淚眯了出來，滴落在東方吾夢的臉龐上。
剎那間——
東方吾夢全身的血液又恢復了正常的流動，心臟的創傷慢慢恢復，然後他原本閉合的眼睛陡然睜開！
他的雙瞳是赤紅的，宛如兩輪血月。
隨後，他的背後的翅膀猛地一張，整個人就騰飛起來了！灑落了一片片金色的羽毛，就像是一片片金色的葉子。
東方吾夢飛至半空，全身都長著血色的紋路，背後的翅膀宛如天使的翅膀，散發出黃金的光芒！像極了那個玄鳥的雕像！
他望向曦瀾，曦瀾頓時一驚，心想東方吾夢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了，變成鳥人了，肯定會像洪水猛獸一樣朝自己襲來！
她慌亂地朝身後挪去，把洛神劍橫在胸前，作出抵禦的姿態。
但斷龍石已經放下了......
她眼神里儘是惶恐，直到東方吾夢朝自己飛了過來，她「啊」的一聲驚呼就倒在了地上。
東方吾夢忽地向曦瀾飛卷過來，那金色的翅膀就像是王者歸來的披風，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呼嘯著凜冽的風。
他來到了曦瀾的跟前，慢慢地伸出了充滿紋路的手掌。
曦瀾向後縮去，想要閃躲：「別過來！」
她以為東方吾夢要殺了她。
但令她意外的是，東方吾夢居然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龐。
「妹妹？」
望着渾身散發光芒的東方吾夢，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像是齜牙咧嘴的妖魔，容不得曦瀾心存一絲的僥倖，她只能不停地往後退縮，但她一退縮，東方吾夢就向前一步。
「我......」東方吾夢摸了摸她的臉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兩個手掌，然後再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居然恢復了。
「什、什麼？我......我居然可以完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我可以控制這羽化的力量，我沒有失去人性！」東方吾夢激動地喊了起來。
曦瀾也心感詫異，她見東方吾夢一副奇怪的樣子，怎麼想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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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還認得你！」
直到他喊出這句話，曦瀾完全破防了，她「撲」的一下就擁抱過去，緊緊地抱住了東方吾夢那「醜陋」的軀體。
「妹妹，我沒事、我沒事！」東方吾夢繼續喊道。
然後，東方吾夢整個人飛了起來，他先是在空中盤旋一圈，他感到全身的力量無窮，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力量讓他欲罷不能！
「我居然能夠輕易地駕馭這鳥人的力量，哈哈？」他全身輕飄飄、空靈靈的，像是全身的氣孔都已經張開，舒暢無比，就像那些詩人口中說的：「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這種大逍遙、大自在的感覺，讓他無比爽快，前所未有。
他靈活自如地在礦洞中飛旋，縱橫上下輕鬆自如，像是洗髓易骨、脫胎換骨那般，精神煥然。
「這力量，起碼比羽化前大上十倍以上！」東方吾夢作出一副顯擺的樣子，「妹妹，你看，我能對羽化的力量操縱自如，不被瘴毒吞噬！我變強了！哈哈哈......」
「太好了！哥哥！」曦瀾的心情在段段時間內大起大落，一邊笑着一邊流淚，「哥哥，你快下來啊！你飛得太高了，我害怕！」
「妹妹，看我，把這道破門砸開！」東方吾夢的翅膀一張，對準斷龍石就要飛過去，在此之前，他又說道，「對了，妹妹，你快閃開，小心被誤傷！」
曦瀾點了點頭，然後向後避讓了一百多米，走到了洞窟的另外一邊。
東方吾夢沒有了牽掛，完全放任自己的力量，他把雙拳往前伸長，然後竭盡全力，朝斷龍石飛了過去，迎面撞了上去！
「轟隆！」
不過短短一瞬，就像是一道雷光閃過，電閃雷鳴的一瞬間！
碎石紛飛，洞窟內飛沙走石，重達千斤的斷龍石在那一剎那碎為齏粉！
曦瀾用衣服擋住了前方的灰塵，不敢用雙眼去看，她僅是聽到一聲巨響，差點連耳朵都震聾了。
「咳咳咳......」灰塵漫天，她一邊咳嗽一邊睜眼，等到煙塵漸漸散去，她才清晰地看到，東方吾夢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哥哥？」她馬上跑了過去，想要扶起他。
東方吾夢的手指輕輕動彈一下，慢慢爬了起來：「哎呦！我這身老骨頭，痛死我了......」
他輕輕一動，全身就疼痛無比。
「這斷龍石......太重了......受不了!我的手都快斷了！」東方吾夢望向自己的雙眼，果然已經歪出一邊，骨頭斷了！
「哥哥！」曦瀾走到他身邊，把他攙扶起來，「你也太拼了，這麼重的石頭，你就不能先想想方法？拿自己的身體去拼......有點以卵擊石的感覺......」
「是......啊！」東方吾夢痛得大叫，「我這手、這手怎麼辦？已經骨折了！」
正當他還疼痛的時候，忽然手臂上的紋路亮起了金光，然後他明顯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從心臟出來，散發到了全身的血脈和經絡上去。
漸漸地，他感到力量又回來了，受傷的雙掌又恢復了！並沒有骨折！就像剛剛羽化前的創傷被修補回來那樣！
曦瀾驚呆了。
東方吾夢並沒有像那些羽化的族人一樣，完全失去自我意識，淪為凶蠻野獸和行屍走肉，而是可以靈活地操控自我，這無疑是因禍得福！
曦瀾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哥哥，我們出去吧！」
東方吾夢鄭重地點了點頭，只聽到外面又傳來了「呀呀」的叫聲，怕是那群鳥人聽到巨響，再次向裏面找尋過來了。
「哼，這次我不怕你們了！」東方吾夢張開羽翼，飛來起來，然後他把手遞給曦瀾，示意她跟他飛起來。
曦瀾搭上了他那粗糙蒼老的鳥人手掌，然後兩個人就一路沖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去！
（本章完）